黑暗的劇院中,只有舞臺上亮著一點微弱的燈光。
幾個工作人員正在行色匆忙地布置舞臺,背景板已經(jīng)架好了,只剩下一些細小部件的擺設。
少年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靜靜看著臺上忙碌的工作人員。
昨天他們又把整個話劇從頭排練了一遍,雖然之前已經(jīng)演過了無數(shù)次,可是到了新的環(huán)境、新的舞臺,總是有些不適應。
明天就要正式開演了,同伴們都在抓緊時間背臺詞,或補睡美容覺,一個個看起來緊張兮兮的。
他卻不在乎,一個人跑到劇院發(fā)呆。
過了一會兒,他有些累了,于是到后臺沖了一杯咖啡。
捧著熱氣騰騰的咖啡回到舞臺前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剛才的座位已經(jīng)有了新的主人。
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一只手摸著下巴,饒有興味的打量著舞臺,看到他走過來,微笑著沖他打了個招呼:“嘿,又見面了。”
他不語,徑直走到他身邊坐下,向著杯中滾燙的咖啡吹出一口氣。
中年男人戴著金框眼鏡,鏡框后的那一雙深沉的灰色眼睛露出玩味的目光,他看著靜靜喝咖啡的少年,說道:“你是這個話劇團的演員?”
聽到這話,少年終于開了口:“是,先生,我們還沒有到演出的時候,如果你想來看話劇的話,”少年淡淡地瞥他一眼,“可以明天再來?!?p> “話劇,”中年男人依然看著他,嘴角的微笑越發(fā)和藹,“比起話劇,我對你更感興趣?!?p> “那抱歉了,”少年淡淡說道,“我對你不感興趣。”
聽到這話,中年男人居然哈哈笑起來。
他笑得旁若無人,舞臺上的工作人員紛紛停下手中的工作,迷惑不解地看向他。
中年男人沖他們揮揮手:“你們忙你們的,別管我?!?p> 少年斜眼盯著他,像是在猜測他想要做什么。
男人收回手,突然湊近他的耳畔,低聲說道:“最近,中心大廈那邊發(fā)生了一起兇殺案,你知道嗎?”
少年依舊盯著他,不過眼睛里多了一絲了然。
男人又說道:“聽說那兩個人死的挺慘的,你知道那個男的是怎么死的嗎?”
少年不再看他,扭過頭來喝了一口咖啡。
男人繼續(xù)說道:“你知道兇手是誰嗎?”
少年喝著咖啡,嘴角扯開一絲狡黠的微笑,和兩人在那個餐館第一次見面時的微笑一樣。
男人緊緊盯著他,聲音像是從齒縫中擠出來,又輕又細:“你干的?”
你干的?
兩人都不再說話,一時間空曠的劇院里只有兩人的呼吸聲,和舞臺上“叮叮當當”擺放道具的聲音,在黑暗中清晰地回蕩,竟顯得越發(fā)寂寥。
工作人員完成了自己的事情,一個接著一個走下了舞臺。
舞臺上方亮著一盞燈,籠罩著下面一個極普通的木質小板凳,后面的柜臺下擺放著一把大提琴。
半晌,男人終于打破了沉默。
他露出優(yōu)雅的笑容,一只手臂慵懶地撐著身子,一雙眼睛滿含笑意:“有意思,真有意思?!?p> 少年喃喃重復著他的話:“有意思……嗎?”
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將杯子放到地上,站起來向舞臺中央走去。
他來到燈光下,伸手拿過那把大提琴,坐在板凳上演奏起來。
他閉著眼睛,沉浸在音樂中,仿佛下面的觀眾席上已經(jīng)坐滿了同樣陶醉的人。
大提琴低沉悠揚的樂聲在劇院中響起,中年男人靜靜欣賞著,一只手在大腿上慢慢打著拍子。忽然間,他嘴邊的笑容消失了。
少年的頭頂上方出現(xiàn)了一團濃郁的黑霧,如同一片漆黑的夜色,漸漸籠罩了整個劇院的穹頂。他看到黑霧中出現(xiàn)了無數(shù)張扭曲的臉龐,在對著他嬉笑。
他的眼神由玩味變成了恐懼。
他不知道少年是誰,但他知道,他很危險。
……
對于葉銘提出的設想,木槿本來是不相信的。
因為這個設想太過匪夷所思,而且完全沒有依據(jù),只能說是他自己的臆想。
只憑男性死者離奇的的死相就如此推斷,確實是不太靠譜。
不過,在案件調查的第二天,木槿接到了警察局的又一個奇怪的消息,她也不得不好好考慮一下葉銘的設想到底有沒有研究價值。
警方在調取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的監(jiān)控錄像的時候,發(fā)現(xiàn)7月7日半夜零點半左右,現(xiàn)場附近所有的攝像頭幾乎同時罷工,就像受到了某種電磁干擾似的,屏幕上先是傳出一陣“刺刺啦啦”的電流的聲音,然后“嗶”的一下直接黑屏。
然而更詭異的是,幾秒鐘之后,屏幕上突然蹦出一張血肉模糊的鬼臉,把負責查看的警察嚇了一大跳。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xù)了二十幾分鐘,突然又恢復了正常,街道上平靜如初,直到被幾道摩托車的燈光照亮。
警方對這個詭異的現(xiàn)象感到十分震驚,他們查看了監(jiān)控設備,沒有發(fā)現(xiàn)被木馬程序入侵的跡象。
就好像受到了一股無形的電波的影響。
木槿身為靈人,自然很清楚,人類的力量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這個案子中肯定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可是他是什么?他又想干什么?
男性死者又是因為什么而死?
木槿百思不得其解。
她突然想到了昨天葉銘提到的那個設想,猶豫了一下,木槿來到單間宿舍樓,直奔葉銘的房間。
葉銘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前來,看起來完全沒有驚訝。
他小心翼翼地關好門,從書桌下拿出凳子來給她坐,自己則坐在床上,接過木槿遞來的文件。
“關于這個案子的全部細節(jié)都在這里,你自己看看吧?!蹦鹃日f完,開始不動聲色地打量這間屋子和屋子的主人。
房間東西不少,但是很整齊,能把被子疊正工工整整放在床頭的,在他這個年紀堪稱稀有生物。
這除了是因為他曾經(jīng)擁有的良好的家庭環(huán)境,也能看出這是個心思細膩的少年。
過了一會兒,葉銘放下文件,表情高深莫測。
他看向木槿,問道:“第一個發(fā)現(xiàn)尸體的人是誰?”
木槿奇怪地說道:“兩個不良少年,那上面不是寫了嗎?”
葉銘又問:“他們兩個這么晚跑去那里干什么?一個巷子,這么黑,還這么隱蔽?!?p> 木槿大概知道月黑風高的一男一女結伴去那種地方是為了什么,但她看著面前還未成年的少年,嘴角抽了抽,沒有說話。
不過葉銘一點都不在乎自己還未成年這個事實,他拍拍手中的文件,說道:“很明顯,他們兩個是想找個隱蔽的、不被打擾的地方過性生活而已,可是你不覺得他們和兩個死者很像嗎?”
木槿怔了怔“你的意思是說……”
葉銘點點頭:“案卷上說,兩名死者平時羞澀內向,這種性格的人怎么可能在學校里正大光明的恩愛,而且兩人的家境都不算好,他們很可能不舍得花錢去賓館,而是選擇那個地方,離學校近,又隱蔽,又不花錢,而且可能不是第一次?!?p> “這一點很重要,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們兩個的死亡就可能不是蓄意謀殺,而是兇手臨時起意。換句話說,兇手剛好路過,看到他們,就殺死了他們。至于原因,還不得而知?!?p> 木槿一直靜靜看著他,眼睛越來越亮,她緩緩開口道:“葉銘,你的想象力真豐富,不過,很有用。”
葉銘微微一笑,繼續(xù)說道:“那兩個不良少年發(fā)現(xiàn)尸體的時間是凌晨一點左右,而死者的死亡時間在零點半到零點五十五之間,而兇手一定是在監(jiān)控恢復正常之前,也就是零點五十五之前就離開了現(xiàn)場。兩個時間點非常接近,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與兇手擦肩而過!”
木槿若有所思的點頭:“看來,應該找那兩個少年和他們的朋友了解一下情況。”
“不過,還有很多疑點,”葉銘皺眉翻看著文件,“到底是不是那個男的殺死了他的女友?如果不是,那兇器上為什么會有他的指紋?他自己又是怎么死的?”
木槿聽著聽著,覺得頭有些痛,不過更加驚訝于葉銘,看起來大大咧咧的,沒有到心思如此縝密,更重要的是,他很善于想象,有豐富的想象力。
與超自然力量戰(zhàn)斗的人們,永遠都不能被局限在固有的規(guī)律之中,對于他們來說,想象力尤其重要。
木槿問道:“你說完了?”
葉銘猶猶豫豫地回答:“差不多……說完了?!?p> 他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對自己想要說的話很沒有信心。木槿歪歪頭,對他笑了笑,鼓勵他說下去。
葉銘遲疑地開口道:“我一開始看到這個案子的時候,就覺得其中的一些細節(jié)很奇怪。你看看?!?p> 葉銘翻到現(xiàn)場照片,向木槿展示著:“他為什么要割掉死者的眼皮舌頭?即使我不知道他的目的,也可以斷定這完全是多此一舉的行動,要知道,他留下的東西越多,就越有可能暴露他的行蹤。”
他又拿出現(xiàn)場雜亂足跡的特寫:“還有,現(xiàn)場留下的足跡他完全沒有清理。這也許有兩點原因:第一,他很自信,知道警察抓不到他,所以根本不必擔心。第二嘛,他可能根本沒有想到要清理足跡?!?p> “這兩點再結合監(jiān)控視頻上的鬼臉,你覺得這像是個什么樣的人?”他看向木槿。
木槿無所謂地聳聳肩:“一個無藥可救的精神病患者?!?p> “不,”葉銘緩緩地搖頭,“一個愛搞惡作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