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涼意更甚,昨夜降下的露水尚未消散,出了客棧大門,走在空曠的街道上,鐘浩覺得有些涼,不過與山上相比,這城中的早上要好上一些。
本想著在客棧用上早食,然而見著聽微道長也已起來,便商量著一起到街市上尋些吃食。
兩人走過幾個街口,到了一處包子鋪前。昨日里擺攤時就見著這鋪?zhàn)?,有不少人稱道,于是便來嘗嘗。
到了鋪?zhàn)忧?,見店中的座位已滿,兩人也不講究,在店前擺的桌椅邊坐了下來,尋常人或許覺得這秋日清晨在外邊用食太涼,但他們兩人都是修行人,倒覺得還好。
兩籠熱騰騰的素餡包子,兩碗冒著熱氣的粟米甜粥,再加上一小碟店家自己炸的焦皮花生米,兩人吃著覺得挺合乎心意。
拳頭大的包子稱不上皮薄肉厚,吃在嘴里倒覺得勻稱,似乎這般就是完美,粟米粥似乎熬了好幾個時辰,一粒粒粟米仿佛化在水中,連帶著粥水都漫著濃濃香味。
喝下一口甜粥,鐘浩看向?qū)ψ穆犖⒌篱L,出聲問道:“道長,你說今日會有病人尋上我不?”
聽微道長聽了這話,笑著說道:“這我可沒法卜測,一切只憑天意,要不你換個地方擺攤試試?”
鐘浩見聽微道長這番說辭,無奈地?fù)u了搖頭,說道:“還是不了?!?p> 說完這句話,下意識側(cè)頭看向街對面稍遠(yuǎn)處的攤位。
“咦,這么早就有人過來看病了?”鐘浩發(fā)現(xiàn)正有人站在自家攤位前,左右張望,似乎是在尋人。
聽微道長聽見鐘浩說出這話語,也順著向那邊的攤位看去,發(fā)現(xiàn)果真有個三四十歲的漢子站在那邊。
那人似乎察覺到了這邊的目光,扭身向這邊看來,鋪?zhàn)忧皼]幾處桌椅坐人,那人立馬就發(fā)現(xiàn)了鐘浩和聽微道長。
隔著遠(yuǎn)遠(yuǎn)的,鐘浩便看見那人臉上帶著欣喜,快速地向這邊走來。
“昨晚似乎在童家的宅子里見過這人。”鐘浩見那人離得近了,立馬辨認(rèn)出來,扭頭對著一旁的聽微道長說道。
聽微道長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中旋即明了這人為何出現(xiàn)在這里。
“這……道爺,小哥,近來可安好?”張奎見了鐘浩和聽微道長兩人,不大清楚兩人的關(guān)系,一個穿著道袍,一個穿著尋常衣物,便稱呼鐘浩為小哥,抱拳與兩人打了聲招呼。
聽微道長朝著張奎做了個道稽,鐘浩則是朝著他行了個拱手禮。
“這位小哥,可有要事?如此匆慌,可是昨晚的事情出了差錯?”聽微道長雖然大致明曉此人是為宅院之事而來,但還是出聲確認(rèn)一番。
“道爺神機(jī)妙算,小人正是為童家宅院之事而來。”張奎平抑下自身微微動蕩的氣血,朝著聽微道長出聲說道。
聽微道長見張奎這般回答,伸手示意,出聲說道:“小哥莫要著急,坐下來說?!?p> 張奎見這道士這般溫和,遲疑了下,道了聲謝,然后坐在旁邊的凳子上,與聽微道長和鐘浩說起昨晚的情形。
張奎的說辭與之前和張屠戶說的基本一樣,沒過多久,便和兩人說明了情況,隨后出聲邀請兩人到宅子那邊看看情況。
聽微道長聽了張奎所言,皺起眉頭微微沉思,然后抬頭看向鐘浩,出聲說道:“鐘小友,你怎么看待此事?”
鐘浩聞言,看了張奎一眼,然后看著聽微道長說道:“照著這位大哥所言,那鬼物兩次都是夜間出事,致人昏迷,夜間陰氣強(qiáng)盛,鬼物行事如魚得水,只致人昏迷,未有人員傷亡,看樣子是未成氣候,不過長此以往下去,恐怕會成為大患?!?p> 在知曉錢家舊宅的事情后,鐘浩傾向于宅中的鬼物身懷怨氣,由于現(xiàn)今修為不足,才只敢在夜間行事,一時半會兒沒鬧出人命,時間久了就不好說了。
張奎剛才見聽微道長向鐘浩詢問,心中還在奇怪這十二三歲的小毛孩子知道什么,然而聽了鐘浩所言,從談吐之中就發(fā)覺這少年有些不凡,他們這些大人都常常忌諱,說宅中的東西沒明說,暗暗指代,這少年竟然直接喊出來,也不知道是不知輕重,還是確有本事。
“這位小兄弟說的在理,道長咱們早些去看看吧,免得宅里的東西成了氣候,危害到城中百姓。”張奎見鐘浩這般說了,立馬附和說道。
鐘浩聽張奎這樣急迫,輕輕嘆了一聲,出聲說道:“這位大哥,白日陽氣熾烈,鬼物修為不足,不會在白天出沒,現(xiàn)如今過去,恐怕也是無功而返。
你此前也說了,昨日白天的時候報愿寺的和尚沒尋著鬼影,到晚上才著了道,我們現(xiàn)在過去恐怕也沒什么用?!?p> 鐘浩雖是這般說著,卻將目光投向聽微道長。
聽微道長見狀,沉吟一番之后,才出聲說道:“鐘小友說的在理,這位小哥要不你回去告知你家管事一聲,我二人上午白日還需擺攤,等到將近夜晚時再過去看看情況?!?p> 張奎聽了這話,頓時有些急躁,說道:“道長,若是能早些過去,或許可以趁著白天那東西虛弱時就將其解決,再不濟(jì),也可以探明情形,等晚上那東西出沒時,能有所準(zhǔn)備?!?p> 聽微道長聽了這話,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小哥,你莫要急躁,白日里不會有大礙,要不你還是先用些餐食,先歇息歇息吧。”
張奎聽了這話,心中即便急躁,也是無可奈何,心中突兀想起昨晚的情形,這兩人想進(jìn)宅院看看,自己這些人雖然客氣婉拒,終歸是誤了人家心意,今日變成這般,該自己這邊求著,也落個求而不得,實(shí)在是有因有果,報應(yīng)輪回。
輕輕吁了一口氣,張奎只得答應(yīng)下來,這兩人目前也許是故意晾著自己,也許是心中確實(shí)如其口中所言的那般想法,但二人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前去,自己若是再強(qiáng)硬無禮,恐怕就會誤了大事。
念及這里,張奎朝著二人笑了笑,說道:“兩位可曾吃飽,要不我叫上幾碟小菜,幾籠包子,再吃上一些?”
聽微道長和鐘浩聞言,紛紛搖頭推辭,言道他自己吃好就可,他們二人點(diǎn)的已經(jīng)夠了,不用再多要。
張奎見兩人這般說辭,也不再勉強(qiáng),自己到店里點(diǎn)了一籠包子,一碗甜粥,湊到兩人桌上一同用食。
沒一會兒,鐘浩二人即將用完餐食,張奎也吃了大半。
抬眼之間,張奎見著不遠(yuǎn)處有一道身影,沒等嘴中饅頭嚼完咽下,他立馬起身揮手,鼓著腮幫子向那人喊道:“童管家,這邊,我尋著這位道爺了?!?p> 童貴正在街邊走著,正想著去哪家鋪?zhàn)永镉迷顼?,聽了這聲音,立馬向喊叫那人望去,發(fā)現(xiàn)正是自家的護(hù)衛(wèi),似乎叫什么張奎來著,沒等與他招呼,就發(fā)現(xiàn)他身旁坐著的道長。
‘竟然被這家伙尋著了,竟然還曉得帶人家出來吃飯,這家伙看著有些木訥,竟然還有這種機(jī)靈勁兒,以后倒是可以給他安排些好差事……’心中閃過這般念頭,童貴快步向著三人桌前走去。
“道爺,小哥,我是童家的管事,昨日實(shí)在是抱歉,不識高人真面目,沒讓兩位進(jìn)院子中,望兩位莫怪?!蓖F走到近前,立馬拱手告罪。
聽微道長出聲說道:“童管家莫要自責(zé),昨晚那般畢竟是有緣由的,貧道和鐘小友都能理解?!?p> 稍稍勸慰童管家后,聽微道長繼續(xù)說道:“府上事宜這位張兄弟已經(jīng)和我二人說過了,我二人也與他言明了,你和他交流一番便知?!?p> 童貴聽了這話,以為這道人因昨晚的事怪罪,又細(xì)看他臉上并無不豫之色,心中稍稍安穩(wěn),于是拉著張奎到一旁打聽清楚。
沒一會兒,張奎便和童貴說明了情況,鐘浩二人也剛好吃完,正準(zhǔn)備去付錢。
童貴見了這般情形,連忙走到店家跟前,準(zhǔn)備幫著付了飯錢,卻聽鐘浩說道:“這位老伯,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莫急著這一時,今早是我請道長吃飯,你便莫要多摻和了?!?p> 童貴聽了這話,想起那道長喚眼前這少年為小友,應(yīng)該是有些來歷的,于是訕笑一下,出聲說道:“這位小兄弟說的是,是小老兒多事了。”
鐘浩笑了下,沒有再多說,付過十枚銅板之后,便和聽微道長向著稍遠(yuǎn)處的攤子走去。
童貴和張奎見了這情形,連忙跟上,沒再請求聽微道長現(xiàn)在到宅子那邊去,只是說道:“道爺和小兄弟若是解決了宅子的麻煩,小老兒定有重金酬謝。”
聽微道長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過多表示,至于鐘浩,聽見時心動了一下,很快又恢復(fù)平靜,自己是來見世面的,不是來掙錢的。
聽微道長和鐘浩各自坐在攤位前,童貴等在一旁,張奎被童貴打發(fā)去尋找其他的護(hù)院。
“道長,白天真的不先去宅子里面看看么?”鐘浩見童貴離得稍遠(yuǎn),低聲朝著聽微道長問道。
他本來只是簡單的分析了下,白天那鬼物基本不會出現(xiàn),但心中還是想著白日里還是進(jìn)宅子看看情形比較好,免得晚上直接進(jìn)去栽了跟頭,誰成想,聽微道長似乎打定心思準(zhǔn)備晚上過去。
聽微道長側(cè)頭對著鐘浩低聲說道:“我只是隱隱覺得今日需要待在攤子這兒,或許有什么事要發(fā)生?!?p> 鐘浩聽了這話,心中微微驚訝,這一聽就是神棍……呸,卜測之人的標(biāo)準(zhǔn)措辭,一些大能也會有心血來潮,只不過自己雖然看不透聽微道長的修為,但從昨日的接觸來看,只能稱得上是修為高深,算不得大能。
此時聽微道長有了這番感應(yīng),自己也有些好奇會發(fā)生什么事,于是說道:“既如此,咱們就待在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