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瘋狂相伴
博文深深地把自己的臉埋進(jìn)大腿里，內(nèi)心恐懼，有些不敢去面對現(xiàn)實。
就在他正萎靡頹廢之際，有些他意想不到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
“噠……噠……噠……”似乎是皮鞋踏過石板路的聲音向他逐漸靠近。
“你在這里做什么?！憋@得有些冷酷的男聲驚醒了迷茫的博文。
博文輕輕抬起頭來，注視著漆黑小巷的這位意外來客。
他長著一張圓臉，頭上歪歪地戴著一頂小帽子，身穿襯衫、長褲、馬甲，腳上是一雙尖頭的皮鞋；右手不知為何而離他而去，這位男士只能用僅剩的左手握著一支似是木制的手杖；漆黑的夜幕深沉，叫人看不清他衣物的顏色、或是臉上的五官。
可是博文依舊能清楚地明白這個人是誰。
“父親……你怎么來了?！?p> 哼。歐文先生，博文的親生父親，哼了一聲之后依舊用自己的雙眼緊緊凝視著他的兒子。
“我唯一的兒子在黃昏之際趁著我與他的母親不注意，悄悄溜走，直到參回斗轉(zhuǎn)仍不見蹤跡?，F(xiàn)在他還在問，‘我的父親為何要在危險的夜里獨(dú)自出門，這是在尋覓誰人的蹤影？’——我說，這可真是一位好兒子??！”
“對不起，父親?！彼值拖铝祟^，把頹唐的眼神藏在劉海下面，用睫毛將它們蓋住，只注視著歐文先生的皮鞋。
“我只是——我只是有些貪玩兒，在外面多轉(zhuǎn)了會兒?！彼杂X心虛，不敢做任何解釋。
“是啊是啊，我的好兒子真是長大了，風(fēng)華正茂，燕侶鶯儔?！睔W文先生這樣說著，蹲下身來將手杖輕輕放在地上，用他唯一的一只手抬起了博文的臉，強(qiáng)迫他注視自己的眼睛——
“和隔壁那個叫安希雅的小姑娘一起？”那眼神如此殘酷，似是有怒火中燒。
“我只是趁著假期想邀請她出來一起轉(zhuǎn)轉(zhuǎn)，吃了些東——”博文回答的聲音如此孱弱，聽上去毫無底氣，而仍被歐文先生打斷。
“博文?！?p> 歐文先生仍然注視著他的眼睛，只是將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博文感受著父親冒著冷汗的大手壓在自己肩膀上，是那么的沉重。
“我并不反對你們之間產(chǎn)生任何關(guān)系。即使她的父親是個金盆洗手的海賊、是個殺人無數(shù)的非凡之人，可畢竟他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那個殘酷的世界?，F(xiàn)在的他和我們一樣，只渴望平靜的生活?？墒恰彼f著說著話鋒一轉(zhuǎn)，
“可是今夜你為何要使用魔術(shù)?！?p> 他的眼神愈發(fā)冰冷，滿是失望。
“我……我沒有……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博文心虛地移開視線。
“博文。你明不明白，你從來就不曾學(xué)會過如何撒謊?！?p> “父親。我——我對不起?！彼职杨^低了下去。
唉。這位獨(dú)臂的先生嘆了一口氣。
“我……我早該料到，料到那個老頭子會背著我，偷偷把‘寫作’的魔法傳授給你……”
歐文先生的聲音逐漸開始顫抖。他依舊倔強(qiáng)地想要板住臉，可淚水還是幾欲先走。
博文感受到了父親的悲傷，驚訝地抬了起頭來。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見他的父親哭泣。
“不——這和爺爺沒關(guān)系，是我不想讓魔術(shù)失傳、是我好面子想要成為非凡者，所以才央求爺爺傳授我魔術(shù)?！彼@樣為他的祖父開脫。
“魔術(shù)……魔術(shù)……魔術(shù)……又是這該死的魔術(shù)！”歐文先生壓抑多年的感情爆發(fā)，無盡怨恨噴涌而出。
“要不是這該死的魔術(shù)……要不是這該死的非凡世界……要不是那個老家伙一直不聽勸，固執(zhí)地和那群反戰(zhàn)勢力明目張膽地廝混在一起反對那個魔王，我們家怎么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眼淚終于奪眶而出?，F(xiàn)在反而是博文反過來擔(dān)心他的生父了。
“爸爸……”他起身來單膝跪地，望著他的父親。
“要不是他一直堅持反戰(zhàn)的宣傳和創(chuàng)作，他就不會死；要不是因為學(xué)會了這該死的魔術(shù)，我就不會失去我的手，不會再也不能彈鋼琴……”
當(dāng)歐文先生的父親、那位足以被成為“文豪”的老先生因為反戰(zhàn)而遭受迫害，歐文先生也一直默默忍受著殘酷的壓力與折磨。
現(xiàn)在，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似是想要把這些年遭受的壓力全部釋放出來一般。
“這該死的魔術(shù)……這該死的魔術(shù)……這該死的魔術(shù)！
這該死的魔術(shù)已經(jīng)奪去了我的父親，奪去了我的夢想；現(xiàn)在，‘它’又想要來奪走我唯一的孩子！”
“爸爸，沒事的?！辈┪陌参恐母赣H，
“今天之前我從未在任何人面前使用過魔術(shù)……現(xiàn)在，知道我會使用魔術(shù)的人，只有安希雅、還有……”
他頓了頓，又繼續(xù)說：
“還有本杰明先生?！?p> 而歐文先生默默嘆了口氣。他說：
“你不明白……孩子?！?p> 他用衣袖擦了擦眼淚，緩緩站起身來。
見到父親站了起來，博文也沒有再繼續(xù)蹲著，也陪他一同佇立在月光之下。
博文抬起頭來望著眼前身材瘦高的男人，而他拄起了自己的手杖，把視線送予夜空中疲倦的月亮。
“不明白什么？”博文開口詢問。
歐文先生沉默了一會兒沒有開口，似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緒。
“世上沒有免費(fèi)的午餐。”他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兒子說，
“在‘厄斯’，你想要獲取力量、就必須付出代價?！?p> 他的話語以及注視，不知為何讓博文心底慌亂。
“每一個人……不論他如何天資聰穎、如何出身高貴，當(dāng)他踏上非凡之路的那一刻，他就注定和瘋狂相伴，與死亡為伍。
孩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作為父親、也作為一位遭受過非凡之力帶來的痛苦的前任非凡者，我必須提醒你——”
他的眼神如此堅定。
“這種力量非但不是什么祝福、反而是天底下最惡毒的詛咒。非凡之力的相伴相隨會讓你失去你珍視的人、珍視的東西，失去自己前半生所有的愛好和習(xí)慣。它會把你舒適而安逸的生活，全部毀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