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林市DC區(qū)的某一家超市內(nèi),冬儀和格桑站在兩列貨架之間,格桑漫不經(jīng)心地抓起一包零食看著上面的配料表,冬儀則望著門外細密的雨簾發(fā)呆。
許久,格桑放下手中的零食,看看依然陰沉沉的天空,索性盤腿坐在光滑的地板上,語氣透著不耐:“這雨要是再不停,我們怕是回不去了?!?p> 冬儀沒有回答,她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看看,按一下,按不動。
她這才想到,電話已經(jīng)欠費好幾天了,平時幾乎沒有人給她打電話,手機在幾天前就一直是關(guān)機的狀態(tài)。
不知為什么,她看著漆黑一片的手機屏幕,忽然有些心慌。
有人想要告訴她些什么嗎?
手機的另一端,是不是有一個焦躁不安的人,一遍遍撥打著她的號碼?
良久,她呼出一口氣,在格桑的旁邊坐下,把頭埋在兩膝之間。格桑聽到她沉悶的聲音從下面?zhèn)鱽怼?p> “會停的,”她說道,“一定會停的。”
下午,足跡專家終于走進了警察局。他滿身風塵,神色疲倦,身后還拖著一個沉重的旅行箱。
而此時,距離傳喚結(jié)束,只剩下短短兩個小時。
足跡專家的到來讓原本已經(jīng)死氣沉沉的警察局再度變得活躍起來,參與案件偵破的所有警察幾乎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圍在辦公室門口偷聽足跡專家和老刑警的對話。
在他們的眼中,足跡專家?guī)缀醭闪诉@起案件的救星。
足跡專家走進了審訊室,一眾警察焦急等待著。這次葉銘沒有進去,他倚靠在審訊室門外的墻壁上,閉著眼睛,心臟不受控制的怦怦亂跳。
畢竟這是最后一搏。
一個小時后,一條好消息在警察局內(nèi)不脛而走。
經(jīng)過鑒定,柳冬旭的腳印與現(xiàn)場留下的第三個人的足跡完全吻合。這是這二十四小時以來,唯一一條能夠直接證明他到過現(xiàn)場的證據(jù)!
審訊室內(nèi),柳冬旭出人意料的十分平靜,面對警察咄咄逼人的目光,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回復(fù)道:“我什么都沒做,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p> 他的表情很真誠,甚至很無辜,讓詢問的警察一時忘記了應(yīng)該怎樣反駁。
就在一片皆大歡喜的氛圍之中,葉銘卻不是那么樂觀。他悄悄問老刑警道:“就憑現(xiàn)場的足跡和兩位證人的證言,能不能定罪?”
老刑警苦笑一聲:“定罪必須要有一條完整的證據(jù)鏈條,如果有指紋、DNA等實在的證據(jù)就好辦了,鐵證在此,任他怎么狡辯都沒用??墒?,我們這個案子中,證據(jù)實在是太少了。”
他嘆了口氣,語氣有些失落:“沒有指紋、沒有DNA,而且他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只憑足跡和一個模糊不清的證言,哼,難啊?!?p> “只要無法定罪,我們就必須放人。”
果不其然,經(jīng)過幾位負責人的探討,一致認為證據(jù)不足,當事人柳冬旭不構(gòu)成犯罪。一個小時后傳喚結(jié)束,他就要離開警察局,警察不得以任何形式阻撓。
這個消息像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瞬間澆滅了剛剛?cè)计饋淼呐d奮。葉銘走到哪里,都能看到陰沉著臉的警察。
就好像你拼死拼活拿到了一萬塊的工資,還沒到手中就被告知還要交八千塊錢的稅一樣,心都是涼的。
葉銘卻意外的并不覺得涼,他的心思早就被另一件事所吸引了。
從昨晚到現(xiàn)在,他給冬儀打了十好幾個電話,統(tǒng)統(tǒng)都是關(guān)機。即使他再怎么自我麻痹,現(xiàn)在也有些心慌了。
隨著釋放時間一點一點臨近,葉銘擔心著冬儀的安危,同時也嘆息著自己這些天的心血就這樣毀于一旦,心中五味雜陳。
五點三十五分,距離傳喚結(jié)束只有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葉銘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再一次撥打了冬儀的電話。
這一次,終于有了回音。
幾聲“嘟嘟”之后,冬儀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喂?”
葉銘長吁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問道:“你在哪兒?我給你打電話怎么關(guān)機?”
冬儀的話依舊不多:“欠費,剛剛充上,怎么了?”
葉銘突然有些心虛,下意識握緊了手機:“沒……什么,就是想問問,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幾秒鐘的沉默,冬儀的聲音再一次傳來:“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就是,想到了,而已?!比~銘找不到理由,只能含混地糊弄過去。
這個理由很蹩腳,但冬儀沒有繼續(xù)問下去的打算。她淡淡回答道:“他叫柳冬旭。”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變得一片寂靜。冬儀等了一會兒,在她以為對方已經(jīng)掛了的時候,葉銘開口了。
“冬儀,”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你快來吧?!?p> 黃昏時分,籠罩在城市上空的烏云悄無聲息的散去,陽光已經(jīng)不再灼熱,整個城市都沐浴在溫暖的夕陽中。警察局的大門被推開了,柳冬旭走了出來,他看了看晴朗的天空,雙眼舒服地瞇了起來。
他走下門前的臺階,一扭頭就看到了靜靜站在一旁的葉銘。他怔了怔,隨即微微一笑,向他彎腰行了個禮,雖然神色很是疲憊,但仍然不失優(yōu)雅。
他的臉龐在夕陽的照耀之下更顯英俊,眼睛里有溫柔的光在閃爍。葉銘垂下眼簾回避了他的目光,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他真想一把抓住他啊,手臂甚至已經(jīng)向前伸去了,可理智最終戰(zhàn)勝了感情,他只能看著少年的背影越來越遠。
冬儀依然沒有出現(xiàn)。
他走過了警察局東側(cè)的一處拐角,背影逐漸被一側(cè)的高樓所掩蓋,又被沖散在洶涌而來的人潮中,便再也看不到了。
葉銘的心仿佛跌入了深淵中,情緒更加低落。
就在這時,一輛出租車停在了警察局門口的馬路邊,幾秒鐘之后,冬儀沖了下來。她一把拽起葉銘的衣袖,頭發(fā)被風吹得凌亂,眼睛瞪得很大,聲音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冷淡,葉銘從沒見過這樣慌張的柳冬儀。
“他在哪兒?”她幾乎是吼著說道。
葉銘向少年離去的方向一指,她立刻甩開他的衣袖,向那里狂奔而去。
路上的行人很多,她在人群中竄來竄去,撞到了無數(shù)人的肩膀,引來一陣側(cè)目,和路人不滿的高聲抱怨:“急什么急!趕著去投胎?。 ?p> 她來不及說一聲對不起,事實上她早已聽不到任何聲音,她的眼睛被風吹得越發(fā)干澀,有兩滴淚水從她的眼角滲出來。
她很久沒有哭過了。
她終于看到了他,一個單薄的背影。她停下腳步,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沖那個背影大聲喊道:“柳冬旭!你給我站?。 ?p> 這一聲喊叫嚇到了過路的行人,他們驚訝地看著這個奇怪的女孩,匆匆繞過她向前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回頭看。
他聽到喊聲,停了下來,接著身形微微一晃,他轉(zhuǎn)過身。
冬儀看到了他的臉,她愣在原地,拼命抑制住的眼淚終于還是掉了下來,一顆一顆連成了珠子。
他長大了,變高了,更加帥氣了,卻依然能夠看到小時候的樣子。記憶中弟弟的面容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清晰地出現(xiàn)在腦海中,和眼前人的臉漸漸重合,再也分不出彼此。
整整八年了,你還好嗎?
面前的少年露出困惑的表情,他歪歪頭,遲疑地說:“你……是誰?”
他不認識我了嗎?
冬儀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她看著少年的眼睛,慢慢說道:“你還記得那個小山村嗎?那個只有幾十戶的村莊,后面有一條小溪,我們常去洗澡呢,還有……那個山谷?!?p> 冬儀想到了什么,突然變了臉色,踉踉蹌蹌后退了幾步,看向弟弟的眼神竟然出現(xiàn)了一絲恐慌。
少年認真聽著,突然間他的眼睛亮了一下,上下打量著冬儀,試探地說道:“姐……姐?”
他記起來了。
但冬儀卻沒有絲毫重逢的喜悅,她的眼前又出現(xiàn)了這些年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夢中的畫面。滿地的血泊,父親驚恐的眼神,還有弟弟臉上扭曲的笑容。
弟弟也想到了,他突然詭異的一笑,向前走了幾步,冷不丁地俯下身湊近姐姐的臉龐,四目相對,兩人的鼻尖幾乎碰到一起。
他用耳語般的聲音說道:“姐姐,好久不見?!?p> 接著他的臉上綻放出大大的笑容,映在姐姐的眼中,似曾相識。
扭曲的、瘋狂的、恐怖的笑容,眼睛中閃爍著詭異的紅光,一如那個夜晚的光景。
姐姐一下子跌坐在地,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腰間的長劍掉到地上,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
只是一瞬間,他的表情就恢復(fù)了正常。他無比溫和地對她笑了笑,接著轉(zhuǎn)身離去。
冬儀呆呆地癱坐在地上,身后忽然傳來一聲呼喊。葉銘跑了過來,他看了眼柳冬旭漸行漸遠的背影,抓起冬儀的手扶她起來,急切地問道:“怎么樣?”
冬儀緩緩點頭,眼中的恐懼還沒有消散:“就是他,屠殺我們整個村子的人,就是他!”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柳冬旭行走在人群中,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無數(shù)人從他的身旁走過,誰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少年,唇間吐出一句話。
“好一條漏網(wǎng)之魚?!?
芝士秋刀魚
今天三更!之前更到五六章的時候,應(yīng)幾位讀者的建議把序幕刪掉了,把序幕的背景故事搬到下一章了,“近暮之谷”將正式上線,以后的劇情會越來越精彩。喜歡的朋友投張推薦票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