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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蘇名門

第18章 抉擇

姑蘇名門 臧宇 2684 2020-04-15 15:00:00

  北邊的戰(zhàn)事已持續(xù)了月余,除汴京被圍外,遼人的戰(zhàn)線也鋪到了淮河沿岸,兵鋒直指南京。

  唇亡齒寒,為了將遼人趕回淮河以北,江南各地開始向百姓增稅,揚(yáng)州一帶甚至將賦稅加到了靖康八年。

  一時間,戰(zhàn)場上是尸橫遍野,而大后方的江南卻是流民遍地。

  如出一轍,縱使在張錫文眼中,完全脫離了靠天吃飯的蘇州,也陷入了因流民過多,致使糧價一再暴漲,而陷入崩潰邊緣的窘境。

  張家位于城南的羊毛作坊中擠滿了人。

  “他們大都是因賦稅加重而逃到蘇州來的?!?p>  方合陪著張元佑來此地巡視,看著遍地面黃肌瘦的難民,解釋道。

  “他們是什么時候到的蘇州?”張元佑問。

  方合道:“有半個月了。”

  說完,他又皺緊了眉,神色憂慮:“每天人都有越來越多,這還只是因為無法承受賦稅的難民?!?p>  “再過些日子,因為戰(zhàn)事從北方逃難過來的人會更多。”

  張元佑無奈搖頭。

  “那也沒辦法?!闭f著,他目露堅定:“同胞兄弟,怎能棄之不顧?”

  “但是我們也得想辦法讓作坊動起來,咱們耗不起?!?p>  方合聞言,不禁苦笑。

  “就算讓作坊動起來,因為戰(zhàn)事,蒙古部落的羊毛也運(yùn)不過來。”

  張元佑聽了,整個人顯得有些無力,跌坐在一旁的石階上,搖頭道:“海貿(mào)因為戰(zhàn)時管制停了,咱們現(xiàn)在一艘上船都派不出去?!?p>  “各類作坊又跟羊毛作坊一樣,要么是因為沒有原材料,要么就是工人上了前線,人手不足。”

  “而鏢局又承擔(dān)了大部分運(yùn)送軍資的任務(wù)?!?p>  “所以這場戰(zhàn)事必須快點(diǎn)結(jié)束,有必要的話,可以去信給您老丈人,讓他幫忙斡旋一二?!狈胶系溃骸霸蹅儞尾涣硕嗑谩!?p>  “那正是陳家想看到的?!?p>  “不能撐也得撐?!?p>  “如果我去找他,那就代表大宋認(rèn)輸了,之后只能永遠(yuǎn)被遼國壓一頭?!?p>  “可假如你不這么做?!?p>  方合喃喃道:“毀掉的是我們自己?!?p>  ————————————

  與此同時,張府內(nèi),蕭藜顧不得自己尚未洗漱打扮,慌張急促地朝門口走去。

  “府里的侍衛(wèi)呢?養(yǎng)他們是吃軟飯的?”她嘖有煩言地沖著侍女問道,語氣中頗有責(zé)備之意。

  侍女杏兒面露苦笑:“他們都向老爺請了辭,去北邊打遼人了。”

  蕭藜無言,只得加快步伐。

  大門外,一群衣衫襤褸,乞丐模樣的人正叫囂著要沖破府門,將張府洗劫一空。

  “你們想干什么!”

  蕭藜見狀,強(qiáng)壓下心中驚懼,直視著這些人,朝著他們當(dāng)中看起來像是領(lǐng)頭的那人吼道。

  為首那人是個粗糙漢子,雙眼像是餓了許多日的餓貓般打量著蕭藜,盯得人渾身不自在。

  他狡黠,諂媚地一笑,調(diào)笑道:“這位娘子莫不是張家主母?”

  “嘖嘖,還真是風(fēng)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啊?!?p>  說完,又神色一變,惡狠狠地壓低了嗓音,露出一股脅迫的意味。

  “問咱們想干什么?”

  “你們張家總是自詡站在百姓一邊?!?p>  “這次卻對陳家和林家等老地主們惡意哄抬糧價的事情不聞不問?”

  “張家必須對這事負(fù)責(zé)!”

  “最少得散錢幫助百姓渡過難關(guān)!”

  “對!”其余人皆點(diǎn)頭應(yīng)和:“必須散錢!”

  “那你們應(yīng)該找陳家說理去!”蕭藜聞言,不禁冷笑,這是什么鬼邏輯?

  “呵。”那人自嘲般笑了。

  “若是找陳家有用,我等現(xiàn)在就不會出現(xiàn)在這兒了。”

  蕭藜算是明白了,這群人就是迫于糧價過高,吃不起飯了,心中有怨氣卻無處發(fā)泄。

  府衙?

  他們是萬萬不敢去的。

  陳家?

  怕是全須全尾的去,回來時就缺胳膊少腿了。

  咋辦?

  那就只能去找看起來至少“人畜無害”,為窮苦人“代言”的張家的麻煩了。

  “你們?nèi)绻X,去銀行,去金庫!”

  “張府可沒有蠢到把錢堆在府里?!?p>  蕭藜試圖轉(zhuǎn)移話題,好讓他們改變目標(biāo)。

  “唬誰呢?”那人高聲嗆道:“誰不知道銀行,金庫都有重兵把守,我們?nèi)?,不是找死么??p>  “鑄幣所你們沒去看過?那里堆著的可是金山銀山,且沒人守著?!?p>  “鑄幣所?”那男人聽了,面露猶豫。

  “對啊。”蕭藜見男人動搖,趕緊添油加醋:“江南一地的銅錢,銀錠還有金幣,都是在那鑄就的,你們占了那,想弄多少錢弄多少錢?!?p>  說著,她又讓左右從府中取來糕點(diǎn),分發(fā)給眾人。

  “鑄幣所在城外,要走些時間,你們先吃些點(diǎn)心墊吧墊吧。”

  “那。。。”那男人接過糕點(diǎn),欲言又止,片刻后才拱手道:“多謝夫人?!?p>  待一群人走后,杏兒撫著胸口,不停喘氣:“嚇?biāo)牢伊耍€好主母您知道鑄幣所錢多?!?p>  “鑄幣所早就被唐大人搬空了?!币姳娙穗x去,蕭藜卻來不及放松,趕緊吩咐關(guān)上了門,聽了杏兒的話,腳上不停地往堂屋趕,邊走邊說著。

  “你去找謝康,讓他快去找元佑,給家里調(diào)些軍士過來?!?p>  說著,她埋怨地吼著,憤懣之情溢于言表。

  “不然張家怎么沒得都不知道!”

  —————————————

  政商會內(nèi),無論是陳世友一派,還是張元佑一派,都是面色肅穆。

  幾個月來,有名有姓的豪門望族為了支持北邊的戰(zhàn)爭,家底都快掏空了,可戰(zhàn)事卻始終不見轉(zhuǎn)機(jī),這讓一群人人心惶惶。

  “前線吃緊,各地都在加大對軍隊的支持,咱們蘇州也不該例外,咱們不僅要加大支持,還得跟杭州,寧波等地一樣,增收各類稅務(wù)?!?p>  陳世友見眾人都沉默不語,站起身提議道。

  “呵呵?!币晃焕险哙托Φ溃骸罢娈?dāng)人人都跟你陳家一樣,手里還控著糧食?”

  “老夫家底都搬空了?!?p>  “若還要支持,陳老爺請自便吧。”

  “賤商就是賤商?!标愂烙崖勓?,反啐道:“天子蒙難,山河破碎?!?p>  “怎能因個人私利而棄國棄家?”

  “你!”老人聞言,一時氣急,回不上話來。

  在新一輪表態(tài)之中,雙方仍舊是各持己見。

  “既然誰都說服不了誰,那就投票吧。”林綸站了出來,提議到。

  唐彥國聞言,看了眼一直沒有說話的張元佑,后者也看著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就投票吧?!碧茝﹪?。

  說著,命侍從端上兩缽裝著棋子的棋盒,放在案臺上,指了指一旁的玉盤。

  “黑子同意,白子否決?!?p>  “各位決定好之后,將棋子投入玉盤中即可?!?p>  陳世友和林綸自然是投了黑子,輪到張元佑時,張至道拉住了他。

  “你得讓百姓們知道,張家是站在他們一邊的。”

  “你得讓陳世友和林綸知道,他們不能用國家大義來脅迫所有人,不能打著冠冕堂皇的幌子為自己牟利!”

  “戰(zhàn)事已經(jīng)快把包括咱們在內(nèi)的新進(jìn)氏族榨干了?!?p>  “你得反對,讓他們清楚我們的態(tài)度!”

  “如果父親讓你繼承了家主的位置。”張元佑搖頭,問道:“這就是你的處理方式,對吧?”

  “有什么問題?”張至道不解。

  “當(dāng)打贏這場仗需要各家大出血,需要剝削老百姓的時候,我能看清陳世友他們看不見的東西?!?p>  張元佑解釋道。

  “當(dāng)人被勝利迷糊了雙眼,那他就會忽視很多重要的事?!?p>  說完,他走上前,從棋盒中拿出一枚黑子,扔進(jìn)了玉盤中。

  ————————————

  晚間時候,張元佑坐在床檐上,心里正琢磨著如何破局,不經(jīng)意間瞥見了坐在羅漢床邊,手里納著鞋底的蕭藜。

  兩人相敬如賓二十年,張元佑雖對這段婚姻不甚滿意,但在外人看來,他倆就是令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雖然一開始兩人之間并沒有互生情愫,可經(jīng)過這些年的相處,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

  蕭藜承擔(dān)了張家主母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她為這個家付出的,張元佑都看在眼里。

  “你又在這干什么?”

  張元佑看著蕭藜的身影,耳邊突然傳來父親的質(zhì)問,思緒飄回到二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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