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賴上
走了幾步，卻聽到身后有腳步聲跟過來，玥關(guān)回頭，正是方才那少年。
也許同路呢。
玥關(guān)沒有多想，走出胡同，往左，大馬路上的路燈明晃晃的，一改方才胡同里面的昏暗。
往前走了十來分鐘，江大校門已在眼前，后面的腳步聲仍是不急不徐的跟了上來。
玥關(guān)走快他走快，玥關(guān)慢下來他就跟著慢下來。
這回她確定了，這少年哪是跟她同方向，這是跟了她一路。
他想干嘛？
“你也是江大的學生？”玥關(guān)猛地停住腳步。
少年似乎被她一個急轉(zhuǎn)身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搖搖頭。
“那你家住在這里？”
繼續(xù)搖頭。
“你不是這兒的學生，也不住在這里，那你跟著我做什么?”講到最后時，玥關(guān)聲音已經(jīng)帶上了些不滿。
這回少年沒有搖頭，而是思忖了兩秒，才小聲道：“我沒有家，走到哪里算哪里，身上也沒有錢了，不知道回哪里去?！?p> 玥關(guān)朝天翻了個大白眼，大爺你哄誰呢，看你這眉清目秀的樣子，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看你脖子上那塊玉墜物什，價值不菲，你就不可能是個流浪漢，更不可能是個窮困潦倒的流浪漢。
這話她終究是沒說出口，大概是這人看著她的眼神，小心翼翼，濕漉漉的，像某個純良的小動物，讓她有些狠不下心。
“那你打算怎么辦？總不能跟著我吧?！鲍h關(guān)嘆了口氣。
少年沒有應話，垂下頭，明明那個大的個子，這番扮相透著一副可憐兮兮的意味，讓玥關(guān)不禁想到了小時候福利院門口養(yǎng)的一只大金毛，也總是喜歡垂著頭靜悄悄的坐在大門口看她。
兩人就這樣站著對峙了半響。
最后被一陣聲音打破。
“咕嚕，咕嚕……”
這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正是從對面那人的肚子里傳來的，在這安靜的凌晨街道上格外響亮。
玥關(guān)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在她彎起的眼神中，少年不好意思紅了臉。
算了，看他也不是個壞人，自己這么警惕做什么。
想想方才胡同里面這人逆來順受的樣子，玥關(guān)放下戒備。
“我叫玥關(guān)，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韓崖?！睉已碌难?。
“肚子餓了吧，走，請你吃宵夜。”
片刻后，江城南大門后面的夜市小吃攤上多了兩個年輕人。
此時雖然已經(jīng)到了后半夜，但南大門夜市這邊燈火通明，長長的街道煙火飄香，鍋碗瓢盆碰撞之間誘人的飯菜香味飄過來，引人食指大動。
到了下半夜，這里沒有人來管理，也不需要繳納房租攤位費，所以很多小商販就推著餐車出來販賣夜宵，天氣好時連帳篷都不用搭建，直接擺上幾張方桌，配上幾個板凳，就可以開攤做生意了。
而且這是是江大周邊，學生多的地方物價普遍不高，很多下了夜班的白領(lǐng)也會到這里來填了肚子再回家。
玥關(guān)兩人來時，上一個食客剛好吃完離開，空出一個桌子。
將這位叫做韓崖的少年帶到小方桌那里坐下，扔掉桌上的一次性碗筷，又抽出幾張紙將桌上殘留的油膩擦干凈。
這里就是這樣的，老板忙時來不及收拾，都是食客自己收拾了再坐下，互相理解，互相配合。
“你坐在這里別動，我去叫兩碗餛飩?！鲍h關(guān)說完，見韓崖點點頭，這才走開，買餛飩?cè)チ恕?p> 玥關(guān)跑來跑去時，韓崖的目光也跟著她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那眼神中似有一團火焰跳動，在快要燒出來的時候，又被他悄悄壓了下去。
不多時，玥關(guān)端著兩碗餛飩回來了，還好老板給她多墊了一個碗來隔熱，不然她還真不敢端。
見韓崖果真乖乖坐在原地一動未動，連姿勢都保留著她走開的樣子，不僅好笑。
這人看著年紀應該和自己差不多，叫他不動就不動，怎么乖巧成這樣。
餛飩冒著騰騰熱氣，玥關(guān)將其中一碗推給韓崖，“快吃吧，別燙到?！?p> 韓崖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鬧了這半天，玥關(guān)其實也有些餓了，今天若沒有遇到這茬事，回去之后她也要吃點東西填肚子的。
她的速度也不慢，勺子和筷子并用，將白白胖胖的餛飩撥拉進勺子里，吹涼了，混合著湯汁一口吞下。
等到兩人都吃完，看著對面的目不轉(zhuǎn)睛看著自己的韓崖，玥關(guān)想起他的歸處，有點頭疼。
兩人面對而坐，她這才發(fā)現(xiàn)韓崖有一雙似琉璃般清澈的雙眼，玥關(guān)能清晰的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這人俊秀的不像話，但又不顯得女氣，氣質(zhì)介于少年和成年男子的那種，此時眼巴巴的望著你，玥關(guān)一旦升起拋下他不去理會的念頭，心中便會涌出一股負罪感。
“你說你身上沒錢了？”她揉了揉眉頭，只好認命。
韓崖連連點頭。
想了想，玥關(guān)打開背包，從最里面的夾層拿出十張百元大鈔放在桌上，“我這里還有點錢，你先拿著，自己用吧?！?p> “我們就此別過?！?p> 說完，玥關(guān)整理好背包，就要離開。
“等，等一下?！币娝?，韓崖面上有些焦急，刷的一下站起來，“我不要錢?！?p> 玥關(guān)背包被他用兩根指尖揪住，一時走不脫，吃不準他的意思。
“我真的不要錢，”少年將她的背包捏的死死的，“我可以給你我的錢包?！闭f著，空余的另一只手將方才玥關(guān)遞給他的錢包，手表，手串一股腦的從口袋里面掏出來，遞到她面前，“都給你?！?p> 玥關(guān)看著他這一連串的動作，搞不清楚他的意思。
見她不說話，韓崖急得秀氣的鼻尖上沁出一層細細的汗珠，想了想，將手表等物丟在桌上，手伸進領(lǐng)口用力一拽，將方才在胡同里還緊張寶貝的不行的橢圓形玉飾扯了下來，也遞了過去，“這個也給你，”說著，聲音漸漸低下來，“只要你帶我走……”
玥關(guān)看了看韓崖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他手中以紅繩系著的玉飾，那琉璃般的眼睛里閃著希冀又小心翼翼的光芒，還有捏著她背包太過用勁而發(fā)白的手指。
說不清到底是哪個觸動了玥關(guān)的心弦，靜默半刻后，她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可以讓你臨時呆一晚，天亮走人?！?p> 話音剛落，韓崖眼中爆發(fā)出驚喜而璀璨的喜悅光芒，無聲而笑。
后來想起來，玥關(guān)無數(shù)次的為今天的決定而后悔，前世上了這人的當還不夠，最終害得自己魂飛魄散，今生這人搖身一變，滿臉純良，來到她面前，她又腦子一昏，仰起脖子，又差點吊死在這棵換湯不換藥的樹上。
她龍月關(guān)為何這般蠢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