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毒花
隨著英英的哭訴,眾人逐漸明白了事情的經(jīng)過。
原來自玲瓏進(jìn)宮后,就被安排在了棠梨宮的西側(cè)殿。她長得好看,又年輕,如枝頭上才熟的蜜桃,一直被生了孩子后自覺年老色衰的王充容所不喜。再加上皇帝從沒有去過她那邊,所以常常被王充容挖苦奚落,說她白長了那樣一張狐媚子臉。
起初略有克制,只在嘴上冷嘲熱諷,等發(fā)現(xiàn)皇帝似乎徹底忘記她了,便變本加厲起來。不僅經(jīng)常讓她罰跪,還克扣她的月例,讓她和其他宮女一起干活,甚至不給飯吃。
玲瓏只有英英一人,她倆在棠梨宮里相依為命。英英總是護(hù)著她,母雞護(hù)崽一般,見誰都要啄兩口,但這并無法改善她倆的處境。
被欺負(fù)得最慘的那次,玲瓏高燒不退,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來,月色下只有英英,一直守在她身邊未曾闔眼。
那一刻,一種莫名的情緒自心頭瘋長,頃刻間緊緊纏繞住她的心臟。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了英英。
所有意外來到這個世界的惶恐不安,所有受不盡的委屈傷痛,在這一刻皆轉(zhuǎn)變成了更強(qiáng)烈的依賴感,化作養(yǎng)料以更加燦爛地姿態(tài)在心臟綻開了劇毒之花。
有了愛情的滋潤,棠梨宮里的生活似乎也沒那么難熬了。可終究是好景不長,這朵自荊棘里艱難開出的希望竟又被王充容發(fā)現(xiàn)了。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王充容并沒有上報至宮廷,她瞞了下來。并不是因著所謂的良心發(fā)現(xiàn),只是為了她自己更加隱秘陰暗的心思。
她找了各式各樣的衣服,太監(jiān)的,戲子伶人的,女官的……她經(jīng)常擯退下人,把兩個人叫到一間昏暗的屋子,讓她們穿了在她面前親熱。
不僅如此,還逼著她們對對方使用各種陰私器具。
一旦不聽話,動輒打罵,后來更是常常揚言要殺了她們其中一個。
葉蓁蓁聽到這里,簡直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表情,戲文里都不敢這么寫?。?p> 玲瓏不堪受辱,也并非沒想過逃跑??苫蕦m本就是牢籠,又能逃到哪去?兩個可憐的女孩,再沒有另一個屬于她們的地方可以棲身。
更重要的是,她們想要報仇。
于是在那之后,她們在王充容面前表現(xiàn)得更加順從,予取予求。時間久了,王充容也漸漸放松了警惕,甚至不再讓人隨時盯著她們了。
……
所以后來才有英英找到機(jī)會帶了自己進(jìn)來的事情。葉蓁蓁心里想著,覺得胸里空蕩蕩一片,說不出的難受。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可是能拿什么爭?
見英英一股腦將什么都說了,玲瓏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回抱住她:“英英前兩天為了我,在外頭被罰跪了一整夜,回來就病了。她燒得厲害,我沒醫(yī)沒藥,只得自己出來找些冰塊回去給她降溫?!?p> 王充容這時也再顧不上小帝姬了,撲到皇帝腳邊:“皇上!賢妃娘娘明鑒!臣妾從未做過這些事??!”
又罵英英:“你怎敢在此編了這些污穢事臟了皇上娘娘的耳朵?!”
賢妃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臉都快綠了,不知如何是好,扭頭看向皇帝。
卻見皇帝臉上依然帶著一抹悲憫溫和的笑,出言讓人把這個誣蔑主子的宮女拖出去杖斃了。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而溫醇,在這種時候卻顯得分外怪異。
王充容松了口氣。
英英本就病重,撐著說了那些話后幾乎已經(jīng)半昏迷了。
玲瓏抱著她不肯放手,想起什么似的大聲喊出來:“奴婢還有一事稟報!奴婢去取冰時,正好看到王充容娘娘從冰窖里走出來!”
這邊眾人看王充容的眼神已經(jīng)很微妙了……
王充容簡直怒不可遏:“玲瓏你又在瞎說些什么?!我又為何要去冰窖?”
玲瓏?yán)浜咭宦暎骸澳蔷鸵獑柲搜剑淙菽锬?。莫不是您想讓小帝姬生病,以此作為借口讓皇上過來來看您?恐怕您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吧。”
王充容的確有過這種小心思,但也不至于為這個真的去害自己女兒。
玲瓏這個說辭本就站不住腳,可今晚變數(shù)實在太多,王充容此時心力不濟(jì),也顧不上細(xì)想,只一昧地嘴硬道:“分明是你下了毒想要謀害我和瑤兒,還想賴到本宮身上!”
玲瓏嗤笑:“您這話未免前后矛盾,若您未做那些陰毒之事,奴婢又何來的仇怨非要下毒加害于你呢?”
又對著皇帝揚聲道:“奴婢等充容娘娘離開后,便去取了冰回來給英英擦身體降溫,雖然時間已久,但是化了的水還在,如若不信,可以去拿來查勘一番。”
皇上于是讓人去取了她房里的冰水來。
太醫(yī)一試,果然水里同樣有毒。
這邊綠衣見狀咋舌道:“小帝姬可是王充容的親女兒啊?這么狠?”
葉蓁蓁搖搖頭:“你且看著?!?p> 王充容這邊還在聲嘶力竭地喊著:“那是我女兒!我怎么會害她!”又向玲瓏撲過去:“你們做的那些腌臜事兒,我都沒臉說!還敢編了話來陷害我!”
玲瓏也不甘示弱地嗆她:“我有沒有陷害你你自己心里清楚!除了你,這個棠梨宮里還有誰能神通廣大帶進(jìn)來毒藥?我一個宮門都出不去的人,上哪兒變出藥來?還說不是你下的毒?”
這話有理,眾人暗自點頭。
王充容余光瞥見眾人神色,頓時大急:“放屁!我怎么會害我女兒,我那藥分明是要下給你們......”
仿佛嗓子突然被一雙無形的手掐住,王充容心里一突,張著嘴再說不出話來,僵著身子倒在冰冷青磚上。
葉蓁蓁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玲瓏大笑起來,聲音暢快而凄厲:“是啊,你這藥是準(zhǔn)備用來對付我們的。英英上次說想殺了你,不若和你一塊兒死了干凈,你聽到了,你怕了,你想先殺了她滅口。”
“不就是死個宮人嘛,到時候隨便報個服毒自殺的名頭,有誰會在意?可是我在意,英英是這個宮里唯一對我好的人,今天你要殺她,明天呢?是不是要殺我?于是我偷了你的藥,我下了毒,我也想殺了你最重要的人!”
她猛得扯開宮衣,四周頓時響起一片倒抽氣的聲音。
女子的胸前與脊背上傷痕累累,大大小小或新或舊的傷口,猙獰地鋪展在女子纖瘦的胴體上,仿佛要匯聚成一只巨大的血色蝴蝶,突破皮膚與骨骼,帶著血肉展翅而飛。月光靜靜地灑在她身上,美得驚心動魄。
玲瓏就這樣毫不羞澀大大方方地展示著自己的身體,臉上掛著一抹古怪而綺麗的笑,放緩了語氣。
“小帝姬與我交好,時常偷跑來玩。我告訴帝姬,冰碗可好吃了,你母妃不讓你吃是因為她想獨占。哈哈,她是你的女兒啊,和你一樣的自私,她果然信了,晚上便鬧著要吃?!?p> 可惜只吃了半碗。
葉蓁蓁想起那日看到的小帝姬,終于知道當(dāng)時為什么會覺得不對勁。玲瓏看著處境那般不好,其中不可能沒有王充容的授意。既如此,又怎么會允許小帝姬去找她,而且帝姬身邊沒跟著人,明顯是偷跑出來的。
樁樁件件串在一起,葉蓁蓁心下恍然。
原來從那時候開始,教自己做冰碗,和帝姬偷偷交好,全是在為了今天做準(zhǔn)備。
當(dāng)時她還疑惑為什么兩個人都穿得嚴(yán)嚴(yán)實實,現(xiàn)在想來恐怕就是為了掩蓋滿身的傷痕,免得自己生疑。
她們恨極了王充容,只有從葉蓁蓁這里把冰碗傳開,王充容在聽到帝姬要吃冰碗時才不會生疑。而只有帝姬自己想吃,也只能想吃冰碗,離冰窖極近的玲瓏才有機(jī)會下毒。
若是換了其他的吃食,玲瓏根本接觸不到半點。
王充容白著臉跪爬到皇帝跟前,扯住他的衣角,顫抖地哭叫道:“皇上,您聽到了吧!是這個小蹄子,您殺了她,殺了她替我們娘倆兒報仇?。 ?p> 皇帝沉默了一下,俯下身,伸出手一使勁,把她抓著的那塊衣角撕開,又平靜地往后退了兩步:“臟?!?p> 眾人:……
賢妃暗暗翻了個白眼,硬著頭皮出來說話:“那現(xiàn)在,大家也都清楚了。玲瓏做下這樣的事情,陷害皇嗣,自然是寬恕不得的,即日起打入冷宮。王充容....”
她猶豫地看了皇帝一眼,“她畢竟是瑤兒的母親....”
皇帝嘴角笑意依舊溫和慈悲,吐出的話卻冰冷譏誚:“她若把瑤兒教成她那樣,朕寧愿沒有這個帝姬?!?p> 王充容面若死灰:“皇上!”
“把她降成采女,也去冷宮吧。至于瑤兒,先讓吳俢儀代養(yǎng)著?!?p> 吳俢儀領(lǐng)旨謝恩,面上的喜意有些壓不住。她沒想到來湊個熱鬧,不僅撈足了八卦談資,還撈到了個小帝姬。
葉蓁蓁下意識覺得不妥,但是她沒有立場插手這件事,只能暗暗祈禱吳修儀不滿足于帝姬,還能記得屋里還有個白美人。
“行了,鬧一晚上也累了,都散了吧?!被实蹞]了揮手,轉(zhuǎn)身離去,后邊眾人跪下恭送。
“對了,記得把她們?nèi)齻€關(guān)到一起去啊?!?p> 葉蓁蓁猛地抬頭,皇帝的臉微側(cè)過來,只有她看到了,他的臉上分明帶著饕客一般餮足的笑容,仿佛在說,真是一場好戲。
魷魚大法
五萬字留念~ 我的讀者在哪里 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