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還念著她,情況一穩(wěn)下來,就立刻過來了。
……
“詩怡在夜里,摸黑進(jìn)了湖邊的樹林,試圖以信鴿向外傳信。”
歐延的聲音低沉而緩慢。
景年縮在被子里,屈起雙腿環(huán)抱住,這與他們之前預(yù)想的幾乎一模一樣,“她怎么樣了?”
“那鴿子被獵場的暗衛(wèi)截住了,沒出什么紕漏,只是沒想到……她剛將信送出去,林子里就忽然跳出來好幾個要置他于死地的死侍?!?p> “什么?!”
景年反手扣緊歐延的手,心砰砰直跳。
獵場里還有別人?
“那些人應(yīng)該本來就沒打算讓她活下去,見信件已送出去,就直沖出來滅口”,歐延輕揉著她的手背,“詩怡會些功夫,與他們纏斗了一會兒,最后拉住其中的一個一起栽進(jìn)了旁邊的湖里?!?p> “她自己多半也是懷著赴死的念頭?!?p> 景年睜大了眼,不敢相信過去的這一夜里究竟都發(fā)生了什么。
“然后呢?她怎么樣了?……”
她忽然有些不敢聽歐延的回答。
“他們動靜太大,我們的人趕過去時,逃了有兩三個,活捉了四個,卻都當(dāng)場自盡了,被詩怡拽進(jìn)水里的那個,受重傷也死了?!?p> 說到這里時,歐延神色冷凝,“詩怡也受了重傷,被救上來時,只剩一口氣了。”
景年渾身發(fā)冷。
白天還活生生的一個人……
“她本就身中劇毒,即便重傷被救回來,也活不了多久。”
歐延一番話,斷了所有生機(jī)和可能性。
……
“怎么會這樣……”
明明一夜都不曾出去過,此時卻仿佛被抽盡了所有力量,盡是排山倒海的無力之感。
她對詩怡其實很陌生,連話都沒說上過幾句,所以就算是她導(dǎo)致了自己被綁架,景年其實也沒太多感覺。
因為不熟悉,更何況自己也已獲救了,仇不仇恨的,早沒必要了。
如今聽到這種消息,想到她與沈傾城的關(guān)系,第一反應(yīng)還是控制不住的難過。
不過有些事,還是必須要弄清楚。
……
景年屏住呼吸,“所以……詩怡送出去的信件,到底是什么?”
“棠鈺莊內(nèi)部的地圖——”
歐延沒停頓,一字一句,目光幽深。
原來是這樣!
黑暗中,景年冰冷的手抓住自己胳膊。
就算本身感覺不到寒冷,卻早將人心之冷體會了個盡。
“她從哪里來的地圖?棠鈺莊……有這種東西?”
景年還是不敢相信。
“她自己畫的,從進(jìn)莊開始,所到之處皆在其中。不過也正因為此,地圖只涵蓋了冰山一角,極不完善?!?p> 景年聞言久久沒說話。
難怪……難怪在棠鈺莊時,詩怡就被發(fā)現(xiàn)莫名在莊內(nèi)游走。
原來……是為了制作地圖。
……
巨大的沉默令人窒息。
良久,她抬頭,有些困難地將盤踞在心中的話說了出來,“阿延……他們不止想要沈家的賬本是不是……”
這一切都拼湊起來了!
按照他們?nèi)缃裾莆盏拿C王楚清懷的線索,他在西域斷情宮的石廟中受到了不知名者的幫助,獲得了火族瞳術(shù)的能力,一面動用余黨力量蓄力東山再起,一邊……徹底暴露了他對靈珠的欲望。
棠鈺莊與世隔絕,即便他們有能力穿過莊外的古陣,進(jìn)來后也必定會迷路。
若有心想找尋金靈珠的下落,棠鈺莊內(nèi)各處的布局圖不可或缺。
他們已向棠鈺莊出手了……
加上臨風(fēng)所說的火靈珠,那其他靈珠呢?必然也已經(jīng)有所行動了!
……
“我早料到會有這一天?!?p> 歐延知道她在想什么,絲毫不亂,“若只是為了靈珠……倒還好辦些。”
景年抿唇。
他與慕容昕作為靈珠的執(zhí)掌者,對靈珠保護(hù)的有多嚴(yán)密,她是見識過的。
金靈珠甚至沒存放在那個與之相配的木制盒子里,而是歐延一伸手,就能憑空變出來。
這般,即便有棠鈺莊內(nèi)的地圖,也絲毫沒有用處。
景年自禁想到昨天臨風(fēng)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揚言要集齊五顆靈珠……
說她逃避也好,不敢也罷……那是因為內(nèi)心深處早就對此事的難度心知肚明。
而且就像歐延剛才說的……這就是他們的態(tài)度。
……
他們從來就不曾畏懼過任何可能威脅到靈珠的人或事。
因為不可能有人搶奪地走。
景年覺得呼吸有些困難,這種清晰的認(rèn)知越發(fā)加劇了她內(nèi)心深處左右兩頭撕扯的煎熬。
……
歐延似乎還有事纏身,沒作久留,今日詩怡道出的真相,他還需要親自處理,慕容昕正陪著沈傾城,一時半會兒抽不開身。
“你再睡一會兒,餓了就讓阿喜弄些吃的進(jìn)來?!?p> 他細(xì)心交代。
景年擔(dān)心沈傾城的情況,沒忍?。骸吧蛐〗悻F(xiàn)在怎么樣了?”
歐延頓了一下,嘆了口氣,“不太好,正在帳里守著詩怡?!?p> “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告訴她……”
“阿昕在旁邊守著她,到了必不可說的時候,自然不會再瞞她。”
歐延已退到了燭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語氣輕了不少,“這種事很殘忍,明知道傷害有多大,卻必須要說出來?!?p> 景年抿唇。
“我能……幫上什么忙嗎?”
她走下床,仰頭看他。
“全身心地相信我,就是幫我最大的忙了。”
歐延笑著低頭在她唇上印上一吻,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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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后來,景年還是去見了沈傾城。
營帳內(nèi),唯一的一張床已讓給了詩怡,慕容昕和蕭痕都在,里外時不時有端著熱水和湯藥的侍女進(jìn)出。
詩怡雙眸緊閉,臉色一片灰敗,她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床下也放了兩個炭盆,卻依舊冷的渾身發(fā)顫。
蕭痕在她面部幾處施了針,吊著她最后一口氣。
……
耳邊是慕容昕低低的聲音,一切的前因后果,清清楚楚。
沈傾城一向挺得筆直的脊背佝僂,一言不發(fā)地坐在床邊低頭聽著。
她的臉有大半隱在另一側(cè)和垂下來的發(fā)中,看不清表情。
可她一動不動,入定了般,甚至都看不出是不是還在呼吸。
……
“是奴婢鬼迷了心竅,釀下大錯……如今已無顏再面對小姐……”
慕容昕終于說完了,窒息般的沉默中,對著依舊毫無動靜的沈傾城,一直閉著眼的詩怡卻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