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銘想到,幾年前,他在書上讀到的一句情感雞湯:女孩子最想要的那份禮物,其實是你給她的安全感。
他一直都沒有什么感覺,因為他所熟悉的女孩,大多是很強悍的,比如冬儀,她的安全感從來都是自身給與的,不需要他的安慰和保護。
那她呢,葉銘回頭看看貼在自己背上的小腦袋,她需要安全感嗎?
葉銘很奇怪,為什么李若心會對自己這個僅有幾面之緣的人抱有這么大的好奇心,而聽了剛才那段話,他隱約明白了些許,她這樣做,大概僅僅只是想要擺脫男朋友的糾纏。
她并不在意林子辰腳踏幾條船,她只是厭惡他剝奪了她的自由。
這一點,從上次在零點網(wǎng)吧的所見所聞,也可以證明。
她憧憬的不是安全感,而是自由。
只是,沒有任何約束、超脫一切的自由,真的存在嗎?
兩人一前一后對峙了許久,終于,葉銘敗下陣來,回過頭柔聲細氣地說道:“行了行了,我不走了,我陪你就是了?!?p> 李若心抬頭看著他的眼睛,確認他沒有騙她之后,緩緩松開了手。在葉銘轉過身的時候,突然一下抓住了他的右手,扯到自己的身前,低下頭不說話。
盡管她留著長長的劉海兒,眼睛上畫著濃厚的彩妝,葉銘還是能夠看到她眼里閃爍著的淚珠。
葉銘很無奈,又不知道說什么,只好任由她牽著自己的手。
兩個人就這樣在路邊站著,絲毫沒有注意到正沖這邊走來的氣勢洶洶的一幫人。
“咚!”一個銅鈴大的拳頭落在自己的臉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來人又飛起一腳,直接將毫無防備的他踹到了兩米開外。
他的后背砸在堅硬的路面上,左臂的傷口裂了開來,鮮血瞬間印染了雪白的紗布。
背部和胸腔內剛剛好轉的疼痛再度襲來,他緊緊捂著胸口,呲牙咧嘴地彎下腰。
前面?zhèn)鱽砝钊粜牡募饨?,他向那邊看去,林子辰揪著李若心的頭發(fā),毫不猶豫地給了她兩巴掌,她的臉立刻紅腫起來,眼神卻變得惡狠狠的。
“林子辰!你敢打我!”她氣急敗壞地叫起來,頭發(fā)凌亂地散開,看起來就像個瘋子。
“打的就是你!賤人!”
林子辰紅著眼,一把將她推倒在地,指著她的鼻尖罵道:“你他媽竟然敢背著我和其他男人曖昧,還這么光明正大!不教訓教訓你,你都忘了你男朋友是誰了!”
她下意識看了看一旁低著頭的男孩,男孩后退了一步,臉上是愧疚和畏懼的表情:“對不起啊,大……大哥說,我要是不告訴他你在哪,他就把我的腿打斷?!?p> “啪”一聲,又一個巴掌扇到她的臉上,她抹了抹嘴角滲出來的一點血絲,看著氣沖沖的林子辰,冷笑道:“我是賤人,那你算什么?你在外面有多少女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資格要求我忠誠!”
林子辰臉色一變,但很快就被憤怒的表情掩蓋住了。
他走到葉銘旁邊,提起他的衣領打量了他一會兒,忽然哈哈笑起來。
“李若心,你的眼光也次了吧!”他簡直笑得前仰后合,“居然會看上他,一個孤兒,渾身帶著孤兒院的臟,臭烘烘的,他哪里吸引了你?”
李若心一怔,看向葉銘的眼神微微驚訝,而后者的臉色則“唰”地白了下來,白成了一張紙。
林子辰看著她的眼神,笑得更加放肆:“你以為他是警察?開什么玩笑,你見過從孤兒院長大的警察嗎,我調查了他,他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孤兒,還好意思跟我搶女人!”
他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我們在一起這幾個月,你的衣服、鞋子、首飾、化妝品,哪一個不是我給你買的,哪一個不是最高檔的!我拿幾十萬出來跟你玩,怎么,玩夠了就想給我戴綠帽子,你當我是傻子嗎!”
他一把抓住葉銘的頭發(fā),將他整個人拽了起來,葉銘吃痛地“嘶”了一聲。
他突然湊近葉銘的臉龐,嘿嘿笑起來:“你說,你沒有父母,就算我把你打死了,也沒人來找我算賬吧?嗯?”
他操起拳頭一拳打在他的腹部,林子辰出身富家,身強體壯,雖然葉銘稍高一點,但他那一身沒有幾斤幾兩的排骨遇到肌肉男,根本無力反抗。
街上的圍觀群眾漸漸多起來,林子辰面無表情地向四周掃了一眼,突然眼睛一亮,拽起葉銘的衣領氣勢洶洶走出了人群。
在他的身后,傳來同伴夾雜著各種臟話的呵斥聲音。
不遠處有一個小學,暑假期間校園里一個人影都看不到??撮T的老頭看到一幫人挾持著一個受傷的少年走進校門,剛想開口制止,就被林子辰冷冰冰的眼神逼了回來。
而事情的另一個主角,李若心,被遠遠地拋在后面,沒有人再管她。
她咬著牙看了眼葉銘漸漸被血染紅的白襯衫,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跑了起來。
教學樓的角落里有一間廢棄的教室,空空如也,地面落滿灰塵。
林子辰一腳踹開了搖搖欲墜的木門,后面的人推了葉銘一把,他踉踉蹌蹌地進了門,跌坐在地上。
幾個不良少年虎視眈眈地看著他,他兩手撐著地板,慢慢站起來,咬緊了牙關,發(fā)紅的眼睛與他們對視著,身體因為疼痛不住顫抖。
他的眼神似乎激怒了林子辰,林子辰突然上前照著他的肚子上來了幾拳,又用膝蓋狠狠一頂。他痛得彎下腰,咳出了幾口血。
林子辰盯著他的眼睛,突然冷冷一笑......
看到這一幕,他身后的幾個小弟同時都是一抖。
葉銘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慘叫,身體搖晃了幾下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火辣辣的疼。
他睜開一只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林子辰的臉,似乎一伸手就能把他的脖子擰下來。
他的手觸碰到腰間一個冰涼的東西,那是掛在腰帶上的一個銀白色的掛扣,看起來毫無特別,但實際上它隱藏了另一個空間。
雖然那個空間只相當于一個中等大小的旅行箱,但放一把劍還是足夠了。
這是木槿送給他的空間法器,里面裝著追蹤罪的羅盤,還有劍。
那把劍他至今都沒有拿出來過,那今天呢?是不是應該讓它見血?
林子辰的臉就在眼前,只要他猛地將劍抽出來,就能輕松地砍下他的腦袋,親手結束這場羞辱。
但是之后呢?他已經(jīng)可以想到那幫小弟驚恐地一哄而散的場景,然后就會有警察沖進來,他的后半生都要在監(jiān)獄中度過。
他已經(jīng)可以看到陰暗的牢房,一雙雙麻木的眼睛,鐵柵欄內四角的天空。
那些逞一時之快的人,都會換來一生的悔恨。
這些雜亂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只有幾秒鐘的時間,他的手才剛剛接觸到腰間冰涼的溫度,停頓了一下,就慢慢收了回來。
林子辰注意到了他的動作,他粗魯?shù)貙炜鄢断聛?,放到眼前打量了一下,咕噥了一句“什么東西啊”,就把它隨手丟到了一邊。
他站起來拍了拍手,幾個不良少年一哄而上,幾個人抓住葉銘的衣服幾下撕扯下來,另外幾個人操著棍子或拳頭,高高地舉起來。
午后的陽光透過破損的窗戶,照耀在布滿灰塵和腳印的地板上,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辱罵聲和撞擊聲漸漸消停下來??諝庵袕浡还蓡苋说臒焿m,將陽光氤氳成無數(shù)塊閃光的碎片。
教室寂靜得猶如墳墓,在紛雜的腳印中間,一個少年側躺在地上。
他一絲不掛,衣服被撕成了碎片,散落在教室的各個角落。
他的身上布滿大大小小的青紫色傷痕,左臂上的紗布已經(jīng)脫落下來,開裂的傷口涌出的鮮血,將他身下的地面染成了紅色。
他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仿佛一具失去生命力的尸體。
空蕩蕩的校園并非一個人都沒有,烈日下一個佝僂的身影費力地提著一桶水穿過操場。
他是學校的清潔工,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雖然暑假期間教學樓無人使用,可還是要保證教室潔凈,所以他每星期都照常上班,工資也增加了幾百元。
他把水桶放在樓道的盡頭,將拖把簡單地涮了一下,就推開了第一間教室的門。
如此往復,過了十幾分鐘,一樓就只剩下了最后一間教室,而且那間教室早已經(jīng)廢棄,不需要打掃。
然而,老人發(fā)現(xiàn),那間許久沒有打掃的教室的門居然開了。他按捺不住好奇心,也是因為對工作的責任,他推開了半掩的門,向里面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具尸體。
老人驚駭?shù)乜粗矍俺嗌砺泱w的少年,拿著拖把的手抖動起來。他強忍住心中的恐懼,向里面挪了幾步,想要看個究竟。
突然間,尸體睜開了眼睛,銳利的目光刺進了老人的眼中。
老人嚇得大叫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尸體的手動了一下,隨即慢慢地轉過頭。
老人看到少年臉上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你好,”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能幫我找一件衣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