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姑娘能在極寒環(huán)境之外自如地生活,應(yīng)該也是得到了你說的那位綠瞳男子的幫助吧?”
景年本以為二人的對話這便結(jié)束了,卻又生出這一句。
此人果然心思縝密,不會放過任何細(xì)節(jié)。
景年既已將秘密基本與他全盤托出,自然也不會在意他多問些什么,點頭道:“是,他給了我一種要長期服用的藥丸。”
“不愧是斷情宮,這世間能有此藥的,也只有那里了。”
慕兮聞言并沒有多驚訝,了然一笑,“這種東西世間罕見,常人無法輕易獲得,不過……斷情山之外,還有一味藥草,對減緩火族在極寒環(huán)境外火種的壓力具有奇效。”
景年一愣。
“我聽蕭先生說,姑娘略懂些藥草,那應(yīng)該有聽說過青艾吧?”
青艾?
景年眨了眨眼,這她自然是再熟悉不過的。
這種藥草在北方,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常被用于治療外傷,斷情山下就很常見。其他地方的話,景年雖不了解,但它生長力強,應(yīng)是各地普遍都有的。
慕兮見她的反應(yīng),就知道她一定是清楚的,“我們一般都用青艾外敷傷口,但它其實也可熬制成湯藥。青艾性寒,內(nèi)服,可抑制火族人體內(nèi)的火種,效果雖遠(yuǎn)不及姑娘的藥丸,但長期服用,肯定有好處?!?p> 這對景年而言,應(yīng)該算是個意外的好消息了。
她面上不動聲色,似是對慕兮還有些忌憚,“先生怎么會知道這些?”
“我既守護原屬于斷情宮的木靈珠,自然對火族有些了解。”
慕兮笑了笑,還是那句話,措辭間滴水不漏。
……
景年沒再說話,二人都未將身份全部道明,也無意于此,彼此心知肚明,氣氛間,自然籠罩著一層將破未破的緊繃感。
“我已在姑娘服用的湯藥中加了這一味藥草,往后也可以隨時以曬干后的青艾煮水飲用。”
慕兮這時倒是像一個再正常不過的醫(yī)者了,“姑娘先休息,晚些時候我會再來為姑娘看診。”
“我……我的脈象,與常人完全不同嗎?”
景年聽到他的話,心中又一陣發(fā)緊。
“很明顯,很不同?!?p> 慕兮溫聲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可是蕭先生……”
景年想說什么,話在口中,卻說不出口。
“蕭先生乃當(dāng)世神醫(yī),相信不難察覺到姑娘的脈象。”
慕兮語氣平和,只陳述事實。
景年一陣心驚。
蕭痕……還有七皇子,恐怕早已知道了她的身份來歷……
可是他們?yōu)楹尾徽f?
慕兮見她目光游歷,已是屏蔽了外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便微頷首,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有一件事……還請麻煩先生。”
景年回神,再次叫住他。
“姑娘請講。”
“我的傷勢……還望先生不要透露給府中的任何人……”
慕兮聞言微挑眉。
景年想到方才端著藥進(jìn)來的春庭。
“七皇子府中……有許多肅王的眼線,他們已暗中對我下毒多日,七爺?shù)囊馑肌亲屛壹傺b不知道?!?p> 景年斟酌道。
慕兮了然地笑了笑,“姑娘放心,這些事,七爺早已安排好了?!?p> 景年卻是完全沒想到,錯愕地看著慕兮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好半晌才緩過神。
原來他早就考慮到了。
……
******
清晨,昭王府。
當(dāng)慕容昕面前被盛上的熱茶已經(jīng)是第五杯時,才好不容易在書房外看到歐延與昭王楚清昱一齊走進(jìn)的身影。
“怎么回事!怎么這么慢啊,怎么樣啊,快說說!”
他快步迎上去,一張俊臉滿是暗耐不住的迫切。
歐延和楚清昱一身朝服,顯然是剛下朝的模樣,二人聞言對視一眼,都沒先說話,走到椅子前掀袍坐下,默默端過茶水喝起來。
“趕緊的啊!欺負(fù)我不能上朝是吧?!?p> 慕容昕急得幾乎是抓耳撓腮。
他們越是這般故弄玄虛,他便越是胡思亂想,“這事兒可是我讓初四親自去辦的,初四啊,不會出什么岔子吧?”
初四是慕容昕的貼身親隨,自幼便跟著他一起長大,此時正站在慕容昕身后,明顯比他小幾歲,身形清瘦高挑,一身俠客之氣,背后腰間掛著一柄長劍,臉側(cè)一撮劉海微斜著垂下,氣質(zhì)很是不凡。
這已是初四今日到目前為止,數(shù)不清是第幾次聽到慕容昕如此問話,一時間也有些無奈,不過這回能給慕容昕答案的人就在眼前,他便也沒再把那句同樣回答了無數(shù)次讓他放心的話又再說一遍了。
……
“這回至少是能讓楚清懷忙上一陣了?!?p> 楚清昱放下茶盞,平穩(wěn)的聲線中帶了絲笑意,終于給了一句準(zhǔn)信。
慕容昕雙手一拍,喜不自勝。
距離啟靈儀式上行刺一事已過了三日,事關(guān)重大,此案交由肅王楚清懷親自調(diào)查,滿朝文武無不驚動。
今日早朝是北文帝病重罷朝后每周例行的,每三日一次,由皇子或丞相主持,恰好也是啟靈儀式出事后的第一次。
可偏偏當(dāng)朝右相高昌齊高大人卻缺席未到。
倘若是旁人缺席,倒并未有什么,可整個朝廷都知道,高昌齊是肅王的人。
近一個月,自帶兵得勝歸來,早朝一直都由肅王主持,可今日朝堂上,他卻并未提到太多與行刺有關(guān)的事,問到結(jié)果,也只說仍在調(diào)查中。
旁人不知發(fā)生了什么,歐延和楚清昱心中卻很清楚。
慕容昕自出事那天起便追查刺客身份,雖說對方早有準(zhǔn)備,派出死侍,讓人根本無從查起,可既能在啟靈儀式上行刺,背后指使,除了妄想奪權(quán)的肅王派系外,再不可能會有旁人。
唯一讓人摸不透的,是此次行刺意欲為何。
且不說啟靈儀式本來就戒備森嚴(yán),這次負(fù)責(zé)護衛(wèi)的,還是肅王自己,除此之外,高臺上方眾人,尤其是歐延和慕容昕,本身就身手不凡,若真是為了行刺,未免風(fēng)險太大。
這些疑點都禁不起推敲,仔細(xì)想來,也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肅王此舉并非是為了行刺,或是盜取靈珠,而是制造混亂——
這種混亂,只需犧牲一個無足輕重的死士,就算他們再篤定幕后主謀是誰,也查不出任何結(jié)果,最終只能草草收場。
北文帝病重,太子生死未卜,都是肅王制造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