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志》曰:“南極山脈有高峰,稱’夷吾‘。有鶴與山同生,黑羽紅冠,曾習法南極仙翁,桀驁不馴,性清高而自詡,入妖道。有迷幻人心之能,常以神之名,受凡人供奉,后有天神憤然,卻不敵,故放任之。目中無物,草菅人命,是為兇煞之物?!?p> 小憩片刻,消散掉酒精帶來的眩暈,江一撥通了花溪的電話。
“喂?”溫潤的男聲傳來。
江一清清嗓,“是我。”
“學長,你終于打電話來了,你現(xiàn)在可以過來嗎?位置已經(jīng)給你空出來了?!被ㄏ穆曇艉苁情_心,弄得江一像是見外了一般。
江一答應了一句現(xiàn)在去,不多時,花溪就把地址發(fā)了過來。
早晨六點的周末,孩子都沒醒,江一想了想便自己去了。
下了出租,就看到花溪等在門口,江一有點尷尬,坐出租畢竟不是個有面子的事。
花溪在他這片刻走神之中,已經(jīng)走到他面前,接過畫,“學長自己裱起來了???!我還準備讓你挑木材呢!”
“只是素紋連棗木,簡易得很。”江一笑笑,和他一同走進樓里。
花溪留給他的位置算得上幾個絕佳位置之一,畫展以中央露天花園,向四周擴展,共六個入口,三個主題,回廊相通。這種規(guī)模,倒是江一未曾預料到的大。
“你這些年的發(fā)展算是佼佼者了。”這句話,所言不虛,是江一由衷的感嘆。
花溪微微頷首笑了一下,“其實這場畫展是我自己出錢開的,我現(xiàn)在并不像從前那樣畫畫了?!?p> 兩人說著,工作人員已經(jīng)把布取下,將畫掛到墻上?;ㄏ鋈痪徒寺?,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那副畫,他雖欽佩江一對繪畫的堅持,卻沒有料到潦倒至此的他,作品還如往常那般直穿人心。
“學長,這畫……”僅是看著,便覺得心被揪緊,壓抑到極致的釋放仿佛就在下一刻,所傳達出來的感受,讓人心痛卻移不開眼睛。
兩個工作人員亦是同樣的感受,駐足在這幅畫前面,久久移不開腳步,仿佛突然懂了所謂藝術的魅力??粗@幅作品,不由得就與畫中人產(chǎn)生共情,亦會聯(lián)想到創(chuàng)作者的心緒。
江一看著幾人的反應,心里也泛起了點點喜悅的情緒,拉拉花溪,“別看了?!?p> 話音剛落,身后就傳來了一聲,“花溪?!?p> 江一跟著回頭,看到一個身穿淺綠連衣裙的女人,眉眼溫婉,溫柔氣質(zhì)渾然天成。這個女人江一并不認識,但其身后的兩位老者,江一倒甚是熟悉。
一位是他的恩師,另一位是美院的副院長,大二時也常打交道?,F(xiàn)在看來,花溪的面子倒是挺大的,竟能讓恩師帶著副院長前來撐場面。
兩位教授看到他也是一愣,但也沒過多計較他當時的年少輕狂,神色如常的道了一句,“很久不見了。”
江一低下頭,恭恭敬敬的微微彎腰,“老師。”
院長也配合著笑笑,隨即適時地岔開了話題,笑道:“您們倆呀,大庭廣眾膩在一起,讓人看笑話?!?p> 江一回過頭,剛剛那個女人果然正抱著花溪的胳膊,聽到院長這樣說話,竟嬌嗔一句,“爸~”
這一個稱呼,瞬間將三人的關系理清,江一不禁在心底冷笑,“我道你真是憑的真才實學,原來不過是攀龍附鳳之輩?!?p> 帶有偏見的想法一經(jīng)出現(xiàn),再看花溪的作品,江一只覺得除卻畫工精細,再無別的優(yōu)點。
但這樣的關系卻有一個恰當?shù)暮锰?,那就是,來到這里的看客,大多懂行。江一隨處轉(zhuǎn)了幾圈回去,就發(fā)現(xiàn)自己那幅畫的面前圍了一堆人。若是這幅畫能賣個好價錢,他就徹底能脫離柴米油鹽,專心的創(chuàng)作了。
畫展要到下午五點才結(jié)束,江一避開眾人,到外面找了一個咖啡廳,就開始消磨時光。
大概到午飯的時間,花溪的電話打了進來,“學長,你在哪里?”
“對面的咖啡廳?!苯辉捯魟偮洌ㄏ涂焖倩卮鹆艘痪?,“我去找你?!?p> 電話掛斷,沒過十分鐘,花溪出現(xiàn)在店里。
“學長,你的那副畫能不能賣給我?”
江一愣了一下。
花溪生怕他會誤會一樣,連忙擺手,“您放心,我出的價一定不會低于其他人?!?p> 這幅畫,他本就打算賣掉,對于賣給誰,江一倒不是十分在意。以往年少輕狂,目中無人的教訓已經(jīng)足夠深刻,現(xiàn)下賣個人情,刷個好感,倒也無傷大雅。
“若是這樣,畫你就收著,錢發(fā)到我卡上,我先回去了?!?p> 江一說完,便起身欲走,卻被花溪拉住,“學長?你就不怕我低價購入,再賺個差價?”
“畫嘛~有肯賣的,有不肯賣的,肯賣的,任君處置?!苯怀冻鲎约旱氖?,眉眼之間的高傲和自信噴薄而出,竟是耀眼得如同正午陽光,絲毫不惹人厭煩。
花溪不自覺的就有點晃神,這樣的自信,對繪畫的自信,很大一部分來自于熱愛,這樣的熱愛,曾經(jīng)在校園中的少年眼中,萬分常見,但,如今,卻是如龍髓鳳乳般難尋。
于是,江一回到家之后,第二天從繪畫的沉浸中醒來的時候,看到匯款信息的同時,也看到了花溪的邀約短信。
猶豫了片刻,江一還是回了消息,隨后和花溪在白馬會所的包廂里見了面。包廂里除了花溪,還有還有兩個男人,見到江一,不約而同地望了過來。
“學長,你來了?”花溪率先起身。
其余幾人連忙起身,迎過來,一一握手。
談話當中,江一得知幾人皆是花溪設計室的合伙人,而約他過來,也是有意聘請。
“設計并非我的本行,這…”江一干笑著婉言相拒。為那些腐臭資本,追求銷量的庸俗商品,去貢獻自己的作品,江一為此不恥。
幾人明顯看穿了他的想法,便有人開口,“你可以不管設計,我也可以只要作品的授權,做一些類似周邊的東西。”
這種程度的退讓,倒是江一沒有想到的,想想妻子這些年確實過得樸素,孩子也被委屈,最終還是點了頭。
回到家里,妻子終于露面,江一連忙拿出禮物,“夢夢,送你的?!?p> 何夢夏把頭一扭,“你考慮清楚了?!?p> “我的畫賣出去了,四十萬?!苯蝗缭缚吹搅撕螇粝捏@喜的表情,繼續(xù)道:“而且,我馬上要和公司簽約,以后的收入就穩(wěn)定了?!?p> “真的?”
“你自己去電腦上搜索,我的《世界以鮮花贈我遍體鱗傷》。”
何夢夏終于露出笑意,接過盒子,“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p> “這么多年,你為我生了一雙兒女,無怨無悔,甚至接濟我,我很感激。”江一握住妻子的手,眼中充滿感激。
盒子里是一顆藍寶石,江一給妻子帶上,還不忘調(diào)笑,“我暫時還送不起‘海洋之心’?!?p> “送‘你的心’就夠了。”妻子如是說,兩人就此重歸于好。
兩人這么一和好,日子仿佛回到了從前。江一在畫室專心作畫,妻子在外面擺弄些精巧的食物,帶著孩子在客廳玩耍,是不是叮囑一聲,“不要去打擾爸爸。”
江一可算是切身體驗到了“家和萬事興”的真實性。
日子緩慢如水,江一的創(chuàng)作熱情卻堪比火焰,這樣的火焰,從看到顏料時開始燃燒,直到畫作完成時才會結(jié)束。江一對此萬分滿意,每一幅畫做完,都能感覺到來自心靈的饜足。
“嶺約,顏料沒了?!?p> 男人仍閉著眼,“今天是第六天了,明天,你就該送我回去了?!?p> 江一又不傻,自然聽懂了這句話的話外音,“顏料你也不能再給嗎?”
“七天之后,還想要的話,就要付出代價,你可以試試。”嶺約翻個身,繼續(xù)舒舒服服的瞇眼睡覺,聲音慵懶,卻帶著不易察覺的篤定。
江一沒有問什么代價,因為在他心里只要與創(chuàng)作與靈感有關,沒有任何事物不能犧牲。
事實證明,嶺約的篤定是有道理的,江一看著那些普通的顏料,壓根不知道怎樣下筆,枯坐半日,畫布上還是一片空白。靈感枯竭的煩躁已經(jīng)是藝術家所不能忍受,更何況江一剛剛經(jīng)歷過靈感爆發(fā)的幾天,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要不要出去走走?或許靈感就來了?!逼拮铀惋堖^來,一眼就看穿了將以此刻的心境。“你不是說精品都急不得嗎?慢悠悠過日子,或許就突然靈光一閃了呢?”
江一驚訝的看向身側(cè),嶺約還躺在半空,再看妻子,對方仿佛對此視若無睹。想來嶺約并非凡人,隱身也算正常,于是就緩和了幾分臉色,“好,很久沒帶著孩子們出去玩了,游樂場怎么樣?”
“好,之后去烏鎮(zhèn),那里景色好,說不定會對你有些幫助。”
人的時間不斷流動,很大一部分是在旅途中流失,這樣是很好的安排,因為你的人生因旅途場景變換變得豐富多彩。
消磨掉一天的時光,江一還算精神飽滿,孩子們早已玩得力竭,很早就睡下了,晚上已經(jīng)吃過飯,閑來無事和妻子喝杯小酒。
酒光微醺,紅唇滟滟,細微帶著熱氣,與紅酒的香氣摻雜在一起,交織著曖昧的氣氛。
第二天,江一一覺睡到陽光刺眼,洗漱完,幫著妻子做飯,兩人宛如新婚燕爾,如膠似漆,江一竟一時忘記了七日之約。
再次進入畫室,天邊已經(jīng)被夕陽染紅,嶺約不知去向,桌上擺著一大堆顏料,卻讓江一看著就煩,各樣的色彩,讓人無從下手。
難道,沒了嶺約的支持,自己連幅畫都畫不出來了嗎?江一坐在椅子上,越想越煩躁,一把將顏料全部掃到地上。
嶺約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房間里,一拂袖,七色顏料出現(xiàn)在桌子上。
骨子里的熱情,突然間被點燃,江一伸手去拿筆,手腕卻被嶺約抓住。
“沒有我,你一樣是個天才,可沒有了我,你的天賦就不可能完全展現(xiàn)出來。”兩人四目相對,嶺約輕言慢語掃清江一心中的隔閡。
“主人~你的天賦是超脫世俗的存在,普通的顏料,怎么配得上你呀?“
嶺約的手指,在江一的肩胛處游走,聲線直擊人心,令江一,一陣戰(zhàn)栗,隨后便是得到肯定后的舒爽。
“你要我留下嗎?”
“留下?!?p>
淺溪有魚
見過的最委婉的互懟。 “你的臉有嫦娥居住。” “你穿七分褲還要卷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