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不可描述
“就像……就像我之前見到的那樣！”博文驚呼。
歐文先生點了點頭，明確了他的說法。
“那些活過來的文字會在魔力的催化之下迅速轉(zhuǎn)化為抽象的‘信息’。那位先賢不知用了什么方式，與那些‘信息’訂立了契約，與它們建立了合作關系。
從那以后，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利用已有的‘信息’去做幾乎任何可能被完成的事情——像是將描寫箭矢的文字化作真正的箭矢、詳細地描寫一幢房屋，然后使其化為實體矗立于大地上。
那位先賢興奮地將這種利用非凡之力的技巧稱作‘寫作’，并毫無保留地向其余家族成員公開。那些其他的家族成員雖然不再能獲得自然元素的響應，但仍然能夠動用自身的魔力去施展一些小魔法、或者是淬煉自己的肉體以成為一位‘武士’、亦或去試圖討取神的青睞，成為別的非凡職業(yè)。
在‘寫作’的技巧被公開之后，幾乎所有家族成員都開始瘋狂地學習這種技巧，并在其后逐漸復興了家族。那位發(fā)現(xiàn)了‘寫作’的先賢并不是什么天賦出眾之人，很快就被其他族親甩在了身后，但還是被尊為了家族最尊貴的人之一。
而他的后人，作為家族的一支旁支，從此就被稱作‘寫夢者’?！?p> “也就是我們？”博文想起了自己的姓氏。
“沒錯?！睔W文先生點了點頭，“而作為他的直系后裔，我們擁有著別的‘作家’無法擁有的特殊能力——那來自我們的祖先與‘信息’的契約。”
“那是什么能力？”小作家興奮地問。
“你需要明白，作為‘個人’，人類的認知能力是有極限的?！贝笙壬鷧s并無喜悅之情，只是擔憂。
“啊……確實是這樣沒錯?！彼姓J。
“但是——作為‘信息’本身，‘信息’怎么會存在認知極限這種東西呢?！?p> 聽到這，博文如同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似的，感覺空虛、失落、毫無安全感——如同墜入深海。
咚、咚、咚……
博文幾乎能聽見自己清晰的心跳。
“也就是說……”他難以控制自己緊張的語氣。
歐文看了看孩子無法掩飾的不安，還是開口解釋：
“唯有被‘作家’清楚地認知的事物，才可以被由文字轉(zhuǎn)化成客觀的存在?！骷摇救藢P下作品的認識約詳盡，創(chuàng)作出來的物品才越具體、越完整、越現(xiàn)實。因此，普通作家的能力是有極限的，畢竟有許多東西是不能被文字所完整描繪、甚至干脆無法被描繪的。
而唯獨我們一家受‘信息’本身的青睞。
我們可以用魔力驅(qū)使‘信息’去解構世間任何存在；被解構而出的信息無論能否被人類所理解，都會被自動記錄，以待之后使用。我們可以如此獲知敵人的信息、弱點；而更重要的是，我們可以由此創(chuàng)造出，根本不能被個人完整認知的事物。例如——”
歐文先生頓了頓。
“例如什么？”博文疑惑地問。
大先生凝視著小先生的眼睛，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生物?！?p> 小作家瞬間渾身一顫，只覺得毛骨悚然，與“信息”相處的回憶不斷涌上心頭。
它想要被使用……想要被解放……想要成為現(xiàn)實世界的一部分。
“不僅僅這樣而已。生物至少倒還是以一種人類可以理解的方式存在于世上的，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前人無意間所記錄的、根本無法被人類理解、亦無法被任何生靈所認知的存在?！?p> 博文看著眼前的大先生。此刻的他是如此嚴肅，讓他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如果你之前并不明白我為何將這種力量稱作詛咒——”大先生也凝重地注視著自己的孩子，
“我希望你現(xiàn)在能夠明白。畢竟有些‘信息’，是任何生靈都不被允許知曉的?！?p> 博文低下頭來不在與他對視。
“我明白?！?p> “明白就好?！睔W文先生松了一口氣，又繼續(xù)說，
“我并不奢望諸如復興家族之類的事情，也并不期待你能夠成為一位非凡者。我更希望你能夠過上平淡的生活。”
一邊這樣說著，他還一邊伸出了手去摸了摸博文的頭發(fā)。
“我還真該清醒你爺爺?shù)哪切┙傻牟仄繁荒莻€魔王給收走了?！?p> “什么禁忌的藏品？”博文突然有些不安。
“這個——倒是告訴你也沒關系?！贝笙壬α诵φf，“他收藏的東西可有不少?？煞Q得上‘禁忌’的東西卻沒幾件。其中最可怕的莫過于那本我們祖先從北方帶來的小冊子——”
“等等，什么小冊子？”博文突然有些慌張地說，
“是不是一本，皮質(zhì)封面、書頁很舊，比巴掌還要小一點兒，上面寫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的那個?！?p> 他指手畫腳地。
這回輪到歐文先生有些不安了。
“你……你什么意思？”
“就那玩意兒也算嗎。”他縮了縮脖子，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父親，心虛地問道。
“你應該沒有接觸過那玩意兒才對，你怎么一副很熟悉的語氣?！睔W文先生表現(xiàn)很著急。
“因為……因為那玩意兒……沒被收走……”博文又撇過頭去如同做錯了什么事兒一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
“……”
“……我之前還用那玩意兒來夾零錢呢……”
“？”
“你什么意思！”歐文先生跳了起來，展現(xiàn)出了一位畫家不該有的矯捷伸手十分暴躁似的問，
“那玩意兒為什么沒被收走！”
博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說：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爺爺還活著的時候，有一天你和媽媽都不在家，他就突然就跑過來找到我，把一本什么奇奇怪怪的小冊子塞給了我，嘴里還嘟囔著什么‘那群蠢驢屁股根本就不敢把這玩意兒翻開看，隨便找個小本本胡亂寫點兒什么東西糊弄他們就是了……’之類的。我當時年紀還小，記得也不是很清楚……”
啪。手杖應聲倒地。歐文先生用僅剩的左手捂住了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