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君萬分嫌棄地撇她一眼,雙手負后轉過身去,面朝群山,悠悠開口道:“這兒叫摘星坡。你師祖和我父君當年就死在這?!?p> “摘星坡?”孟長寧復述了一遍,心中卻很疑惑:“史書上不是說天尊戰(zhàn)死于沙谷嗎?”
炎君冷嗤一聲:“哼,沙谷之說不過是你們人族為了隱瞞自己的罪行編的謊言罷了!”
謊言?孟長寧皺了皺眉頭,問他:“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你師祖當初從沙谷逃到摘星坡,卻被人類出賣,最后死在這?!毖拙Z調拖長,有些傷感:“殺滄霽的是我父君,可我父君也因他魂飛魄散?!?p> 這一段她從未聽人提起過,孟長寧立刻追問道:“出賣?是被何人出賣的?”
炎君回過頭,盯著她的眼睛,孟長寧很少見他如此肅穆的表情,一對瞳孔幽深如茂林,他道:“馭靈宗宗主玄城子?!?p> 馭靈宗?孟長寧再聽到這個名字,腦子里立即浮現(xiàn)出長恕的音容,她臨行前,逼著她上山將名字剔除師門的人。
之前疫情催人,她顧不得傷心,此時得空,再由人提及,才發(fā)現(xiàn)內心的痛一分未少。長恕,兩年來竟一直在騙她,原來他早就拋棄了自己,苦等的幾百個日夜,如今看起來像個笑話。
這也是她不敢再把未來押在沈第卿身上的原因,她從前視為至親的大師兄,尚且棄她而去,兩年時間荒廢。沈第卿現(xiàn)在喜歡她,可若有一日,沈第卿也不得不放棄她呢?世事難料,可以愛一個人如命,但不可依賴一個人為生。
孟長寧失落地垂下眼眸,炎君不知這種種恩怨,自顧自地講下去:“玄城子本是一介不入流的散修,當年差點餓死在沙谷。滄霽負傷從沙谷逃出來時,遇到了他也救活了他,可他轉頭就把滄霽的行蹤出賣給了我父君?!?p> 炎君語氣頗為煽動,他還靠近孟長寧挑了挑眉毛:“小道士,你不是覺得滄霽沒死嗎?玄城子可是摘星坡大戰(zhàn)唯一的目擊者,你去找他,沒準有滄霽的線索。就算找不到,報個仇也好!”
孟長寧才不會輕易信他,唇角一勾反問炎君道:“且不說你所言是否屬實。只一點,你為何要幫我找滄霽天尊呢?”
炎君嘟起嘴:“我說是為了報你的施藥之恩你信嗎?”
孟長寧果斷搖了搖頭,炎君嘆道:“好吧!玄城子趁我父君魂飛魄散,拿走了從他身上掉下來的寶貝。為人子的,哪能不想拿回亡父的遺物?!彼戳艘谎勖祥L寧:“我要你幫我找回來?!?p> 孟長寧被他不置可否的語氣氣笑了:“我憑什么幫你找?再說我如何信你?”
炎君不緊不慢地從懷里掏出一枚銀色戒指,在其上掐了個訣,那枚戒指殷殷作響,發(fā)出微弱白光。他將戒指舉到孟長寧眼前:“這是我父君生前的隨身之物,識得我父君的氣息。我將它帶到此地,它感應到了我父君的氣息,故此發(fā)出翁鳴聲?!彼^孟長寧的手,將戒指置于她掌心之中:“玄城子身上有我父君的寶貝,我說的話真假,你拿這個一驗便知。”
他環(huán)視周圍的山谷,語氣惆悵:“從前陰雨天時,沙谷和這里還常常能看見大戰(zhàn)的場景。我從前總愛登上這摘星坡,希望能看到我父君臨終前的樣子,可真親眼看到了,又很難過。所幸時間過去的久了,這些幻景便也出現(xiàn)的少了。
如此說,方才半夢半醒間看到的便是當年的景象?孟長寧心中一凜,沙谷中被群魔圍攻的銀甲男子便是滄霽天尊嗎?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一代名將,在人間孤立無援,生死不明。
孟長寧心中已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后馭靈宗肯定是要調查的。但面對炎君,她并不想與他有太多牽扯,便道:“感謝炎君告知往事。但拿回遺物一事,恕我無能為力?!?p> 炎君對于她的態(tài)度并不驚訝,更像是早就猜到了她會如此,于是側過臉看她:“若我拿人間太平來換呢?”
孟長寧心中咯噔一響:“你說什么?”
炎君笑笑:“我說,若你幫我拿回遺物,我便許諾你在你死之前絕不侵犯人間?!?p> “那我死之后呢?”孟長寧追問。
炎君看她一眼:“你管得也太寬了!你看看滄霽,死了便是死了,人間諸多事他還管的著嗎?”
孟長寧立刻反駁道:“不是還有我呢嗎?滄霽天尊雖下落不明,但受他影響的人代代守護著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依然與他有關?!?p> 見炎君沉默了,孟長寧乘勝追擊,想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炎君向善:“炎君,你為何不能與人類和平相處,共享天地呢?”
“共享天地?”這句話似乎戳到了炎君的痛處,他譏唇冷笑道:“人間富饒,天上安樂,唯獨魔族之地苦寒。”
這下輪到孟長寧無話可說了,因為事實如此。她自是不希望魔族侵擾人間,也可說不出讓魔族安于荒蕪的話,而且在這方面,炎君也肯定不會退讓的。
談判不成,孟長寧只好答應了他的條件:“我可以幫你找寶貝,你也要說話算數(shù),我死之前不得侵犯人間!”
炎君點點頭,十分歡喜地拉著她坐下來,仿佛剛才那個冷面妖異的人不是他,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他同孟長寧眨眨眼:“你知道這兒為什么叫摘星坡嗎?”他一臉的神秘,孟長寧便配合著他搖了搖頭。炎君更加興奮了,指著天上的星星:“因為這是離天空最近的地方,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星星!”說著,他真的伸手去抓,當然是抓不到的,但他臉上笑容純真,如同孩子一般,完全不復平日的妖異模樣。
炎君,天真而殘忍。孟長寧默默搖了搖頭,雙手向后一撐,仰頭看起了星星。蒼穹低垂,銀河如練,飛星流轉,當真是一派好景致。
她偏過頭問炎君:“其實你也挺喜歡人間的吧?”
炎君嗯了一聲。
忽然一個奇怪的想法涌上心頭,孟長寧喊炎君:“誒,炎君,我有個好辦法,能讓人魔兩族共享沃土,免動干戈。”
炎君轉過頭來看著她,只是當她把法子說出來后,氣的咬牙切齒,要將她當場吃了。
孟長寧的法子是這樣的:“我看你們魔族男子一個個長的俊美魅惑,只要肯嫁入人間,一定會非常受歡迎的!你們嫁過來,人魔一家親,豈不兩全其美?!”
“??!”
孟長寧又被熟悉的手法拎到了天上,炎君故意左沖右撞,孟長寧在空中哇哇亂叫。臉邊是云,頭頂是星,一黑一灰兩道影子,如空中流動的星屑,驚叫聲和哈哈大笑聲竄涌于云層,沉寂的沙谷終于再度響起歡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