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顛倒黑白

　　王慶虎是真的有些慌了，無論任何時代，人命關(guān)天，人命都是第一大事。前些日子，鹽引被盜，雖然王慶虎也是急瘋了，可后來知道那是羅神教圣女和他開玩笑，他也就沒當回事。

　　即便其中有一些難以解釋的地方，但鹽引拿到手，也就行了。

　　可是，這一次卻絕對不一樣！這可是兩條人命??！

　　按照兒子的說法，他是在遇見孫丙文后，被人弄昏的。而之后，孫丙文死了，他的婆娘王氏，也在家中上吊自盡。

　　如此一來，王榮等于是被推上了風(fēng)口浪尖，除了王慶虎，誰會相信王榮說的話？

　　而對方如此費盡心思，當然不可能只搞定一個王榮，只怕連他王慶虎，也是想要一起對付的！

　　他慌忙穩(wěn)了穩(wěn)神色，對黃知縣道：“大人，我兒可沒去害死那王氏啊！”

　　黃知縣嘆了口氣，道：“是，這誰都知道，那王氏就是上吊自盡的?？伤秊楹螘员M，這你總該知道吧？還不是因為你那個好兒子？”

　　王氏和王榮攪和在一起不是一天兩天了，但畢竟沒有昭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可現(xiàn)在呢，孫丙文居然被王榮殺了！而人們議論此事的時候，都會提起王氏不守婦道，勾引野男人，最終害得親夫被殺，這名聲……大概能和潘金蓮相提并論了。

　　黃知縣的話讓王慶虎一陣無語，但他卻總覺得王氏自盡，其中有些貓膩。忍不住道：“大人，我兒是被陷害的，那孫丙文肯定是他人所殺，嫁禍給我兒。這王氏，我看八成也是那人暗中做的?。　?p>　　黃知縣呵呵兩聲，不咸不淡的道：“高捕頭仔細勘察過孫丙文的家，門栓沒有任何被破壞的地方，院墻也沒有看見有人攀爬的痕跡。那王氏是自己把自己鎖在家中，然后自盡的！”

　　王慶虎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了。他雖然心中有諸多懷疑猜測，但歸根結(jié)底，沒有證據(jù)??！

　　看樣子，講道理這條路是走不通了，對方準備的實在是太周全了！

　　王慶虎干咳了一聲，偏頭看了看高捕頭。黃知縣頓時明白過來，對高捕頭道：“你先下去，繼續(xù)調(diào)查平安商號那邊的情況去。”

　　高捕頭告退后，王慶虎略微放松了點，對黃知縣一拱手：“大人，那一萬兩銀子，已經(jīng)送到大人別院去了?！?p>　　黃知縣眼中閃過一絲喜悅之色，卻是說道：“呵呵，王員外和本官也不是外人了，有什么事兒，本官能幫自然是會幫的?！?p>　　王慶虎心中暗罵，你他嗎和銀子才不是外人吧！但臉上自然是一副感激涕零的神色，說道：“多謝大人垂憐，在下年歲已近半百，膝下就這么一個兒子，實在是舍不得啊……黃大人，不知道此事，能否有個回轉(zhuǎn)的余地？”

　　此時，王慶虎也是想通了。反正老子一萬兩銀子已經(jīng)出了，不管兒子是不是殺人兇手，干脆先利用黃知縣把兒子保住再說其他。

　　黃知縣偏頭道：“回轉(zhuǎn)的余地？你覺得能怎么回轉(zhuǎn)，這是殺人！人命案子，大明律有規(guī)定，但凡人命案子都需要皇帝陛下親自過目，任何人犯處決也都需要陛下親筆御批！王員外，本官可沒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夠在陛下面前去回轉(zhuǎn)什么??！”

　　王慶虎無奈的長嘆一聲，他雖然不懂什么大明律法，卻也知道殺人案想從中搞鬼是很難的，畢竟這是要皇帝親自批示的事情。

　　他忽然腦子里閃過一道光亮，驀然欣喜的道：“大人！您也說了，人命案子，才會如此報備，可若不是人命案子呢？”

　　“你什么意思？”黃知縣被王慶虎說的一愣，不明所以。

　　王慶虎道：“孫丙文死了，可誰也沒親眼看見是我兒子殺了他啊！他興許是自己跌倒死了，或者……他就是想自殺！對，他就是自殺的！”

　　他激動的道：“大人，您看……一個人自殺了，誰能說出不是來？那孫丙文就是自殺的，我兒只不過是恰好路過，被人撞見在現(xiàn)場了。一個自殺的案子，想必?zé)o法驚動到天子吧？”

　　黃知縣瞪大了眼睛，帶著幾分震驚和佩服的神色看著王慶虎。就你兒子那渾身是血還拿著兇器的模樣，你也敢說是恰好路過的？

　　他干笑了一聲，道：“王員外，都這時候了，你就別開玩笑了……說孫丙文是自殺，這也要人會相信??？”

　　王慶虎卻是越發(fā)堅信此事可行，當即正色道：“誰不相信？官府經(jīng)過詳細的調(diào)查，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誰不相信？不相信的人，那就是在和官府作對，是和黃大人在作對，敢問……錢塘縣有這樣的人嗎？雖然苦主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但偏偏……這事情沒有苦主了，都死了！”

　　黃知縣略微有些怔忪，但自然不肯冒這個風(fēng)險。那王榮又不是他的兒子！他嘆了口氣，一臉為難之色道：“王員外，你把事情也想得太簡單了！”

　　王慶虎卻宛如沒有聽見似的，繼續(xù)道：“大人，在下稍后會再送五千兩銀子，到大人的別院去！”

　　黃知縣頓時眼睛就直了，又是五千兩？狗日的王慶虎，家中到底有多少財富？黃禹隆這一刻，都想著是不是就著王榮殺人這一事，把這王慶虎給弄死算求，到時候他王家的家產(chǎn)抄沒充公，充一點到自己腰包去絕對不少！

　　不過再一想，還是算了，風(fēng)險太大，畢竟他和王慶虎互相之間是各有把柄的，王慶虎臨死咬他一口，他也不好受。不過，五千兩……那也不少了??！前前后后一萬五千兩白銀，這個案子，正如王慶虎所言，其實未必沒有操作一下的余地！

　　固然是有些風(fēng)險，可是，錢塘縣這邊自己一手遮天，蘇州府自己也有人，再往上，給堂兄送點禮物，自然也可以遮掩一番。此事，好像也當真沒啥大不了的？

　　黃知縣頓時呵呵一笑，道：“好說，稍后……衙門那邊就會貼出告示。這案子不能鬧得人心惶惶，鬧大了影響不好。過不了多久，可是有大人物要來蘇州府，打從咱們錢塘縣路過的！”

　　王慶虎哪里關(guān)心什么大人物，只要他兒子沒事就行了?？袋S禹隆那模樣，他便知道此事已經(jīng)成了。當下也是笑呵呵的拱手道謝，隨后告辭，去給他再準備五千兩！

　　一萬五千兩，即便是王慶虎也是心頭滴血，可他知道這事兒必須快點解決，保住自己的兒子。否則的話，天知道對方還有什么后手？

　　不過，這一萬五千兩送出去了，那么以后頭疼的就該是黃禹隆黃大人了。這錢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

　　李立在悅來酒樓吃喝完畢，卻是特意點了一壺茶水，又慢吞吞的磨蹭了會兒，自然是想要多聽取一些消息。

　　但沒想到，他這一等居然等到了關(guān)于結(jié)案的消息！

　　一開始，李立還以為錢塘縣衙門辦事效率如此的高，這才不到一個時辰，就把案件給定了？

　　可當他來到那貼著的告示處，仔細一看，才知道根本不是這么回事！

　　“經(jīng)錢塘縣相應(yīng)衙役調(diào)查取證，嚴密勘察現(xiàn)場，仵作詳細驗明死者尸身傷勢，最終裁定，死者平安商號掌柜孫丙文，乃是自殺！據(jù)聞孫丙文早有自殺的意圖，數(shù)次酒醉后流露出輕生的念頭，這一次自盡而死，也算是情理之中，和他人無關(guān)?！?p>　　李立看完這告示，頓時就一臉懵逼了。

　　整個事情，實在是太輕飄飄了，三言兩句就給解決了。自殺，就這么兩個字就下了定論。一個人是自殺，那其他人當然沒資格多嘴說什么了。

　　只是，那個在命案現(xiàn)場握著刀的王榮呢？這告示里，居然只字不提？

　　李立疑惑，其他人也自然很疑惑，有人忍不住驚詫道：“這算什么？命案才發(fā)生了不到一個時辰，這就給下了定論？那王家少爺呢，他可是手握兇器在現(xiàn)場的啊！”

　　“王榮本是路過，無意間發(fā)現(xiàn)孫丙文倒在地上，驚慌之下過去查看，才身上沾染血跡。他是清白的?！币幻麖堎N告示的差役說道。

　　“荒唐！哪有這么簡單就調(diào)查結(jié)束的？誰不知道那王榮殺人嫌疑最大？”那個表達疑惑的人忍不住喊道。

　　“放肆！”幾名差役頓時怒喝。

　　“居然敢污蔑知縣大人辦案不公？來人，抓起來！”幾名差役一下子就撲了上前，將那人給索拿住。那人頓時也發(fā)現(xiàn)自己一時心直口快惹了大禍，慌忙喊道：“??！我剛剛隨便說說的，我知道錯了！”

　　“好家伙，居然敢造謠生事，罪上加罪！帶走！”幾名差役不由分說，就把那家伙給帶走了。

　　頓時，圍觀告示的人里，再無人敢吭聲。

　　李立心頭大震，還能這樣的？雖然他也知道，王榮多半是被柳謙益設(shè)計陷害的。可是，那平安商號的掌柜的孫丙文，就算不是被王榮所殺，那也肯定是柳謙益的人干的！

　　可現(xiàn)在錢塘縣縣衙居然就已經(jīng)結(jié)案了？你們還能再草率一點嗎？

　　另外，說什么詳細調(diào)查，仔細求證，我特么堂堂第一發(fā)現(xiàn)人，到現(xiàn)在也沒人再來找我問問情況的，這也叫詳細調(diào)查過了？

　　而且……孫丙文那死狀，胸腹間中了五刀！誰自殺能狠得下這個手，把自己捅了五刀才捅死？況且，以李立的眼光來看，那五刀每一刀都是致命傷！他孫丙文是有五條命來自殺嗎？！

　　現(xiàn)在，官府卻給出一個死者自殺的結(jié)論，這就是古人顛倒黑白的本事嗎？

　　李立臉色不由得陰沉萬分，想了想片刻，他冷哼一聲，直接就朝著縣衙大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