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江州人的好酒相比,趙文振的酒量顯的不值一提。
被陸子玉晃晃悠悠送回家,已是深夜,此時賽燒塔的活動正在興頭。趙文振是沒有機會看了。
一直到次日晌午,趙文振才醒來,還好蘇家的酒,品質(zhì)極好,頭不痛。
只是渾身提不起力氣。
喝干茶碗中的水,才感覺恢復(fù)了精氣。
趙文振嘆息一聲,喝酒誤事啊,賽燒塔沒看上就算了,答應(yīng)玲兒的棉花糖也沒有給她帶回來。
咕咕
腹中空空,發(fā)出叫聲。
“少爺,你醒了,飯菜涼了,我去熱了熱”
玲兒端著一個木盤走了進(jìn)來,趙文振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
“少爺,以后可不敢喝這么多酒了,你昨晚又是跳又是吐的,嚇壞玲兒了”
聽玲兒這么說,趙文振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換了。
“少爺,你先吃著,我去把這些衣服洗了”
“玲兒,沒給你帶來棉花糖,下次一定給你買”
玲兒抱著衣服向門口走去,“沒事的少爺,棉花糖什么時候都有,我聽陸公子說,少爺昨天在詩會上做的詞,被評為了今年靑吾詩會的最佳,昨晚傳出來的時候,老爺看了,可是夸了少爺,玲兒高興著呢”
趙文振一點也不感到意外,東坡的詞,古來幾人能與之并論?不過趙亭知道了也是好事,只要不逼著自己文舉入仕就行。
飯菜可口,不一會,便杯盤皆空,打了個飽嗝,癱在椅子上。
“趙兄,大事啊,大事”
陸子玉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進(jìn)來,嘴里叫嚷著。
“什么大事,慢點說,沒人追你,干嘛跑這么快”
陸子玉一臉的興奮,道:“你昨晚的那首詞,一夜之間傳遍了江州,現(xiàn)在連三歲孩童都在街上吟唱,青樓酒坊更是傳出不少版本,這下你可出名了,都叫你江州第一才子呢”
趙文振笑笑,這陸子玉說的也太夸張了。
“江州第一才子?不應(yīng)該是江州第一紈绔才對嗎”
陸子玉搬過一條凳子,坐在趙文振的旁邊,說道:“這次你可是改了名頭了,坊間關(guān)于你的故事也有不少版本”
“哦,這倒是有趣,說來聽聽”
陸子玉又站了起來,學(xué)著說書人的模樣,道:“趙公子,一身青衣,伴月起舞,一首詞,唱盡人間悲歡離合,要說先前的紈绔之態(tài),現(xiàn)在看來,全是君子不以俗事維由……”
聽著陸子玉有聲有色的講述,趙文振想起了八卦新聞,他是佩服這些人的,聽到一點大概,就能改編出一段離奇的故事,不過先前的紈绔是真紈绔。
“哎呀,我可說不清,你隨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陸子玉不理趙文振的反抗,推著就出了門。
果然如陸子玉所說,街市上手里拿著風(fēng)車的孩童,用稚嫩的聲音唱著“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青樓外,傳出來名妓彈唱的聲音,只是趙文振一聽,就再沒有心情走下去了,這些人那能理解這首詞的真正心境,不是經(jīng)歷過聚首離散,大悲大喜的人,根本唱不出感覺。
別了陸子玉,他一個人來到了河邊,在這個世界的他,是孤獨的,就像蘇軾對月起舞,只有影子陪伴一般。
一個女聲突然傳入了趙文振的耳朵。
唱的正是水調(diào)歌頭,于青樓中的那些唱法不同。
這個聲音,干凈清亮,聲聲似傾訴,段段似回憶,趙文振聽得入迷。
楊柳清風(fēng),女子一身白衣,坐石彈唱,風(fēng)動衣帶起舞,動靜相宜,雖不能對月起舞,但卻恰到好處。
“姑娘,打擾了”
一曲唱罷,趙文振走來,向這位姑娘行了一禮。
姑娘轉(zhuǎn)身,見一公子,又與那些常客不同,身上少些酒色之氣。
“見過公子”
和背影相比,姑娘長得實在不能說是好看,聲音倒是好聽的緊。
“有幸聽姑娘吟唱,不負(fù)此詞”
“公子繆贊了,紅玉只是喜歡,隨口吟唱,公子見笑了”
原來這姑娘叫紅玉,那一定是青樓藝伎,只有這個地方的女子,才會這么介紹自己,一般人家只說姓。
“隨口吟唱,才是感情真切,故意為之,就顯的造作了”
紅玉不再辯解,昨晚當(dāng)這首詞傳出來時,自己看到之后,內(nèi)心仿佛被什么擊中了,世上盡有人能夠如此了解自己的心境,想來這位趙公子,也定是一個真真切切的人兒。不過此前倒是從未見過,這江州第一紈绔唯獨不入風(fēng)月。
“看公子氣度,昨夜詩會定是在場,不知可曾見到趙公子”
“我確實在場,實不相瞞,我和趙兄是舊識”
紅玉聽他這么說,興奮的說道:“那太好了,我這里抄錄了一首,不知可否請公子帶與趙公子,在上面簽個名啊”
紅玉說著,便掏出來一塊錦帕,上面用小楷抄錄了那首詞,字跡雋秀。
拿出手帕的紅玉,似是想到自己剛才話語中的不妥,她聽說昨晚,趙公子說那些才子做的詩都是垃圾,現(xiàn)在她的請求似乎有點為難人。
不舍得將手帕疊好,攥在手心,咬了咬嘴唇說道:“紅玉剛才唐突了,公子要是為難就算了”
趙文振不解,紅玉鼻腰上的雀斑延伸到眼角,沒有撲施脂粉,這樣的姑娘在青樓的日子,怕是也過得不如意。
“不為難,這點要求,趙兄還是不會拒絕的”
能夠唱出這首詞的感覺,不難猜出這姑娘的身世,趙文振想留給這姑娘一絲的溫馨,就算人間市儈,總有心思寄托之處。
“那太好了,謝謝公子”
紅玉將錦帕,遞到趙文振的手上,帶著淚花的眼睛,閃著興奮。
“不知如何拿給姑娘?”
紅玉一拍自己的腦袋,尷尬的笑了笑,用手指了指河邊的一座木屋。
“我就住在那,白天都在的,公子喊我一聲就好”
這河邊的木屋,都是一個制式,租給在青樓賣藝的,或者城中的小販,住在這里對他們來說方便不少。
“我有個建議,不知道姑娘可愿聽?”
“公子請說”
趙文振想到,古時青樓女子,一般都以春、紅、香、玉等艷字取名,實在是俗氣,他不愿能唱出水調(diào)歌頭感情的女子,也是如此,紅玉盡占了兩字。
“姑娘可愿將名字改為素娥?”
紅玉嘴里念叨:“素娥,素….”
紅玉點了點頭,自己這名字,是買進(jìn)青樓后,青樓的媽媽取的,改了也無妨。
她不會知道,這素娥便是月亮的意思。
趙文振辭別,嘴里唱著:“素娥不老,才勝賞中秋,無邊月色。”
踏著河堤上青草遮蓋的小道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