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夜宴也即將開始了,朗月還在園中閑逛。經(jīng)過忘憂宮的后殿時忽然碰見了??担试滦纳苫?,??狄娝^來,面上一貫和藹的微笑更勝?!耙娺^云舒郡主。”??敌卸Y。“??倒卸Y了。”朗月同樣恭敬回禮?!皩m宴快開始了,郡主何以在此處逗留?”??低试?,恭敬道?!拔疫@是...”未等朗月說完,福康側(cè)了側(cè)身,讓出身后的宮門道:“陛下有請?!崩试鹿郧傻拇┻^了宮門往葉謙的寢殿去。
寢宮的門虛掩著,朗月朝里看了看,不見葉謙的身影,她又輕輕敲了敲門。此時她聽見腳步聲由遠(yuǎn)而近,葉謙高大挺拔的身姿出現(xiàn)在她眼前。他已經(jīng)身著玄色繡金線的龍袍,唯獨一頭墨發(fā)還未來得及挽好。四目相對,朗月才發(fā)現(xiàn),雖然今日自己常在宮中,但也確有半月之久沒見過葉謙了。他清瘦了一圈,但那雙眸子依舊深邃明亮。刀削般的輪廓依舊是那樣的俊挺。朗月踏入殿中,轉(zhuǎn)身關(guān)好了門,還未回過身已經(jīng)落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中,湍流香的味道直沖鼻腔?!鞍朐虏灰姡肽懔??!比~謙在她耳邊輕輕吐出幾個字,朗月一怔,隨即玩心大起,雙手如蛇一般攀上了葉謙的脖頸,勾起唇角同樣在他耳邊吐氣如蘭道:“回陛下,臣女也是。”葉謙扣住她腰身的那只手緊了緊,笑了笑道:“但愿你說的是真的。”順勢在她的額角留下一吻。朗月推了推他禁錮住自己的手臂道:“別鬧了,我有正事說?!叭~謙聞言挑了挑眉,松開了雙手還不忘小聲補(bǔ)上一句:“誰鬧了,孤可沒鬧?!?p> “我今日碰到了賀蘭王子。”朗月自顧自的走過去替葉謙挽起發(fā)來?!白罱鼛兹瘴乙彩栈貋硪恍┬⊥嬉鈨海S是與西海國有關(guān),剛好可以請賀蘭王子幫忙看看。”朗月執(zhí)起桌上的金色發(fā)釵,戴在葉謙的發(fā)髻中央,隨即面上便掛上一幅欣賞的表情來?!岸?,今晚我覺得是個調(diào)查婁笑的好日子?!薄斑@么說來你已有了計劃?”葉謙捉住她的手順勢一拉,朗月整個人又跌坐在了他的懷中,朗月倒也不拒絕,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又道:“不曾,今晚宮宴恰逢使團(tuán)來訪,魚龍混雜,我見機(jī)行事吧?!贝藭r屋外傳來了??档拇叽伲骸氨菹?,時辰差不多了?!安蝗菟?xì)說,朗月起身環(huán)視四周道:“陛下,那有個窗戶,臣女先走一步。”朗月正欲開窗跳出去,卻被葉謙扣住了纖腰,只聞他玩味地在耳邊輕語道:“你只能走正門?!袄试缕^瞥了他一眼道:“確實,婁笑要知道早知道了,這下躲躲藏藏也沒用了?!?p> 朗月回到忘憂宮,剛落座,宮人便扯著尖細(xì)的嗓子宣布宮宴開始。朗月四處打量著,見葉謙與婁笑身居高位,婁笑一身暗紅色華服,滿頭金銀晃得人睜不開眼,面上仍是一副平易近人的微笑。她身邊依舊帶著那個妖艷到雌雄難辨的侍從,那侍從低著頭,面上無任何表情。不得不說,作為婁氏一族的嫡女,她的表面功夫一向做的到位。一回頭,朗月便撞上了葉嫻灼熱的視線,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笑的像彎月一般,朗月回已一個微笑,并朝著他舉了舉酒盞。葉謙右手邊坐著韶驊,見朗星也位列賓客之中,她面上倒是不知何時悄悄浮上兩片云霞。見朗星的目光朝她轉(zhuǎn)來,她對著朗星的方向眨了眨眼,惹得朗星迅速轉(zhuǎn)過頭去,不再看這邊。
朗月一左一右分別是刑部尚書之女李若魚與張衛(wèi)尉之女張楠,兩人都七嘴八舌的與朗月套著近乎,李若魚先開口道:“二小姐什么時候啟程去北羌?”右邊的張楠又開口問道:“世子待你如何?我見他生的如此好看,二小姐真是好福氣呀?!币环穯栂聛?,朗月已然是頭疼不已,此時只聞一道悅耳的男聲從頭頂傳來,三人一同抬頭望去,是賀蘭嶼諾。銀灰色的秀發(fā)與海藍(lán)色的雙眼,再加上美少年獨有的干凈笑容,更是引得不少貴女側(cè)目。“云舒郡主,我能坐你旁邊嗎?”賀蘭嶼諾禮貌的朝旁邊兩位小姐笑了笑,張李兩人皆是一愣,然后默默退到一旁去了。
“我覺得下午的行為還是不妥,應(yīng)當(dāng)同郡主好好道歉才是?!辟R蘭嶼諾端著酒盞,另一只纖長骨感的手摸了摸自己銀灰色的頭發(fā)又笑了笑。朗月此時感受到了許多道帶著羨慕與嫉妒的目光向她射來,夾雜其中的還有兩道極為冰冷的,朗月循著這目光抬眸望去,竟是坐在自己對面的東赫云。他今日又換了一套裝束,極具北羌特色,依舊能看見他精壯的線條以及小麥色的肌膚。他沒有再看朗月,而是垂首飲著杯中酒。是以,貴女們因為宴席上的諸位美男子分成了幾個派別,一個不讓一個,差點爭論了起來。希月坐在一旁紅了眼,手早已經(jīng)攥成了拳。酒過三巡,朗月只覺自己身處一片混沌之中,耳邊盡是嘈雜與混亂?;秀遍g,劉姑姑不知吩咐了身邊的小宮女什么,小宮女應(yīng)聲便離開,朗月見此,悄悄交代了翠翠,便閃身溜了出去。
一路跟隨,酒氣也已然被風(fēng)吹散了大半,朗月才驚覺自己一路跟隨到了前朝嬪妃的住處。小宮女到了一處宮門前停下,四下張望后,才推門而入。定睛一看,這不是田太嬪的住所嗎?朗月頓覺晴天霹靂,剛想追上去,被一雙大手捂住了嘴,忽聞賀蘭嶼諾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莫要害怕,是我,我方才看見有穿夜行衣的人從房頂經(jīng)過,便想著提醒你?!币姶?,朗月不再掙扎,賀蘭嶼諾便松開了手?!澳銥楹卧诖耍俊崩试掠^察著四周,輕聲問他。“出來醒酒,見你鬼鬼祟祟的,就跟上來了。”賀蘭嶼諾抬手捻起粘在發(fā)間的草葉道。兩人不再言語,靜靜聽著里面的動靜。
忽的,朗月想起了什么,輕呼一聲“糟了!”便想追過去,只怪身上的衣裙束縛,她沒辦法運起輕功。賀蘭嶼諾見她如此,試探地輕聲問道:“要追嗎?”朗月用力點了點頭。聞言賀蘭嶼諾立即攬住她飛上了墻頭,輕巧的落在了院中。朗月急中生智,扯下了賀蘭嶼諾衣服上的一片白紗,蓋住了面容,借著屋內(nèi)昏暗的燈光,便潛了進(jìn)去。見她如此謹(jǐn)慎,賀蘭嶼諾也不曾多問,便留在門前等她。
借著昏暗的燭火,朗月驚覺,田太嬪的住所,甚至連一個下人都不曾有。碗勺碰撞的叮當(dāng)聲從里屋傳來,朗月心道不妙,急忙朝里面跑去,只見那小宮女扶起了神智不清的田太嬪,想往她口中喂入不知名的湯水?!白∈?!”朗月見狀輕聲喝道,她抬手取下發(fā)髻上的釵子,運氣發(fā)力,將釵子拋了出去。這一下,正中了小宮女端著蓋碗的手。那宮女吃痛,蓋碗應(yīng)聲碎在了地下,里面的湯汁濺了一地。田太嬪此時已經(jīng)被灌了一小口湯藥,正不停的咳嗽著,朗月急忙扣住小宮女的脖頸,問道:“何人指使你?”小宮女不曾回答,朗月只見她眉頭輕輕皺了一下,便知大事不妙,小宮女已然服毒,一抹暗紅的血色順著她的唇角流下。
朗月急忙查看桌上的茶壺,壺中僅剩一杯的份量?!百R蘭王子!”朗月心急如焚,想起了等在外面的賀蘭嶼諾,急忙喚起他來。“賀蘭王子,請您幫我找些水來!”賀蘭嶼諾見此情景,也是急忙抓起桌上的空壺,匆忙而去。朗月拿起僅剩的一杯茶,扶起奄奄一息的田太嬪,給她喂了進(jìn)去,又撫著她的背,讓她吐出了剛剛喝進(jìn)去的藥汁。此時賀蘭嶼諾提著裝滿的水壺回來,可待朗月喂到那宮女嘴邊時,發(fā)現(xiàn)她早已斷了氣。安置好田太嬪后,朗月便拉著賀蘭嶼諾往外走去。“你就把她一人丟在此處?”賀蘭嶼諾開口道。“我想太嬪娘娘應(yīng)該暫時安全了?!薄澳闳绾沃溃俊薄澳阆饶獑?,咱們?nèi)シ宽斏峡纯幢阒?。”說著兩人便走到屋外,朗月偏頭看著他。賀蘭嶼諾會意,攬著朗月,便飛上了屋檐。
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就見遠(yuǎn)處走來一個人影,那身影由遠(yuǎn)及近,是個女子。再走近些,朗月心中一驚,那女子竟是蔣安然!蔣安然見四下無人,徑直的走進(jìn)了田太嬪的住所,不過片刻,便匆匆跑了出來,一副驚恐萬分的模樣,讓路過的宮人快去稟報。她自己也匆匆離開了此處。朗月與賀蘭對視了一下,見她走遠(yuǎn),才從墻頭下來?!澳銊倓傉f,見到有暗衛(wèi)在此?”朗月問道?!笆牵麄冊谀切m女進(jìn)去前就撤走了。應(yīng)當(dāng)是不曾發(fā)現(xiàn)我們?!辟R蘭嶼諾輕聲答道?!拔覀z出來這么久,必定不能一起回到宴席去,這下又鬧出了一條人命,我們得想辦法脫身才是?!崩试掠械溃骸澳氵\輕功,我給你指路,咱們先走遠(yuǎn)些再說?!?p> 兩人一路來到了蓮清池的另一側(cè),見東赫云與他的侍從迎面而來,此處正是在欣然殿附近。朗月見來者是東赫云,立即拾起一塊大石,往自己的腳踝上砸了一下,她瞬間吃痛跌坐在地上。賀蘭見她如此,大概猜到了她的打算,急忙裝作兩人剛遇見的模樣,待東赫云走到近前?!霸剖婵ぶ?,你如何?還能走嗎?”賀蘭嶼諾正欲抱起她,忽然一股強(qiáng)大的內(nèi)力直沖入他的胸膛,他毫無防備,被撞的老遠(yuǎn)?!澳氵@是做什么?我好心幫她而已!”賀蘭嶼諾怒道。東赫云對他的怒吼充耳不聞,俯身正欲扶朗月起身。
此時,一大批禁軍涌到了跟前,為首的竟是灰鷹?;寅楊┝说诘厣系睦试乱谎郏蛔?,依然保持著一貫的口吻出口詢問:“蓮清池附近剛剛發(fā)生了一起兇案,幾位殿下為何在此處出現(xiàn)?”“出來醒酒,興許是腳步飄忽,崴了腳?!崩试麓故状鸬??!氨就跻彩浅鰜硇丫频模诖颂幣鲆娏说沟脑剖婵ぶ?,剛想扶她,便被這位世子給撞飛出去?!辟R蘭嶼諾恨恨道。“那敢問世子殿下又為何在此?!被寅椕鏌o表情的發(fā)問?!盎卮笕?,我家主子酒后不適,想先回宮歇息,誰知在此處碰到了郡主。”東赫云的侍從開口答道。
東赫云對灰鷹的質(zhì)問充耳不聞,一副鷹眸望著朗月危險的瞇了瞇,但不曾開口,似是在等她的解釋。朗月見他不為所動,心中慌亂,情急之下攥住了他的衣角在他耳邊悄聲道:“東赫云,救我?!甭勓?,東赫云眉頭挑了挑,開口道:“若不是我提早離席,恐怕沒辦法救我的未婚妻于水火了。”言罷,便將朗月打橫抱起,道:“我先送郡主去太醫(yī)院?!苯?jīng)過賀蘭嶼諾身邊時,他鷹眸一瞥,帶著幾分挑釁的口吻道:“云舒郡主乃本王的未婚妻,請王子自重。”說罷便抱著她離開。朗月此時只能借東赫云轉(zhuǎn)身之際留給賀蘭嶼諾一個抱歉萬分的眼神。
“已經(jīng)很遠(yuǎn)了,世子該松手了吧?!崩试聮煸跂|赫云身上提醒他。東赫云仿佛沒聽見一般,繼續(xù)抱著她向前走?!拔液芨屑な雷犹嫖医鈬槐丶賾蛘孀龅竭@個份上吧?!崩试掠行鈵馈V敝吝M(jìn)太醫(yī)院,東赫云直接把朗月丟在了貴妃榻上,雖然榻上鋪著軟枕,但依然震的朗月的后背生疼。東赫云邁步離開,還不忘背著朝她擺了擺手。
兇案之事瞬間傳遍了宮中,人們對那小宮女自盡的原因眾說紛紜。田太嬪也被葉謙下令接到了別的宮室好生照料。幾日后,朗月的腳踝見好,可以由翠翠扶著,下地走動了。這幾日在床上躺著,她的腦海中一直都是那日蔣安然出現(xiàn)在田太嬪寢宮的身影。望著桌上堆滿了各路人馬送來的禮物,朗月更是頭疼不已。早就知道這蔣小姐不簡單,果不其然,難道她真是婁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