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雨,好像算準了時間,在我剛出校門不久,就下得熱烈起來,沒一會兒,馬路上低洼的地方,就開始有了積水。
剛過紅綠燈,一個大水坑,霸道地橫在我面前,我憋了一口氣,正打算鉚足勁跳過去的時候,過來一輛車,也許是回家心切太著急,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沒有減速反而稍稍加了點速,于是濺了我一身。
剛想大喊一聲“啊”,又過來一輛車,又濺了一身,然后就不想喊了,也不想費力地跳過去,反正都已經濕透了,干脆勇敢地趟過去。
最后到家的時候,除了我的電腦是干的,我和我的包,都咕嚕咕嚕往外冒著水珠,不過,還挺酣暢淋漓。
但是,一下電梯,一看到程英桀的家門,酣暢淋漓突然就幻化為十分的憤怒,我這一天的遭遇,都是拜他所賜。
憤怒自然得有憤怒的樣子,所以我直接上手拍門,但是,門一開,難以置信的是,開門的,竟然是...任然。
“你怎么濕成這樣?手...沒事吧?”他指指門鈴說,“元老師,其實,你可以...按門鈴的?!?p> 這真是...有辱斯文。
我放下手,假裝剛剛只是...舉著手摸了摸空氣,但是已經失去了,質問他為什么會在這兒的氣勢。
“程英桀呢?”
然后,程英桀就穿著褲衩,光著上半身,從浴室里出來,看到我,半是誠意半是挑釁地說:“元尹,你掉湯里了?沒帶傘,你說一聲,我來接你啊?!?p> “用不著,你把車鑰匙還給我就行?!?p> 然后任然就擋在我面前,接著又推搡著程英桀進去,說:“你先把衣服穿上再說?!?p> 剛剛一直在雨里沒什么感覺,但一到房間里,那種黏糊糊,還冒著水汽的感覺,難熬又難受。
但任然把程英桀推進房間,自己也跟著進去,程英桀還隨手把門關上了,而我,必須把我的車鑰匙拿回來,否則明天,很有可能又要重蹈今天的覆轍。
拿了鑰匙,回去洗澡,洗完澡還要修改課件,但程英桀穿件衣服,穿了整整5分鐘,還沒出來,比姑娘還磨蹭。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推門進去,然后...然后就看到這兩人,坐在地上,同時盯著電視屏幕看,看得聚精會神,而且,程英桀還是沒穿衣服,畫面有點,不可描述,我實在沒眼看,下意識捂住眼睛。
過了好久,我緩過神來,透過指縫質問他們:“你們在干嘛?”
程英桀倒是坦然,理直氣壯地說:“男人間的浪漫啊,你沒看出來嗎?”
雖然我的思想,比較傳統(tǒng),但作為新時代的人民教師,我自認為我的包容性,還算可以。
愛情,不應該受年齡,甚至是性別的限制,但是,我還是接受不了,這件事發(fā)生在程英桀身上,明明他前不久,還口口聲聲說,要等李佐的。
難道就因為任然長得...有那么一點像李佐,就可以替代嗎?簡直喪心病狂!
然后,任然晃晃手里的游戲機,咧著嘴問我:“元老師,來一盤嗎?”
我拿開手,瞇著眼睛,看了一眼電視屏幕,原來是...小霸王。
程英桀以前帶我玩過,但是兩局過后,他就再也不想帶我玩了,因為我總是搞不清楚左右鍵和上下鍵。
我被自己剛剛可怕的想法嚇個半死,緩了緩,瞥了一眼他們的游戲機,跟程英桀說:“不會,也不想玩,把鑰匙給我,我要回去洗澡了。”
程英桀從地上站起來,拿了一條干毛巾,丟我頭上,居高臨下地看我,用十二分懷疑的語氣,問我:“你不會真生氣了吧?”
任然把床上的那件T恤扔給他,說:“說話就說話,靠那么近,干嘛!”
然后程英桀只用了1秒,就把那件T恤,穿上了。
真是豈有此理,1秒鐘就能穿好的衣服,我竟然在外面,傻傻地等了他5分鐘。
如果我不推門進來,他們也許能晾我一晚上,直到把我晾干為止。
“程英桀,我明天還有公開課,我真的要來不及了?!蔽乙舱娴目旒笨蘖恕?p> 任然這才站到我這邊,說:“老程,你趕緊的,把車鑰匙先給元老師?!?p> “不是我不給她...”
“那快給我啊?!?p> “不是,元尹,你這樣,你先回去洗澡,反正明天我要送任然和繭繭去學校,你早點起來,正好,你們三,我都一起送了?!?p> 正好個屁!
學生早讀課6點50開始,前面還有一個晨讀,一般6點半就要到校,我打卡,8點鐘就可以了。
本來我是可以早點去學校,看看他們早讀,但今天晚上,情況特殊,預計可能要弄到凌晨2點左右,如果6點起床,我怕會影響到明天公開課的狀態(tài)。
“不用,我自己開車。”
“沒事兒,我送你?!?p> 我實在受不了他這樣兜圈:“程英桀,你能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你到底想干嘛?”
“沒干嘛,就是...這車...”程英桀依然扭扭捏捏。
我忽然恍然大悟:“程英桀,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你把我的車,給她開了?”
然后他就拉著我往外走,又把任然攔在房間里,說:“等我回來,哥等下帶你玩?zhèn)€與時俱進的?!?p> 與時俱進的,是什么玩法?
我忽然感覺心臟一陣突突亂跳,撒開他的手,問:“你們要玩什么?!”
“你不感興趣的?!?p> “我感興趣!”我想了想,這種事,我感興趣好像也不合適,改口道,“我是不感興趣,但我想知道?!?p> “你臉紅什么???”他把任然關在房間里面,小聲湊到我耳邊說,“王者榮耀。不過你放心,我有數(shù)的,就一把,就讓他睡覺?!?p> 怎么會?!
這簡直比他們要在一起玩什么不得了的游戲,更不得了。
任然是個網癮少年,這種游戲,他根本不需要程英桀帶,他年紀輕腦子快,說不定還能帶程英桀玩呢。
如果說,任然不會玩小霸王,我可以理解,這畢竟是我們那個年代的游戲,但要說,他不會打王者,那他還是如假包換的網癮少年嗎?
然后我一抬頭,就看到繭繭裹著長外套,叉著腰,像尊石像,一動不動地站在客廳里。
“嚇死我了,你不是睡著了嗎?”程英桀看到繭繭,竟然一臉的心虛。
“是睡著了,但是被你們吵醒了?!闭f完就拉著我說,“元尹姐姐,你放心,我哥他沒有女朋友,這一點我可以保證,你絕對可以放心?!?p> 我放心什么啊我放心,他把車鑰匙還給我,我才能放心啊。
“程繭繭,我們說了那么多話,你怎么,就聽到這一句???”
繭繭沒理他,看了看程英桀的房間,發(fā)現(xiàn)房間門是關著的,就要過去開,被程英桀抓著辮子,揪了回來:“你要干嘛?”
“哥,你緊張了?你不會真帶什么女人回來了吧?不行,絕對不行!除了元尹姐姐,誰都不可以!”繭繭說完就要去房間捉“奸”。
這么說,繭繭并不知道,任然來了,所以這小子是直接和程英桀約好了?
繭繭很靈活,東竄西躲,程英桀根本攔不住,她就沖進了房間,然后就撞見了,還來不及躲進衣柜的任然。
如果他光明正大,坦坦蕩蕩,為什么要躲?今天晚上,無論是任然還是程英桀,看上去,都太過神秘了。
“任然?你在我哥房間,干什么?”繭繭沒等到任然的回答,又自言自語道,“是你也好,不是女人就好。”
繭繭,你真是太天真了,是男人,才更危險啊。
任然把柜子門關上,說:“我鑰匙又不見了,來這...借宿一晚。”
如果,他掉鑰匙的頻率這么高,我都不知道,他這么年,一個人的日子到底是怎么過來的,每次一丟鑰匙就找地方借宿嗎?
但就算要找地方借宿,他找我不是更合適,我才是他老師啊,為什么他會找到程英桀,而且,直接越過繭繭這層關系,找到程英桀。
“那你來睡我家吧,反正你睡過,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跟自己家一樣了?!?p> 不管怎么樣,我今天都不能讓他在程英桀這留宿,太危險了。
任然看了看程英桀,算是征求意見,程英桀回了他一個眼神,跟我說:“不行,說好了,他今晚,就住我這?!?p> 繭繭打了個哈欠,說:“這沒我什么事兒了,我進去繼續(xù)睡了?!?p> 進去之前,又湊到我耳邊再次強調,程英桀沒有女朋友。
其實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只要把車鑰匙和任然,都還給我,就行了。
繭繭走后,我看了看掛鐘,我已經在這浪費了快半個小時,身上的水快干了一半,耐心也還剩下不到一半。
“程英桀,這樣,現(xiàn)在有兩件事:一、我的車鑰匙在哪?二、今晚任然住哪?我們一件一件解決?!?p> 他打斷我說:“沒這么復雜,第一件事,我明天先送他兩去學校,回來給你做早餐,你起床吃完,我再送你去學校。第二件事,任然就住這兒,你看,睡衣我都給他準備好了,你那什么都沒有,他要怎么睡?”
不得不承認,程英桀的安排天衣無縫,我可以妥協(xié),把任然給他,只要他們好好睡覺,就行。
但是,他就是只字不提我車鑰匙的事,這事就顯得很不正常。
如果不是絕對信任他,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拿我的車,去做什么違法亂紀的事了。
“行了,快回去洗澡吧,不是還要備課嗎?”他幾乎是推著我,把我趕到門口。
他正要關門,我用胳膊肘頂住,他愣了一下,如臨大敵地問我:“還有事兒?”
“程英桀,你跟我說實話,里面這個,到底怎么回事?”
“哪個?我不是沒帶女人回來嗎?這你還不滿意啊?”他顧左右而言其他。
但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是確定,肯定有事兒。
“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喊繭繭了?!?p> “喊她干嘛?”
“告訴她,你在外面找了別的女人,不要我了。”
“你威脅我?”
“就是在威脅你啊,所以,成功了嗎?”
“嗯!”他朝里面張望了一眼,任然已經把房間門打開,就一直站在房間門口,似乎在隨時觀察這邊的一舉一動。
“程英桀,你不會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吧?”
“怎么可能!”
“那你在害怕什么?”
“我沒害怕!”他拉著我出門,快速刷了我家的指紋,進門然后又把門關上,開口之前,還嘀咕了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p> “你再說一遍!”
“我還沒開始說啊,你聽錯了?!?p> 我懶得跟他計較:“那你趕緊說重點?!?p> 他頓了頓說:“其實我也差不多跟你說過了,就是,他想讓我教他打游戲,我覺得這孩子...有前途,就帶回來了,就是這樣?!?p> 有前途個屁!
“不是,元尹,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害怕,還有,他說,千萬不能告訴你的,你可不能出賣我啊。”
“程英桀,你確定,他沒在騙你?”
他疑惑地看著我:“騙我什么?”
“他真的不會打游戲?”
他忽然就笑了:“這還有假,菜得很,跟個書呆子似的,什么都不會,不過,小霸王玩得比你好?!?p> 如果任然真的連游戲都不會,那他還是他媽媽說得那個網癮少年嗎?李佐回法國的那天,他如果根本就沒在家打游戲,那他去哪了?程英桀在機場,看到的那個人,會不會就是他?
“喂,你不高興了?那下次你過來,我們繼續(xù)玩第三盤?!?p> 誰要跟你玩,現(xiàn)在玩,我也不一定能分清左右鍵和上下鍵。
“程英桀!”
“嗯。”
“你們今天晚上,什么都不要干,什么都不要玩,早點睡,可以嗎?”
他愣了愣說:“行,那等到周末,再帶他玩。”
“周末也不行!”
“行行行!你這老師,管得還真寬。那我走了?!彼荒蜔┑卣f。
“等一下,我的車鑰匙呢?”
一提到鑰匙,他就落荒而逃,“砰”地把門帶上,在門外回:“明天就給你?!?p> 今天就可以的事,為什么一定要等到明天?明明他以前,還總是有模有樣地教育我說:今日事,要今日畢的。
但我這濕噠噠的一身,實在不想再折騰,明天,就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