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城中一片鬧騰。
犬狗的叫聲此起彼伏,士卒、衙役、仆人四處奔走,許多人被嘈雜的聲音吵醒,罵罵咧咧地起身查看情況。
“天還沒亮,吵吵啥呢?把我家大黃都給嚇著了?!?p> “我虎威鏢局剛聽了點(diǎn)消息,大家伙兒可要聽聽?這消息不收銅板,大家伙兒支持下我虎威鏢局的生意就成……”
“別掰扯了,大家伙兒都知道了,錢家又出事兒了……”
“那個……我還不知道啥事兒,兄臺能否詳細(xì)講講……”
……
沒多久,從床上爬起的人都曉得錢家又出事了,但是具體啥事兒卻又不太清楚,有的說錢家遭賊了,有的說昨天那老頭又找上門了,有的說錢家的狗跑了,派了家丁滿城找狗……
各種消息肆意傳播,傳著傳著就變了意味。不少人都明白了這點(diǎn),感興趣的都穿好衣裳,跑到錢家門口一探究竟,沒那么感興趣的,在門口嘀咕了幾句,便回到床上,蒙上被子繼續(xù)睡著。
當(dāng)一些人到錢家門口時,發(fā)現(xiàn)城里的士卒和衙役圍在錢家門口,不讓眾人靠近。
“落啊,這錢家是咋了,搞得跟鬧出人命似的,難不成那錢家的老小沒命了?”一個身穿短褂、滿臉橫肉的壯漢問道。
“張大哥,這……”趙落聽到這人的話語,看了看身后的府宅,神色有些糾結(jié)。
“這什么這,你這小子婆婆媽媽的,一看就是在搞小心思,下次到我那兒多給你割半斤肉,上好的后臀,咋樣?”張屠戶有些不耐煩,豪氣說道。
趙落聽了這話,輕嘆一口氣說道:“既然你這樣說了,我就不做這黑臉人了,至于那后臀就算了。我家老小去割肉時,稍稍多點(diǎn)就成?!?p> “你這小子,想得倒美,還想整細(xì)水長流的生意,罷了,就依你了,誰讓你今天能那捏住咱?!睆埻缿袈犃粟w落這話,笑罵了一句。
趙落清了清嗓子,低聲說道:“就像老哥你說的,錢家的老小沒了性命?!?p> 張屠戶和周邊的其他人聽了這話,耳朵頓時支了起來。
“咋回事?”圍著的人低聲問了一句,其他人眼中滿是探究的神色,直直盯著趙落,催促他趕緊說。
“不久前,錢家的護(hù)衛(wèi)跌跌撞撞跑到街上,找到了我們巡邏的兄弟,一直嚷著殺人了殺人了,那幾位兄弟聽了后,帶著兵刃進(jìn)了錢家的大門,你們猜怎么著……”說到這兒,趙落故意頓了頓,看著圍在身旁的眾人,臉上帶著略微后怕的表情。
“怎么著?”人群倒也配合,連忙出聲問道。
趙落聽到這一問,輕輕嘆了一口氣,故作低沉說道:“錢家大爺、二爺夫婦和那小少爺,都在床上丟了性命,噴出的血到處都是,床被都浸透了,還往地上淌著,尤其是那兩個夫人,嘖……”
聽著趙落的描述,眾人感覺都能聞到血腥氣,然而又聽趙落提到錢家的兩個夫人,不由出聲問道:“那兩個夫人咋了?”
趙落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不能說?!?p> 眾人聽了這話,心中有了猜測。
“別搞那虛頭巴腦的,誰搞出這事的,難不成是那老頭帶著大虎趁夜上門了?”張屠戶出聲說道。
趙落抿了抿嘴,隨后搖頭說道:“不是的,起初我也以為是那老頭回來了,沒想到一問才知道竟然是孫虎干的?!?p> “孫虎?”有一些人聽到這個名字,感覺有些陌生。
“那個抱上錢家大腿的賣貨郎。”了解這名字的人出聲解釋道,“前些日子當(dāng)街抱大腿的?!?p> “哦~”原本不了解的人聽了這句解釋,頓時明白過來。
“好好的,他咋對錢家人下手咧?難不成他混進(jìn)錢家時就有其他的心思,恰好遇上老頭這事,正好打定心思下黑手?!?p> “這個……”趙落一時不知怎么回答,頓了一下說道:“現(xiàn)在還沒查清楚,畢竟現(xiàn)在人沒了?!?p> “人沒了?”旁邊有人嘀咕了一句,“錢家人沒了,去問那孫虎啊,難不成他跑了?”
“也是,哪有人犯了命案,等著官府來抓?!庇腥顺雎暩胶偷馈?p> 趙落苦著臉說道:“沒人親眼看到他犯事,偷跑的話,我們也不會這么快就知道。”
“嗯?”眾人聽到這話,頓時有些迷瞪。
“你的意思是孫虎沒了?”有人不確定地問道。
眾人聽到這話,眼前一亮,隨后感覺更迷糊了。
趙落看了說話地那人一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
“孫虎害了錢家老小后,跑到錢家祠堂外,神神叨叨地說了幾句話,然后那刀子給自己的脖子捅穿了,等我們的兄弟到這兒時,人都快涼透了?!?p> 眾人聽了這話,心中有些驚愕,一個個倒吸冷氣,光聽這描述就感覺孫虎是個狠人,哪有人能把自己脖子捅穿的。
“畢竟地涼……”這句話突兀響起,聽意思是在接趙落剛才的話。
眾人不由向說話那人看去,發(fā)現(xiàn)并不認(rèn)識,心中暗道,這是地面涼不涼的問題嗎?
沒等眾人多想,一道粗壯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趙落!”
沈成向趙落走來,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向院子里拽去,“走,去見見血,這都不敢進(jìn)去,以后怎么守城,周校尉說,守城可不是靠嘴皮子能守好的……”
眾人看著癱軟在地、被拖進(jìn)大門的趙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搞半天,這小老弟也是聽人說的……
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眾人緊了緊衣衫。
“哎,剛才那位兄弟呢?”張屠戶扭了扭腦袋,向人群中張望。
人們聽了這話,有些疑惑,趙落不是被拖進(jìn)去了。
張屠戶看著眾人的眼神,覺得他們像在看傻子一樣,撇了撇嘴,出聲說道:“不是說小落,是剛說地涼那小兄弟……”
眾人聽了這話,一時感覺手腳冰涼,勉強(qiáng)扭頭看了一下身旁的眾人,果然沒見剛才那說話的人。
“你們還記得那人的相貌嗎?”一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出聲問道。
“是個男的?!迸赃呌腥顺雎暬氐溃灰娝櫭妓妓髁艘幌?,接著聲音發(fā)抖地說道:“其他不記得了?!?p> “我也不記得什么樣貌了……”
又是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在場的眾人感覺身上更冷了。
僵硬地站立了好一會兒,又有人出聲打破沉寂,“那個,咱們是在這兒站著,還是回家睡覺?”
人群一陣默然,隨后聽張屠戶低沉說道:“我殺豬的時候,專挑落單的?!?p> 眾人聽了這話,像石化了一樣站在原地,半天不敢動彈。
待到天蒙蒙亮?xí)r,城里的士卒和衙役圍成一團(tuán),看著地上死透的錢家?guī)卓诤蛯O虎。
“黃大人,這事該如何處理?”周明端皺眉看著蓋上白布的尸體,向身旁的黃治寧問道。
“怎么處理?”黃治寧短須輕抖,“我要是知道怎么處理,就不會傻愣愣地站這兒了。”
周明端聽著這話,嘆了一口氣,“關(guān)鍵是這事兒該怎么說,是這孫虎自己懷恨在心,還是受了那老頭的妖法,才這般兇狠,害了錢家老小?!?p> 黃治寧聞言,撇了撇嘴,給一旁的師爺打了個眼色。
周通見狀,連忙出聲說道:“校尉大人,哪有什么妖法,我剛才詢問了一番,聽劉家的仆役說起,賈大夫昨日診治的時候說孫虎命不久矣,那錢夫人恨孫虎禍害錢家,就把他趕出了府,如此看來,應(yīng)是這孫虎心有不忿,趁夜進(jìn)了錢府害了錢家人?!?p> 周明端聽了周通這番話,不由看向黃治寧,只見他瞇著眼微微點(diǎn)頭,心中頓時了然。
錢家一家五口沒了性命,作為兇手的孫虎也一命嗚呼,這其中的是非曲直能看出一二,言說孫虎懷恨在心,做了此案,也無不可。
現(xiàn)今錢家也沒了主事人,其他的旁系親戚也沒魄力和縣衙掰手腕,弄不好還要高興一陣,然后故作哀傷哭上幾場,多少能分些家產(chǎn)。
至于說那老頭使了妖法,禍亂孫虎心智,使其犯下此案,還是不提為好,畢竟若要詳細(xì)追究下去,免不得真的要和那老頭打交道,那老頭沒參與此事還好說,若真是那老頭的手段,難不成讓縣令手下的三倆衙役去捉他歸案。
一旦鬧大了,衙役起不了什么作用,就要輪到他手下的兵卒沖鋒陷陣。想想昨日那老頭的威勢,周明端覺得能不能拿下那老頭還是兩說。即使拿下了,自己手下這些兄弟怕也討不了好,畢竟錢校尉昨日都栽到那老頭手里了。
想到這里,周明端對著周通說道:“師爺說得在理?!?p> 黃治寧聽了這話,輕輕點(diǎn)頭,周通回了句:“多謝校尉大人體諒?!?p> “咳咳~”黃治寧清了下嗓子,看向周明端,出聲問道:“陳大人何時回來?這兩日發(fā)生這么多事,有些事情還要他拿主意才好?!?p> 周明端看著黃治寧,說道:“統(tǒng)軍大人歸期未定,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各項事宜便由黃大人處置,我們這些兄弟自當(dāng)聽從吩咐?!?p> 黃治寧聽了這話,低頭沉吟,“這錢家出了這檔子事,一時之間沒了主事人,至于那些親戚也都來往不多,咱們便替錢家料理后事。
錢家有不少產(chǎn)業(yè),勞煩周校尉派士卒看顧好,免得奸人趁機(jī)作亂,待風(fēng)波落定,再清理產(chǎn)業(yè),好生處置?!?p> 周明端聽了這話,眼睛微微一亮,“黃大人果真是愛民如子,錢校尉一家若泉下有知,必會感念大人恩德。”
這吃相太難看了……
周通看著自家老爺和周校尉一唱一和,心中暗自腹誹。不過他沒出聲,畢竟這口大鍋里也有自己一口吃的,他可不會干吃飯砸鍋討人厭的惡事。
那些吃飯砸鍋的,吃飽了不說,肯定還偷偷開了小灶……
雖然那樣更為美妙,奈何自己現(xiàn)在沒那本事,還是本本分分跟著大家伙兒混口湯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