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愛宕山的門戶

　　小林和真理惠換上了新買的和服。

　　真理惠穿的是漸變色那一款，小林穿著黑底灰色海浪紋的和服，是真理惠給他挑的。

　　她拎著深紫色小布袋，小林背著劍匣。跟那個老頭子告別以后，他們穿過別院的后門，走上了山路。

　　本來真理惠還想帶著寵物一起的，不過它們睡得太沉了。

　　現(xiàn)在只有他們兩個人，氣氛有些沉默。他們迎合著彼此的腳步，不由得越走越慢，越走越安靜。

　　這里的山路比秀川神社的山路難走的多。

　　石階埋在了泥土和草叢里，若隱若現(xiàn)。鳥居也要破敗一些，表面坑洼不平，整體呈棕灰色，牌匾也只剩下一半。

　　但是如此破敗的鳥居上反而有更多的鳥雀停駐、休息。

　　變了很多。小林有些感慨。這里的人跡少了很多，動物多了不少。

　　“在下本想打掃一下山路，但實在忙不過來?！闭胬砘菹乳_口了，“幾年下來，這里就成了這個樣子?！?p>　　“也沒什么不好的?！毙×植幌胱屗齼?nèi)疚，“感覺比以前安靜了許多。”

　　“一個人來的時候才安靜呢?！闭胬砘菹乱庾R地說道，“安靜得嚇人?！?p>　　“是嘛……”小林能想象到真理惠一個人爬山的樣子，“那以后盡量不讓真理惠一個人爬山。”

　　她點點頭：“嗯?！?p>　　爬了一會兒，兩人來到了半山腰的平臺。

　　這里鋪著石板，縫隙里生長著雜草，偶爾還有裸露的土地。四周的石椅破損了不說，還被無人修剪的灌木蓋住了。

　　正前方又是一座鳥居，穿過去就是上山的路，但是左邊還有一條小路。

　　小林記得那里有一棵紫藤，樹下還有一條小河。

　　“少主很久沒有去看那棵紫藤了?！闭胬砘菀餐蚰菞l小路，“可惜現(xiàn)在已經(jīng)六月底，紫藤花已經(jīng)謝了?！?p>　　小林想起一句歌詞，不禁用漢語唱了出來：“當花瓣離開花朵，暗香殘留?！?p>　　真理惠眼前一亮，好像聽懂了小林的話：“暗香殘留……”

　　“走吧?！毙×痔ど狭诵÷?，“去看看那株紫藤?！?p>　　紫藤纏樹而生，無法獨自存活。與那株紫藤伴生的是一棵槐樹，枝繁葉茂。雖然如今已經(jīng)無人看管，不過百年前受過精心照料，所以活到了現(xiàn)在。

　　小路比以前窄了許多，也繞了許多。

　　幽深的小徑里，真理惠和小林并肩前行，竟然也有些擁擠，肩頭時不時要碰一下。

　　嘩——

　　水流聲越來越明顯，小林和真理惠不禁加快了腳步。

　　灌木消失，前方是一片草地。

　　河水從右邊的山坡上流下，只有淺淺一層，剛好能蓋過河底的石頭。

　　岸邊生長著一棵別墅一樣的槐樹，紫藤就纏在樹上。

　　這里的紫藤當然比不上足利公園那株一百四十多年的紫藤，不過覆蓋面積也達到了三百多平方米，與槐樹相互依存。

　　這棵纏著紫藤的槐樹足有二十多米高，樹干一米多粗。

　　但是它們的枝葉垂得很低，最高處距離地面只有三米，矮處能碰到小林的頭頂。

　　如此巨大的樹冠像傘一樣撐開，紫藤從中垂下，枝葉之繁密幾乎連陽光也無法穿過，連風也不能潛入。

　　抬起頭，兩人只能看見閃爍不息的光點，就像群星。

　　在這樣的樹下，別說兩個人野餐，就算開個幾十人的派對也不覺得逼仄。

　　呼——

　　風吹過，清新的空氣里好像真的有暗香。

　　小林望向風吹來的地方，發(fā)現(xiàn)真理惠站在那里。

　　原來如此。

　　“餓了?！毙×址畔聞ο唬伴_始午餐吧?！?p>　　拿出白色的方布放在樹下，兩人背靠著樹干坐了下來。

　　野餐工具都裝在了劍居里，除了白布以外還有一個小桌案、兩盒便當和兩壺米粥。一壺是小林的皮蛋瘦肉粥，一壺是真理惠的白糖南瓜粥。

　　正午的天氣很熱，幸好頭頂?shù)闹θ~幾乎遮住了大半個天空，還有綠野清風作伴，也不至于炎熱難耐。

　　“少主知道紫藤的傳說嗎？”

　　“紫藤的傳說？”小林沉思著夾起一塊章魚香腸，“沒有?！?p>　　“傳說有個女孩在四月初向神靈乞求一個珍惜她的伴侶，神靈給她的指示是去懸崖邊的一棵槐樹下等待，那個人就會出現(xiàn)?！?p>　　小林忍不住插了一句：“然后那個人沒有出現(xiàn)？”

　　“?。繛槭裁礇]有出現(xiàn)？”

　　“四月初嘛，說不定是愚人節(jié)。”

　　“那又不是我們的節(jié)日，而且那時候還沒有愚人節(jié)呢。”真理惠拍了小林一下，“少主不要亂說，在下的思路都被打斷了。”

　　“對不起。”小林握住她的手，“你繼續(xù)?！?p>　　真理惠抽回手，白了他一眼。

　　“女孩兒等了一天一夜，但是太陽升起的時候，還是沒人出現(xiàn)。非但如此，疲憊的女孩還被一條毒蛇咬中了腳踝，性命垂危。”

　　小林又插了一句：“啊，這就是主角出場的時候了。”

　　真理惠表情憤怒，小林立刻投降：“對不起，我瞎說的，你繼續(xù)?！?p>　　她咬著牙：“你說的沒錯，一個白衣男人出現(xiàn)了，他用嘴巴吸出了女孩體內(nèi)的毒液，拯救了她，兩人暗生情愫?！?p>　　“但是那個男人有婚約，他周圍的人不允許那個女孩兒嫁給他?！?p>　　“為了愛情，他們從懸崖邊上跳了下去?！?p>　　“沒人知道他們后來怎么樣了，但是一株紫藤纏上了懸崖邊上的槐樹，花與葉交錯在一起，難舍難分。”

　　“這就是紫藤的傳說?！?p>　　“哇哦?！?p>　　小林突然產(chǎn)生了惡趣味：“說不定那個男人的婚約是神明的安排，神故意要讓那個女孩為自己的愿望付出代價。”

　　“是嘛……”真理惠竟然沒有生氣，“說不定女孩兒知道?！?p>　　“那她還……”

　　說著，小林突然停住了。

　　真理惠很滿意地拍了拍小林的肩膀：“很有悟性嘛?！?p>　　……

　　午餐結束，兩人收拾了野餐的器具，離開那株纏著槐樹的紫藤，繼續(xù)上山。

　　一路無話，他們很快就到了山頂。

　　在這座小小的矮山之后是更寬廣的原野和山峰，有一些小林和真理惠曾經(jīng)去過，但是還有更多陌生的地方。

　　愛宕山，這就是這片區(qū)域的名字。

　　小林家的后山就是愛宕山的門戶，分開了這片自然區(qū)域和目黑區(qū)的都市。

　　此刻，愛宕山的上空飄蕩著不祥的黑氣，連正午的陽光都無法穿透。

　　那里發(fā)生了什么？

　　兩人神情驚訝，面色凝重，眺望著前方異常的景色。

　　真理惠忍不住上前一步，但是腳下一滑，身體突然倒向前方的懸崖。

　　“??！”

　　“真理惠！”

　　小林抓住她的手，一下把她拉到懷里。

　　驚魂未定的真理惠靠在小林肩頭，兩人一起望向地面，發(fā)現(xiàn)了一塊血跡干涸的骨頭。

　　那是一塊兒小腿骨，人的小腿骨，還有牙印。

　　“這是……”

　　叮鈴鈴——

　　鈴聲響了，小林從袖子里拿出手機，發(fā)現(xiàn)是佐佐木打來的電話。

　　“佐佐木？”

　　“是我，還記得寵物店的老婆婆嗎？”

　　小林心里一涼：“怎么了？”

　　“她遇害了，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