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蒙神恩寵
“救不了,等死吧,告辭?!?p> 黃色鱗片的亞龍人把自己靠在石頭邊自說自話。
月色如水,風(fēng)輕云淡。
這是亞龍人自從在沙漠里擺脫強盜的追捕,一頭鉆進無名綠洲里的第一個夜晚。
萬幸自己出逃時那些強盜……雖然反應(yīng)過來了,但腦袋不是很靈光,一路上死了能有一小半人。
再灼熱的沙漠,夜里也會令人寒冷難耐,能把不少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凍得直哆嗦。我們的亞龍人先生在石頭邊翻了個身。他想起了躺在本屬于自己的帳篷里安然入睡的小小姐。
他開始責(zé)怪自己出逃時太過匆忙,沒有考慮到他會解救兩個惡魔并和他們一起旅行的可能性。
“自責(zé)個屁?。 ?p> “我一個帝國特工又不是來南大陸救助惡魔蘿莉的!她再孤苦伶仃,再漂泊無依又關(guān)我什么事情。”亞龍人越想越氣,感覺渾身燥熱,干脆讓身體回到了剛出生時的狀態(tài),將自己一把丟進了流動的河水里。
“那么,那個小小姐自稱是‘利維坦’,薩皮格正統(tǒng)領(lǐng)主之女?”清冽的河水嘩嘩啦啦,不斷地輕撫著亞龍人赤-裸的身體,讓獨在異鄉(xiāng)的亞龍人有種賓至如歸的溫馨。
“她的領(lǐng)主父親被沙德勒圖的墮天使給殺了,領(lǐng)主之位也被墮天使的親信所篡奪?!痹谌祟愇拿鹘槿雭嘄埲说纳鐣?,亞龍人是不穿衣服的。
“薩皮格的新主人得國不正、不堪重負……”人類需要衣服來抵御寒冷,但亞龍人的故鄉(xiāng)在終年高溫的雨林里;人類需要衣服來保護自己,但亞龍人本身就長著堅硬的鱗片。
“所以,他試圖迎娶這位小小姐作為新娘?”所以,身為一只亞龍人有點類似于裸奔裸泳什么的小癖好也是很合理的。
“而且這位小小姐居然要求我保護她離開南大陸?”亞龍人一頭鉆出水面,把自己強壯的身體暴露在沙漠干燥的空氣中,合上雙眼沐浴如水的月光。
他站在風(fēng)中矗立許久,直到干燥風(fēng)將他的鱗片吹干才緩緩睜開眼睛。
亞龍人露出滿嘴獠牙,給了沙漠的夜空一個溫暖的微笑,開口說道:
“那我可得給她一個,更——更大膽的想法。”
他邁開雙腿走向自己的帳篷,試圖去撿回自己的匕首,警覺的黃犬一下驚醒,夾著尾巴沖亞龍人大聲嚎叫。
這嚎叫驚醒了靠在小小姐帳篷旁酣睡的侍從先生,躺在帳篷里的小小姐同樣沒有幸免于難。
“你…你想要干什么?”侍從擋在帳篷口,顫抖的語音里是隱藏不住的恐懼。
“我有個大膽的想法。”亞龍人咧開嘴角沖著他微笑。
“你若想傷害小小姐,必需得跨過我的尸體!”一旁的黃犬想要沖上來咬亞龍人的尾巴,亞龍人眼神一瞪,它又溜到了一邊發(fā)出委屈的哀嚎。
翻出一根繩子,把精心雕刻過的銀幣綁在了自己的尾尖。
“在我把這個大膽的想法告訴你們之前——”他又舉起匕首,放在嘴邊用舌頭舔了一下——
“我得先去把那伙強盜給殺了?!?p> ?
當(dāng)我打出這個問號的時候,不是侍從先生有問題,而是侍從先生覺得亞龍人有問題。
“你說的是白天追殺我們的那群?”小小姐不知何時坐在了帳篷口,“先不說你為什么要殺他們。你怎么知道他們在哪?”
“你們是被神拋棄的惡魔。我可不是?!眮嘄埲四樕弦廊粧熘刹赖奈⑿?。他向小小姐顯擺了一下自己尾巴上的“死之帝王”,接著向兩個惡魔解釋:
“我的神會幫助我找到他們的。”
“成為神的走狗原來是那么值得欣喜的事嗎?”
“很快你就知道這件事有多值得欣喜了?!?p> ————
亞龍人可以感覺得到。那位他所信仰的存在——黑暗與陰謀的象征,“深邃黑暗”,祂正在為他所謀劃的陰謀感到愉悅。
尾巴上的“死之帝王”源源不斷地將邪神的偉力送往亞龍人的身體,亞龍人從未感覺自己如此強壯、如此有力。
他赤-裸著身體,四肢著地在月下的沙漠里狂奔,口中叼著自己的匕首,如同從黑暗中射出的利箭飛向西方。裸奔并無必要,他只是將其作為嗜好。
亞龍人還能感受到“死之帝王”遺留在強盜身上的印記,而他的神也在為他指引獵物的方向。
他奔跑著直至午夜才站立起來,地平線上只有他能看見的黑色光芒不斷閃爍,與“死之帝王”產(chǎn)生了共鳴。
沙漠中的月光又一次見證了熟悉的職業(yè)假笑,之后便被飄過的烏云遮蔽。
神仍眷顧著他。
這個強盜團伙的人數(shù)經(jīng)過了白天的減員,已經(jīng)不足二十人;活下來的強盜大都躲在一處洞穴里休息,站在門口守夜的不過兩個人。
亞龍人蹲坐在地上,色如沙粒的鱗片和漆黑的夜幕成了他最好的掩護。他取下尾巴上的“死之帝王”,親吻了紋刻著死神的那一面,鼓起肌肉朝守衛(wèi)擲去——圓形的硬幣在空氣中高速旋轉(zhuǎn),狠狠地插入一個守衛(wèi)的喉嚨——正中靶心。
另一位守衛(wèi)還沒來得及出聲,身后便伸出一只布滿鱗片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緊接著便是一把匕首貫穿他的心臟。
亞龍人抽出匕首,搗碎了另一具尸體的脖子,把染血的“死之帝王”挖了出來,身后的山洞并無第二個出路,他的瞳孔在山洞中越放越大。
狩獵開始。
一位強盜先生正躺在自己的鋪蓋上酣睡,不曾想過會在睡夢中迎來一把匕首;赤裸的雙足踏在山洞的地面上不會發(fā)出一點聲音,需要做的只剩下一點點簡單的重復(fù)性工作:把匕首插入睡著的強盜的喉嚨里,再拔出來。
亞龍人在山洞里閑庭信步,點數(shù)了整整十七具尸體,終于在山洞的盡頭發(fā)現(xiàn)了與“死之帝王”共鳴的黑光。
那位強盜頭領(lǐng)已然驚醒,坐在他的椅子上瞪大雙眼死死凝視這位不速之客。
亞龍人咧開嘴角,正打算給這位曾踹過他一腳的強盜頭子一個大大的微笑,卻被強盜先生搶先發(fā)言:
“我的撒旦啊,媽媽我遇到沙漠妖精了?!?p> 亞龍人低頭看了看自己赤裸的強壯身軀。確實有些像妖精呢。他不由地回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在森林中獵殺森之妖精的經(jīng)歷。那位森之妖精也是如此——綠色皮膚、身體健壯,臉上總是掛著令人感到溫暖的爽朗笑容,還常常對前去挑戰(zhàn)卻失敗的菜鳥們發(fā)出真誠的教導(dǎo),赤身裸體地訓(xùn)練他們的摔跤技巧。
還真是懷念呢。
強盜的彎刀幾乎要貼到他的臉上他才堪堪反應(yīng)過來。
亞龍人躲閃不及,彎刀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臉上。幸而他的鱗片還算光滑,讓彎刀滑了出去。
他伸出手摸了摸臉上破碎的鱗片,看著手掌上的鮮血,驚奇的面容滿是喜悅。
怎么說呢,這種被砸臉的感覺有點兒熟悉。
“我可真沒料到這伙強盜里面居然能有一位超凡者呢——‘武士先生’。
怪不得你能發(fā)現(xiàn)我。是‘武士’的‘直覺’吧?!?p> 當(dāng)他抬起頭來,強盜先生不見了。只有一頭身高超過兩米,獅首人身,渾身長毛的魔物穿著強盜先生的睡衣與他對峙。
“不…不是沙漠妖精?
是—是你!亞龍人!你居然敢回來!”
“有什么不敢的呢?你的朋友們還貼心地為我準(zhǔn)備了十字弓呢,你看?!闭f著,亞龍人掏出一把十字弓射向強盜的胸口。
獅子頭的魔物從一旁抄出一面盾牌,把射出的弩箭打落在地。
“你這個該死的小賊——我本已經(jīng)放過你,你卻還要來找我的麻煩?!豹{子先生顯然隱藏不住自己話語里的惱怒。
“若是你能讓我相信你不會去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舉報我們,我是不會來的?!眮嘄埲诉@樣說——
“但你不能?!?p> “你這是自尋死路!”獅首魔物雙腿爆發(fā)出了強大的力量,舉著盾牌朝亞龍人沖了過去。
亞龍人隨心而動,轉(zhuǎn)身就跑。他可沒有想法在這么狹窄的洞穴里拿著匕首與一位“武士”正面交鋒。
兩人朝著洞穴出口奔跑,一具具安靜的尸體使得獅首魔物越發(fā)惱火。
他眼看著就要追上亞龍人,卻突然被什么東西絆倒。
一條隱蔽的繩索正橫在洞穴的地面。是亞龍人的陷阱。
他慌忙起身,迎面撞上了射來的弩箭。
弩箭筆直射-入他的右眼,高大的惡魔連發(fā)出的慘叫也非比尋常。
“老子——老子殺了你!”惡魔越是憤怒,越是無法保持理智。
他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彎刀與盾牌,每一次出手都伴隨著大量的魔力,堅硬的石頭也如土塊一般被輕松打碎。
亞龍人四處躲閃,既來不及為十字弓上弦,也不敢上去與魔物肉搏,只能在他身邊游走。
獅首僅存的左眼看見亞龍人突然停下腳步,撿起一個瓦罐砸向自己,他迅速抬起盾牌,猛地把脆弱的瓦罐打碎在空中,還趁機抬起腳結(jié)結(jié)實實地給逃竄的亞龍人來了一下。
說巧不巧,那一腳又踹在了亞龍人胸口上。他被重重地砸在巖壁上,咳出一大口鮮血。
獅首惡魔放聲大笑,沒有注意到瓦罐里流出來的液體已經(jīng)把他的鬃毛打濕。
是油。
他手中的盾牌突然起火,身上的鬃毛也被一并點燃。對火焰的恐懼立即打垮了惡魔僅剩不多的理智。
他慌亂地四處翻滾,又妄圖找到水來把火熄滅。在發(fā)現(xiàn)山洞所有的水都早已被亞龍人先生給傾倒掉之后,火冒三丈地想去解決這位狡猾的殺手,可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影跡。
垂死掙扎的獅子先生好不容易找回了一絲理智,開始壓制魔力想把自己變回人形,卻感覺有什么東西在拍他的肩膀。
獅子先生剛一回頭,一把鋒利的匕首順勢插入了他的喉嚨。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獅子先生模糊的視線隱隱約約看見了一個赤身裸體的黃色身影,嘴中不自覺地喃喃自語:
“沙漠…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