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爭吵
過了幾日，皇帝那邊有消息傳來。
果然在福陽宮的一個外殿宮女那邊搜出了半盒桃花酥。經(jīng)太醫(yī)檢查，正是導(dǎo)致白美人流產(chǎn)身亡的那款毒糕點。
吳修容得知后當(dāng)即卸了釵環(huán)，著了素服到皇帝宮外長跪請罪。那宮女是福陽宮的人，只憑這點她便脫不開干系，只是她雖然因為得了王充容的小帝姬而對白美人那邊的確沒有之前那么上心了，但也不至于說要下藥害她。畢竟如若白露真的生下皇長子，那也是要管自己叫母妃的。
是以當(dāng)吳修容擺出這樣請罪的誠懇態(tài)度后，無論是皇帝還是葉蓁蓁都沒有再為難她。
而在暗衛(wèi)的介入下，宮女那邊的審訊結(jié)果也很快出來了，她招認白美人的桃花酥的確是她替換的，但是這是因為有人綁架了她的家人以至于她不得不這樣做。至于那個人是誰，宮女交代每次見面時對方都蒙著面，難以辨認。
當(dāng)下案件陷入困局，不過令人意外的是這個困境并未持續(xù)多久，很快宮里便出了另一件事。那個喜愛彈琴奏曲的柔美人被發(fā)現(xiàn)懸梁自盡于自己的寢宮內(nèi)，并且，留下了一封言詞懇切的認罪血書。
血書里明確說明了無論是葛才人還是白美人的事情都是她所為，聽聞宮女已經(jīng)暴露，覺得自己也難以逃脫制裁，所以畏罪自盡，只求不影響前朝為官的父兄。
那封血書的字跡與柔美人的完全一致，不大可能是別人代筆。而此事已風(fēng)風(fēng)雨雨鬧了小半月，宮里人人自危，如今見有人主動出頭認罪，后宮眾人也皆松了一口氣。
“柔美人已經(jīng)伏罪，不若到此為止吧?！被实坌笨吭阡伭私q毯的貴妃榻上，室內(nèi)悶熱，他只著了一件玄色長衫，系帶也未系緊，領(lǐng)口松松垮垮地敞了一半。
“我仍覺得此事有許多疑點。”葉蓁蓁這些時日為了白美人的事情殫思竭慮，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眼底掛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有些懨懨地撐著額頭坐在桌前。
“你最近太累了。”
“陛下若心疼我，就應(yīng)該讓我徹底把事情查清楚。”葉蓁蓁用手揉了揉酸疼的眼睛，她找人眷抄了柔美人的血書，來來回回已經(jīng)看了十幾遍，想從里面找出些蛛絲馬跡來。
“查清楚又能如何？不過是新人換舊人，這后宮里的腌臜事并不會因此減少?！?p> 葉蓁蓁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他，不知是不是因為剛?cè)噙^，眼圈周圍微微泛著紅：“死去的是您的孩子，是您的妾，您不希望兇手伏法嗎？”
“可是，你別忘了，兇手也是我的妾?！泵媲暗哪腥死湫σ宦暎腙H的眼里是說不盡的嘲弄與諷刺。
左右都是自己的女人，一碗水端平才最是合理公平。
葉蓁蓁繃住的嘴角泄氣一般地耷下來，這段時間他對自己太好，讓她險些又要忘記面前這個男人是有多么的冷心冷肺：“可若那人的下一個目標(biāo)是我……”
“朕自然不會讓你有事?！?p> “……”
她不知怎么腦里突然又想到夢里那個倒在血泊中的女子。
一身紅裙，仿佛聲聲泣血在控訴著面前的這個男人。
小玠兒，說過永不負我，你忘了嗎？
“您憑什么保證？憑那寡薄君恩？……我，我不想哪天成為第二個白露！”
葉蓁蓁兩眼更紅，被蠱惑了一般恨恨出言，直到話已出口才后知后覺自己都說了什么。
霎時如墜冰窟，急急抬眼看去，面前的皇帝不出所料果然被激怒。
“呵，原來你竟是這樣看朕?！蹦凶釉灸樕系穆唤?jīng)心已經(jīng)褪去，刀削斧刻的下頜緊緊繃住，唇也抿得極緊，眼睛在她雪白脖頸上來回勾留，隱隱透著嗜血的異光。
葉蓁蓁感覺自己下一秒可能就要被捅個刺心涼，咽了口口水準(zhǔn)備引頸就戮?？墒情]上眼等了半天，也沒見什么動靜，小心翼翼地睜眼發(fā)現(xiàn)面前早已經(jīng)空無一人，空蕩蕩的鋪了絨毯的貴妃榻似乎正咧著嘴嘲笑她。
半掩的門突然吱呀一聲，安公公探頭探腦地露進來半個身子：“哎呦我的姑奶奶，您這回可真是傷了皇上的心哦～”
說完一甩拂塵，留下一枚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便轉(zhuǎn)身走了。
合著您在外面站了半天就為了再給我添句堵？
葉蓁蓁無語呆立片刻，心里也很有些委屈。明明是皇帝自己不做個人，怎么搞得好像自己是自己做了多過分的事一樣。
你不讓我查，那我還更是要查了。
葉蓁蓁鋪開一張紙，用筆在上面畫了四個小人，葛才人，白美人，素禾，福陽宮外殿宮女，又在另外一邊畫了一個略大的小人，頭上標(biāo)注了柔美人。
柔美人身上延伸出兩條線，分別連接素禾和宮女，素禾又連著葛才人，宮女連著白美人。
那福陽宮外殿的宮女雖然調(diào)換了糕點，但她沒機會知道白美人要做點心。一定是有別人告訴她的。葉蓁蓁在宮女和白美人的線上打了個問號，柔美人的手還伸不到膳食局，那么那個人是誰？
另外，柔美人父親的官職并不大，和皇宮沒交易，又是怎么能找到那宮女的家人的呢？她又抬筆在柔美人和宮女的連接線上也打了問號。
而另一邊，柔美人和葛才人素來不和，有下毒之心合情合理，但是素禾又憑什么會聽令于柔美人，甚至寧死也不吐露半個字？另外也還是沒辦法解釋素禾一個小宮女是怎樣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對葛才人下毒的。
舊的疑點沒有解決，又多了不少新的疑惑。葉蓁蓁放下筆，眉間川字細紋更深幾分，這背后一定還有人在推波助瀾，甚至柔美人的死也未必真的是畏罪自盡。
葉蓁蓁將畫滿線條的紙折起，掀去燈罩，湊近燭火。火星爬上紙張，沿著折痕蔓延，有青灰色的煙裊裊升起，在空氣中畫出繾綣的云紋。
“不管是誰，都給姑奶奶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