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秦舒

　　心中一件大事辦好，林莞見外面風(fēng)景很好，有道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币粫r來了興致，拉上新霜去了花園。

　　林莞和新霜行至花園，不由得大失所望，說是花園，其實就是面積極大的一片土地，梁州冬日漫長，此時也不是花草生長時節(jié)，所以就是一片光禿禿，什么也沒有。倒是花園盡頭的一處高臺引起了林莞的興致。

　　那處高臺坐落在花園的南面，目光所及有五六層樓那么高，林莞一時好奇，就抬腳登上了那座高臺。

　　新霜這丫頭怕高，說什么也不肯跟著林莞，林莞不愿意強人所難，就留她在下面了。

　　登上后她才發(fā)現(xiàn)，梁州城內(nèi)高大的建筑不多，從這高臺上望去視線暢通無阻，竟能直接望到梁州城外。

　　梁州城外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原野，此時的夕陽收盡了最后一絲光芒，從地平線隱去，林莞想到陳子昂作的那首《登幽州臺歌》，他說“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林莞不是詩人，不會像他一樣作詩，她只是想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孑然一身的自己，同樣也是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嘛。沒有一絲歸屬感，沒有一絲安全感。

　　想到這整個人都消極了起來，林莞失了興致，悻悻的走下高臺，和新霜回西院去。主仆兩人走到東西走廊處，林莞老覺的身后有雙眼睛在偷看，回頭了幾次，身后并沒有人，詢問新霜，新霜那傻丫頭更是絲毫沒有察覺。

　　林莞心下疑惑，只能先按耐住性子，佯裝專心和新霜說話，再猛的回頭，果然見一叢綠身影，似是沒想到她突然回頭，倉皇之下身子一閃而過，躲到了廊柱后面。

　　“誰在哪里？”林莞厲聲問道，她嗓音雖然糯甜，但是嚴(yán)肅起來，還是頗為嚇人的。

　　廊柱后藏著的那人像是被嚇到了，幾息之后，從那里慢吞吞走出一個人來。那小姑娘像是十五六歲的年紀(jì)，梳著簡單的雙耳髻，她是白皙的娃娃臉，一雙眉疏目朗的大眼睛，小巧的嘴巴，只是怯怯的，不敢抬頭看人。

　　她穿著一襲翠綠繡院紬花軟緞上衫，下著一件翠色絲理印花羅水裙，腳上蹬著一雙色乳煙緞重瓣蓮花錦繡雙色芙蓉小靴。白蔥般的手指正緊緊攪在一起，臉上露出惶恐之色。

　　看是個小姑娘，林莞緊繃的身子松了松，她舒出一口氣，看她年齡，又觀她衣著，林莞猜到這應(yīng)該就是秦府的小姐，秦錚的妹妹──秦舒了。

　　嫁過來十來天了，連夫君的嫡親妹妹都沒見過，這說出去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可事實如此。

　　妹妹來拜見嫂子，這本就是規(guī)矩，只是林莞不管是第一次見羅管家還是之后幾次，他都對此事只字未提，活像忘了有這件事似的，林莞心里隱隱約約猜到原因，自然也就不主動提起了。

　　今日，機緣巧合竟見到了這小姑娘，只是林莞沒想到，秦家是將門世家，養(yǎng)出的小姑娘竟這般膽小。但又一想，秦舒自幼父母早亡，哥哥又常年不在家，小姑娘孤苦伶仃的，也是可憐啊。

　　而今自己又嫁到秦家來，擔(dān)著一個“大嫂”的名號，該擔(dān)的責(zé)任也的擔(dān)起來。

　　林莞走過去，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和藹一些，她開口，“你就是小舒吧，”秦舒只抬眸看了她一眼就飛快的低下頭，許久才聽見小姑娘回了個“嗯?！甭曇艉盟莆米雍吆摺Ａ州笡]法，又耐著性子問她，“你在這里干什么??？”

　　這個問題秦舒倒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今年入了秋，祖母又去檀山禮佛了，已經(jīng)走了一月有余，府里空蕩蕩的，她自小孤單慣了，也不覺得什么了。

　　可突然有一天，她無意間聽到懡懡跟別人扯閑話，說大哥在鄴城娶了個大嫂，不久就要回梁州了。府里要多一個人了，她心里不由得歡喜。

　　前幾日她得知林莞已來到府上，她性格雖然內(nèi)向，但是這個年歲的小姑娘，總有些好奇心的。她心里好奇這位大嫂是何模樣，只是祖母出發(fā)去禮佛之前叮囑過院里懡懡，讓她在自己這院里不可隨意外出，懡懡向來聽祖母的話，將她看的很緊，故而一直未能如愿。

　　今日她瞧見林莞在那高樓上觀景，懡懡又正好有事出府去了，她壯著膽找了個由頭打發(fā)了屋子里的丫鬟，偷偷的溜了出來，跟在林莞身后，沒想到只一會功夫就被她察覺了。

　　林莞耐心的等了一會，見她不說話，也不強求，輕巧的岔開了話題，只問她要不要去西院坐坐，這次她倒是很快的輕輕點了點頭。

　　一進到這西院，秦舒就睜大了眼睛。

　　不怪她如此驚訝，秦錚鮮少回府，下人們只負(fù)責(zé)日日打掃干凈，無人真的用心，是以這西院總少些人情味。

　　原來哥哥這屋子她也來過，簡單的桌椅床凳，都是一色的黑，與哥哥的人一樣，冷冰冰的。

　　如今，竟大不一樣了。

　　紫桐木大床上放著攢金絲棉花軟枕，圓木桌上放置了一套素面淡黃色琉璃茶盞。巨大的百鳥朝鳳屏風(fēng)將屋子分成兩處，鎏金飛花暖爐正散發(fā)著熱氣，冬日里一點也覺不著冷，與外面真是陰陽兩重天啊。

　　林莞早就察覺到了她的變化，到底是小孩子嘛，雖然性格內(nèi)向了些，但是好奇心可一點不小。此時見她眼睛滴溜溜轉(zhuǎn)，不再像之前那樣害怕了。

　　林莞不急著說話，臉上帶著笑，坐下給她倒茶。再抬起頭時，見她眼神凝著看向桌面，她順著一看，原來是桌子上放置的點心引起了她的關(guān)注。

　　桌上放的幾碟子糕點都是鄴城的樣式，林莞陪嫁的人里，就有一個婆子極擅長做糕點，這糕點便是她今日新做的，樣式甚是新穎。

　　林莞想著小姑娘都愛好甜食，便用手指了幾下，開口說道“這幾樣都好吃?！鼻厥娴哪樣行┘t了，仿佛被人看穿了心里所想，面上有些掛不住了似的。

　　林莞捻起一塊送到她跟前，“嘗嘗，看看我說的對不對？”這樣一說就勾起小姑娘的好奇心了，她接過來輕輕的咬了一口，香脆軟甜，入口即化，果然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