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鄉(xiāng),這個地處西北高原的鎮(zhèn)子,比地圖上標注的還要偏僻許多,冬天格外寒冷,縱橫大地的裂紋和溝壑就像是大地在冬天被生生凍出來的,白天的太陽,則要將人的皮膚曬傷,才能讓人感覺到太陽的溫暖,夏靈兒記得清楚,小時候自己帶著四歲的弟弟,跟在各自挑了滿滿兩筐蘋果的父母后面,沿著沙河干枯的河床走上一整天的時間,才能從家里走到寧鄉(xiāng)的鎮(zhèn)子上,父母要將蘋果換成錢幣,那是家里唯一的經(jīng)濟來源,也是自己上私塾的學費。
那時弟弟四歲,自己也才六歲,兩人對一切都充滿好奇,每每去到熱鬧的寧鄉(xiāng)市集都很開心,到了市集后,父親要挑著擔子去街上販賣蘋果,母親則在固定攤位叫賣,她就躲在竹筐后面教弟弟識字,夏靈兒對知識尤為渴望,山村里有位私塾老師,會教他們認字和學一些簡單的文章,夏靈兒力求自己記住先生講的每一個字,有比較難得不容易記的,她就用木炭寫在自己的胳膊上,回去后,又用木炭將文章寫在院子的石頭上,家里的外墻上,久而久之,她的弟弟也被她帶動,和姐姐一起學習,在這熱鬧的集市也是相同,兩人在學習的過程中,會時不時的在竹筐后面偷偷打量著來買水果的人,那些穿著漂亮衣服的同齡孩子讓他們記憶深刻,但是記憶最深的,是一個年老的馬車夫,夏靈兒記得,那位馬車夫的馬車車轱轆上,斜斜的釘著幾塊木板,他的門牙缺了一個,笑起來特別滑稽,那位馬車夫每次都會買好幾個蘋果,有時會帶牽著一個大男孩來買,后來從母親口里得知那是老車夫的兒子,賣完蘋果,爹親會給她和弟弟一人買一串糖葫蘆,回想起那些日子,艱苦而幸福,只是,在她七歲生日那年,家,忽然就沒了。
一次尋常的趕完集返回的途中,他們被流寇盯上了,父親趁流寇還沒包圍上來時,讓夏靈兒帶著弟弟躲在遠遠的一處灌木叢中,父親和母親往另一個方向跑去,還沒跑多遠,他們就被流寇包圍了,夏靈兒和弟弟躲在灌木叢中,她幼小的身軀不斷的顫動,眼淚順著眼睛不住的流,弟弟只是呆呆的,遠遠的看著父母被包圍,想要哭喊,但是嘴巴被姐姐緊緊的捂住,不久,遠處就傳來父親的大笑聲,母親的哭喊聲,過了不到一刻鐘,只剩下了流寇的狂笑聲,夏靈兒緊緊咬著牙,極力的讓自己忍住哭泣,鮮血從她的嘴角流出,原本清秀的臉龐此刻變得極度扭曲,喉嚨哽咽的吸不上氣,整個人就要窒息和昏厥過去,她講弟弟的頭緊緊的抱在自己的懷中,不讓他看遠方,她則死死的盯著那流寇的身影,仇恨的眼神要把那些身影深深的銘刻,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長的似乎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將懷中輕微酣睡的弟弟小心的放在地上,脫下外衣給她蓋上,然后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往父母那邊走,走得近了,看清楚地上躺著的兩個人,夏靈兒再也抑制不住,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她不住的捶打著地面,手被沙礫石子戳破也沒有絲毫痛覺,她爬向母親身邊,一邊啜泣著一邊替母親整理好衣服,然后費力的將母親拖到父親那邊,做完這些事,她已經(jīng)用完了所有的力氣,夏靈兒像傻了一樣,魂不附體,呆呆的依偎在父母還有些余溫的懷中,閉上眼,等待著夜幕的降臨,西北的寒夜,能讓她和父母團聚,就在她眼睛剛閉上的那一刻,遠處的灌木叢傳來了弟弟的哭聲,那一刻,她的身軀陡然一顫,灰暗的眼神又閃現(xiàn)出了一種光芒,她松開緊握著媽媽的手,掙扎著起身,小跑向弟弟那邊,跑到灌木叢那,原來是弟弟被慢慢降下的溫度凍醒了,醒來后發(fā)現(xiàn)睡在地上,身邊沒有親人,極度的害怕才哭泣,姐姐過來后,就又將他緊緊的抱在懷中,看了看天色,姐姐對弟弟說:
“姐姐帶你回家,爹和娘已經(jīng)回去了,”
說罷,她牽著弟弟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家的方向走,弟弟疑惑的轉(zhuǎn)頭看向遠處的地面,好像是父親和母親躺地面上睡覺,他想去看看,但是姐姐拉著他一直往前走,從未走的那么快,快的他無暇在顧及后面,只能專心跟著姐姐的腳步;夏靈兒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平日不敢一人走的地方,今天都放佛沒有什么感覺,最殘忍的現(xiàn)實將她大口大口的吞沒,此刻的她,除了弟弟,已經(jīng)已經(jīng)沒有什么值得自己恐懼害怕了。
后來,村子里來了不少青壯,將她父母的尸體到了回去,一起葬在了他們家的后山上,從那以后,七歲的夏靈兒承擔起了這個家,但是命運的殘酷超乎了她的想象,幾個月后,相依為命的弟弟在寧鄉(xiāng)鎮(zhèn)與她走散,她在寧鄉(xiāng)鎮(zhèn)絕望的找了半個月,每一寸土地都被她的小腳丫踩上了印記,那位老馬夫也在幫她找,甚至發(fā)動了不少同行來幫忙找,最后都沒有找到,夏靈兒此時已經(jīng)失魂落魄到了極致,幾天沒吃飯的她已經(jīng)瘦的不成人形,老馬夫心疼她,將她帶回家中休養(yǎng)了幾天,但她此次,是真的失了魂,她已經(jīng)沒有依靠了,她對這個世界,還什么都不知道,但苦難已經(jīng)提前都找上了她,如果弟弟遇難了,那么她,也不會貪戀著無情的世道分毫,最后,直到她遇見了她的師傅,那個一遇見她就將她緊緊抱在懷中的男人,將她被在背上在鎮(zhèn)子每個角落幫她找尋弟弟,每天不停的安慰不停的逗她開心,那個同父親一樣溫暖的男人,他的名字,叫談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