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徐緩?fù)Ｏ隆?p> 車前的簾子很快被掀開。
有光亮照射進(jìn)來，景年心一緊，有些機(jī)械地隨著歐延起身的動作一同走下馬車。
“參見睿王殿下！——”
“見過睿王妃！——”
“……”
景年還未站定，就已聽到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問安聲，與之相隨的還有呼啦啦一片的彎身跪拜。
被如此這般作為焦點(diǎn)的跪拜行禮，對景年而言還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當(dāng)下便被驚的整個呆立在原地，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人群中這時帶頭走出一人，正是許久未見的顧然，他左手邊還攙扶著一老婦，發(fā)絲花白，頭戴一抹額，脊背佝僂，手執(zhí)一支御賜鳩杖，衣著也相當(dāng)樸素，直朝著歐延拜下去，“老婦見過睿王爺！——”
她聲音雖低啞而蒼老，卻中氣十足，這一跪，直讓歐延彎了身，快速將人扶住，“舅婆使不得！”
景年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眼前的人，應(yīng)是歐延的舅姥爺，顧衍的妻子姜氏。
這么多年過去，顧衍和顧榆這對兄妹都已雙雙仙逝，如今唯一還健在的卻只有她了。
……
顧然一身書生長褂，與朝堂中所見很是不同，雖是幾個月未見，卻沒有太大變化，依舊是微冷的氣場，卻內(nèi)斂而有禮，與歐延一道將那老婦人扶起，這才開口道：“祖母，王爺王妃已接到了，一路勞頓，還是請人進(jìn)府再好好相敘吧?！?p> “延兒！……好孩子，好孩子，對……你說得對，快請！”
姜氏枯瘦的雙手緊緊握著歐延和景年各一只手，激動的雙眼都泛著紅，聞言忙不迭地點(diǎn)頭，帶著人往里走。
“七爺此行，祖母可是激動的一晚上都沒睡著，一大早天沒亮，就開始招呼著府里上下開始準(zhǔn)備了。”
旁邊傳來一道溫和的男聲，景年注意力被吸引，朝顧然身側(cè)看去，才發(fā)現(xiàn)他旁邊還站著兩個青年，都是很高的個頭，說話的那人年齡明顯看起來更大些，老成而穩(wěn)重，另一人稍瘦一點(diǎn)，都是整齊而簡樸的長衫，斯文而清雅。
細(xì)看時，能很明顯察覺他們?nèi)讼嗝灿行┫嗨?，不是完全的一個模子，而是鼻眼這樣的細(xì)節(jié)，一眼之下，無法明確說出究竟是哪里像，卻一看便知同宗同源。
他們一定就是顧家與顧然同輩的幾個兄弟了。
景年感受到他們投向自己的目光，有些陌生而拘謹(jǐn)?shù)毓淼皖^問候。
“幾位表兄若不介意，進(jìn)去再介紹吧?！?p> 歐延當(dāng)著眾人的面，握住景年的手，客氣而平和道。
人群自然散開，讓出顧府的正門，景年隨著向前步入，余光得以更大范圍地掃向兩邊的人群，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面長幼皆有，尤其是衣著鮮亮的孩童，一眼掃去，不下四五個。
除此之外還有女眷，這也讓她想起昨天歐延已對自己說過，顧然是已成家了。
也不知他的正妻紀(jì)氏是否就在這些人之列。
……
人群呼啦啦涌向前院正堂，顧府曾是相當(dāng)傳統(tǒng)的大族，雖說如今已大不如前，但府宅陳設(shè)、規(guī)矩卻絲毫沒有怠慢，在場的加上孩童，足有十幾號人，卻無一人大聲喧嘩，一進(jìn)正堂，便自發(fā)散開，整齊地在座位前站定，待姜氏被顧然扶著落座，這才慢慢相繼坐了。
女眷們則都站于一側(cè)，接過下人送來的茶水點(diǎn)心往每桌送過去。
這氛圍，在景年看來難免有些壓抑，她手心微汗，盡量讓自己脊背挺的直些。
……
“延兒這……不知不覺竟已都這么大了，真真是我老了……”
姜氏直到此時還是難掩激動，以帕子輕拭淚。
“祖母，王爺已有五年未回來過了，不光您覺得變化大，我眼瞅著也是變化頗大呢?！?p> 這時坐在姜氏左側(cè)的男子開了口，就是在門口時說話的那個更顯年長成熟些的。
“大哥莫要這般生疏，喚我阿延就好?！?p> 歐延起身，對男子一作揖，又回身示意景年上前，“此行主要是帶景年前來認(rèn)個門，晚輩的婚姻大事，必須要在長輩們面前討個首肯——”
這話雖在理，但在座的都知道只是場面話罷了，歐延的婚姻大事，首肯的可是當(dāng)今圣上，更何況圣旨與婚書已發(fā)，如今他需要做的，只是將這件事告訴顧氏一族罷了。
……
“這是墨景年，孫兒的未婚妻。”
只是這話在景年聽來，卻未免過于鄭重了些，雖說早有心理準(zhǔn)備，還是禁不住緊張，認(rèn)真按照這些日子來學(xué)的禮儀，有些忐忑地對眾人行了一個大禮，“景年見過各位長輩?！?p> “快快起來！”
姜氏見狀，直接從位置上起身，說著就要去扶她。
一旁的子女忙攔住了，景年也在歐延的示意下復(fù)又起了身。
“景年，這位就是來之前跟你說過的，我的舅婆——”
歐延說完，自己也抬手，先是作了一揖，又筆直地跪地，“孫兒許久未能歸家探看舅婆，實(shí)為大不敬，還請舅婆責(zé)罰?！?p> 景年聞言，忙也復(fù)又跟著跪下。
姜氏重重地以鳩杖在地面上捶了數(shù)下，急的眼眶都是紅的，顫聲道：“你這孩子，胡說些什么……快點(diǎn)起來，這哪里又是你的錯？！”
顧然和其他兄弟安撫著姜氏，還有另一個年紀(jì)看著稍長些的婦人起身過來為她拍背順氣，景年一直低頭趴跪在地，就聽一個聲音道：“表弟可快帶著你媳婦兒起身吧，祖母可禁不住這情緒刺激。”
這一回對著歐延的稱呼也發(fā)生了變化。
這話之下，歐延才恭敬地應(yīng)下，扶著景年一同起身。
“既是阿延的媳婦兒，那也是該改口了，快，祖母可是等著你們倆一道請安呢?！?p> 還是那個聲音，是顧然那位看著更成熟些的兄弟，說話間，眼中含笑。
景年怔了下，想到方才歐延喚姜氏的稱呼，一時間有些不確定。
“表兄都這么說了，還不快叫人？”
歐延這次應(yīng)的很快，對景年揚(yáng)了揚(yáng)眉。
……
“……民女見過舅婆?！?p> 景年在眾目睽睽下停頓了一秒，還是大方地喚了出來，只是沒敢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