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蕓夢偶記

第十一幕 沖突 叛逆期的痛苦

蕓夢偶記 未乙辛 4320 2020-04-01 15:26:37

  同樣也是一個建筑物的門口,許多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們正陸續(xù)走了出來。不一會兒,人群中出現(xiàn)了蘇晨的身影。他斜挎著書包獨自出了教學(xué)樓和校門口,朝公共汽車站的方向走去。

  視線中的站牌下,正有幾個熟悉和不熟悉的面孔。看情形,似乎那兩個總是結(jié)伴而行的女生正被三個人圍在中間??磳Ψ降拇┲虬纾黠@就是有些痞氣的社會青年。

  兩個女孩互相挽著胳膊緊靠在一起,縮著頭,閃躲著來自兩旁的目光和言語侵?jǐn)_。路邊停著兩輛破舊的自行車。那個戴眼鏡的男生,正雙手提著書包站在七八步之外,轉(zhuǎn)頭眺望著公共汽車開來的方向。

  蘇晨放慢了腳步,環(huán)顧著冷清的街道,又回頭望了一眼人影稀疏的校門口,漸漸感到不安的皺起了眉頭。隨著腳步的接近,幾個小青年輕佻與無賴的話語,清楚的傳了過來。

  “唉?這位同學(xué),我們都說了好幾遍了…想要誠心道歉的話,至少得告訴我們你的名字吧?”

  “哎呦,你的書包里裝的什么?撞得我胳膊這個疼啊…你得拿出來讓我們看看。你說是書就是書嗎?萬一是‘兇器’呢?”

  “就算是書,你也得拿出來讓咱們看看,是哪本書撞的呀!”

  “對呀!就是啊!你一句‘對不起’就想算了?”

  ‘書本上都寫著名字呢,讓你們這些混混知道了名字,以后恐怕就麻煩不斷嘍。’

  蘇晨心里極度鄙視著眼前這一幕,這種典型的‘社會青年糾纏在校女學(xué)生’的橋段,同時也糾結(jié)的想著

  ‘英雄救美…還是視而不見?救,我一個人救得了么?要不就像他那樣躲遠(yuǎn)點兒?’

  想到這里,蘇晨又轉(zhuǎn)過頭,看向那個戴眼鏡的男同學(xué),卻沒想到對方也正巧回過頭來看他。不過由于夕陽的反射,對方隱在鏡片后的眼神看起來閃爍不清。

  那三個社會青年也注意到了蘇晨的靠近。尤其是看到他也穿著同樣的校服時,仨人下意識的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和站位。而且其中一個人的視線,始終停留在逐漸走近的蘇晨身上。

  當(dāng)他看到,蘇晨與那個戴眼鏡的學(xué)生目光交流的一幕時。警惕的用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同伙,挑動下巴示意了一番。然后兩個人同時轉(zhuǎn)過身來,朝蘇晨吼了一句

  “站住!你想干什么?”

  蘇晨嚇了一跳,趕緊回過頭來。這才意識到,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jīng)踏過了這些混混們心理和習(xí)慣上的‘警戒線’,雙方到了觸手可及的攻擊距離。

  他趕緊后退了半步,仍在糾結(jié)于‘到底該不該惹這個麻煩’,甚至盤算著‘如果要管這個閑事,那么話該怎么說’…于是,他手心里又出了汗,兩條腿又開始不由自主的酸軟,眉頭也不聽話的擰成了一團(tuán)。

  “我?我要去等車。你們…擋我道了。”

  “滾那邊去!看見那個人沒有?你也站一邊等著去…”

  “別特么多管閑事兒!去去去!”

  蘇晨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了一句之后,聽到對方言辭侮辱的警告,腳下卻不再移動半步。隨著心中一股熱流涌動全身,有種久違的沖動,再次支配了他的理智。

  ‘砰’的一聲,蘇晨把手中拎著的書包,猛的摔到了地上。他瞪起眼睛,怒視面前那個說‘滾’字的混混,緊緊的攥起了拳頭。

  “呦吼!你還挺帶種兒…”

  被目光挑釁的人一邊痞賴的說著,一邊踏上一步。同時,右拳飛快的搗向蘇晨肩膀,把絲毫不懂閃躲的蘇晨懟得身子一歪。還沒等他站穩(wěn),另外一個混混配合默契的從側(cè)面竄了過來,一抬腳就把蘇晨踹倒在地。

  緊接著,兩個女生身后的那個人也繞了過來。三個混混嘴上罵罵咧咧,你一腳我一腳,不停的踹向倒在地上的蘇晨,壓根兒不給他重新站起來的機(jī)會。

  ……

  不過,顯然三個混混也知道對方只是個在校學(xué)生,不同于社會痞子之間的打架。所以踢是真踢,但腳下也確實留著分寸,并沒有下狠手瞄準(zhǔn)致命的部位。畢竟如果真出了事兒,打死打殘了中學(xué)生的話,公安部門肯定要介入調(diào)查的,沒必要自找麻煩。

  鏡頭拉遠(yuǎn),三個小混混圍成一圈,欺負(fù)著中間倒在地上的人。那人也不會閃躲和格擋,只是徒勞的掙扎著,想站卻站不起來。這一幕,像極了家貓們捉到老鼠以后,戲弄于掌股之間的畫面…

  有趣的畫面沒有持續(xù)太長時間,那個戴眼鏡的男同學(xué),朝這邊大聲喊了一句什么。引得站臺上除了倒地的蘇晨之外,所有人都轉(zhuǎn)過了頭去。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輛熟悉的公共汽車正打著轉(zhuǎn)向燈,朝車站位置急駛過來…

  車門向兩側(cè)打開,車廂里坐著的幾名乘客們,都好奇的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然而,只有坐在靠門一側(cè)的人,才能看清站臺上的全部情形。

  順著乘客們的視線,只見那兩個女生飛快的上了車。其中一人沒有像同伴那樣,走進(jìn)車廂找位置坐下。而是站在入口靠住了車門,小聲的對售票員阿姨說著話。

  此時的車外,那三個社會青年正勾肩搭背,轉(zhuǎn)身走向路邊停著的自行車。有個人還回頭卡了一口痰,不依不饒的吐在剛從地上坐起來的少年身上。

  一個戴眼鏡的男學(xué)生,快步走到這個少年的身后,小臂晃動著,似乎想要伸手去扶他。然而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少年已經(jīng)自己站了起來。于是,他向旁邊走了兩步,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個書包,拍著灰塵走了回來,默默的遞給了那個少年。

  兩個少年一前一后走進(jìn)車廂,門口那個女生低著頭給他們讓出了路。蘇晨用余光掃了一眼車廂內(nèi),又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坐下之后,他便轉(zhuǎn)頭看向另一側(cè)的窗外。

  汽車冒著黑煙,在晃動中逐漸加速。車?yán)锏某丝蛡儙е幻魉浴⒒蚴欠浅拹旱谋砬?,看到窗外的自行車道上,那三個一身痞氣的小青年,正騎著兩輛腳踏車,追逐著公共汽車。

  坐在自行車后架上的小青年,用手指搓著口哨。蹬車的倆人也單手扶把,朝車窗這邊比劃著粗魯不堪的手勢??此麄儑虖埖哪?,似乎還在大聲嘲弄和奚笑著。

  售票員和無關(guān)的乘客們紛紛皺起了眉頭,那兩個女生也是一臉擔(dān)憂的咬著嘴唇。只有戴眼鏡的男生,瞥了一眼窗外,又轉(zhuǎn)頭看向后排的蘇晨。只見他正趁人不備,低頭擦了一下眼角…

  值此瞬間,異變陡生!兩輛自行車在前行中,搖搖擺擺、時遠(yuǎn)時近。沒有用手扶著的兩個車把,與彼此的金屬閘桿之間,意外的掛到了一起。結(jié)果,車子前輪猛地一甩…兩輛單車加三個小混混,連車帶人同時掀翻在地。須臾之間,就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看到這一幕的乘客們先是愣了幾秒,然后不約而同的爆發(fā)出歡笑。男女老少、各種笑聲,匯聚成一場獨特的交響樂,打破了沉寂的畫面。

  ……

  一路上,蘇晨還是像平常那樣,支起胳膊托著臉,閉著眼睛忍受汽車的顛簸。他的表情看起來也很平淡,若不是衣服上的折皺與污跡,根本不像剛剛經(jīng)歷過一頓踢打。

  兩個女生還是坐在一起說著悄悄話,偶爾交替著彼此推搡與搖頭。下車前,那個曾經(jīng)擋住車門的女孩,還神情復(fù)雜的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蘇晨。

  當(dāng)兩扇車門在身后關(guān)閉,汽車再次啟動之后。先下車的戴眼鏡男生,沒有像以前那樣直接轉(zhuǎn)身離去。他提著書包站在蘇晨的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然而蘇晨卻沒有與他對視,抬腳就想從旁邊繞過去。不料,對方卻掏出了一塊樸素的手帕,一邊伸過來,一邊試探的說

  “你這里…還是擦一下吧?”

  蘇晨順著他手指的示意,看到了自己衣服上的痰漬,厭惡的皺起了眉。可他沒有去接對方的手絹,而是走近站牌,在柱子上蹭掉了惡心的東西。

  “那個…你剛才真勇敢。說實話,我從來沒有打過架。其實…我也想上去幫忙的…對不起?!?p>  聽到對方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完,蘇晨才轉(zhuǎn)過身來,重新打量著他。只見他皮膚白皙,鼻梁上架著一副金屬半框眼鏡,瘦弱中略顯斯文,尤其瓜子臉的兩頰上…在一絲羞愧引起的緋紅之外,居然還有一對兒明顯的酒窩兒,由于咬著嘴唇而若隱若現(xiàn),宛如處子一般…不僅讓人無法生厭,估計許多女性甚至?xí)淼蛊渲小?p>  “沒事。跟你沒關(guān)系,是我自找的…我壓根兒就沒想過跟他們動手,只要我不還手就不算打架斗毆。你沒看見我都沒還手么…”

  “噢,原來是這樣?。亢孟裼悬c道理…那你還疼不疼?”

  蘇晨本來正低頭整理自己的衣服,同時說著自欺欺人的話,借以保留一絲最后的尊嚴(yán)。結(jié)果卻聽到對方的語氣似乎并不相信,而且話里話外,好像還帶著一種調(diào)侃,讓他有種既熟悉又尷尬的感覺。

  他咧著嘴沒有接聲,只沖對方擺了擺手,就轉(zhuǎn)身朝回家的方向走去。此時,從他身后又傳來一句問話

  “我是七班的,我叫唐寂峰…你叫什么名字?”

  “四班,蘇晨。”

  頭也不回的說完自己的名字,蘇晨一路走,一路漸漸卸下表面上的偽裝。委屈…懊惱…憤怒…堅定等各種表情,在他臉上輪番交替…

  走進(jìn)樓梯口時,蘇晨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的捶打著欄桿木扶手,直打得兩手生疼才停了下來。平復(fù)了一會兒呼吸后,他才繼續(xù)走上樓梯進(jìn)了家門。

  蘇母跟往常一樣,從廚房探身出來打了聲招呼。蘇晨板著臉走到臥室,連燈也不開,把書包往地上一丟,就合身撲倒在了床上。不一會兒,昏暗的房間里傳來了低聲的抽噎。

  窗外陰云密布,一場猛烈的秋雨正在醞釀之中。

  ……

  晚餐時,蘇母的視線,總是有意無意的瞟向低頭吃飯的兒子。女性的直覺,令她敏銳的發(fā)現(xiàn)了兒子今天的異樣。當(dāng)她逐一找到衣服上淺淺的幾塊污漬…臉上并不明顯的一小塊淤青…以及略顯浮腫的拳骨…

  這些一個又一個的證明,漸漸坐實了自己的猜測。此時她的生氣和擔(dān)憂,也積累到了擦出火花的邊緣。她放下碗筷,抓著兒子正要夾菜的手,顫聲問道

  “晨晨,你…你又跟別人打架了?”

  “…沒有!”

  蘇晨不想抬頭與母親對視,只是用力抽回了手,往嘴里扒拉一口米飯,低頭嚼著。

  盡管錯不在他,但這種‘只挨打卻無力還手’的經(jīng)歷,沒有任何男性原意提及…無論他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個男孩。而且在他的心里,依舊對母親懷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氣…更不想以自己的委屈和軟弱,從對方那里換取一份安慰和同情…

  “沒有?那這是什么?這又是怎么弄得?你…你現(xiàn)在還學(xué)會撒謊了!?…你說實話,這次又是為了什么打架?跟誰?又是跟同學(xué)嗎?”

  蘇母眼中噙著淚花,越說越急,聲音也越來越大。

  自從上次兒子跟同學(xué)們打架,并且知道了自己對他隱瞞離婚的事情后。長期以來,兒子對自己的冷淡和怨恨,其反作用,就像心底的沼氣不斷發(fā)酵與匯集…如今又遇上了相似的情況,生氣和擔(dān)憂如同導(dǎo)火索一般,終于把它引爆了。

  而蘇晨本來就不想解釋,面對母親一反常態(tài),不分青紅皂白的責(zé)備與埋怨,自以為是的只感到不公、不平、與不忿!

  ……

  他一把推開飯碗,甩掉手中的筷子,瞪著母親聲嘶力竭的喊道

  “你才撒謊呢!我說沒有就沒有!你…你才一直騙我!我問你,我爸在哪?你們?yōu)槭裁措x婚?你們有問過我嗎?我爸姓袁,我為什么姓蘇?…你說呀,你再騙我呀!”

  ‘啪!’

  一個清脆的巴掌,猛的扇在蘇晨臉上,打得他一歪頭的同時也閉上了嘴。

  垂下手臂的蘇母不知是氣、是恨、還是悔,坐在那里全身發(fā)抖。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朦朧與顫抖之間,似乎看到兒子慢慢轉(zhuǎn)過頭,慢慢抬起一只手捂到自己臉上,然后堅決的站了起來…在窗外一道閃電亮起的同時,轉(zhuǎn)身離開了餐桌。

  片刻后,蘇母止住了顫抖,雙手捂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窗外終于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霹靂。

  ……

  蘇母在桌前哭的累了,她擦著眼淚站了起來,扶著墻一步一步走向兒子的臥室。燈光亮起了幾秒鐘,只見她又快步退了出來,接連打開了廚房和衛(wèi)生間里的燈。她扶著門框,反復(fù)向每個房間里探頭尋找。

  最后,蘇母靠在門廳的墻壁上急速喘著氣,眼神中充滿了焦急和悔恨。此時,每個房間都燈火通明,里里外外只有她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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