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澈感覺腦袋很昏沉,眼睛睜不開,渾身發(fā)燙但卻很冷,他知道自己可能感冒了。
那么大的雨愣是淋了一天,換誰也受不了,不過鐘氏叔侄卻是個例外,淋成那個樣子居然一點(diǎn)事情都沒有。
方澈哀嘆,沒想到這個世界的普通人體格都比他好,可想而知這具身體有多弱。
因為鐘氏叔侄一直把他當(dāng)成仙師,而且阿彬拜師后,他成了阿彬的師父,在阿彬面前感冒還是挺掉面子的。
所以方澈一直死撐著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的不適感,也是他自己作死逞強(qiáng),他的感冒很快加劇。
到了后半夜,他因為實(shí)在撐不住而暈了過去。
雖然暈過去了,但其實(shí)他的意識還是很清楚的,就像是在夢魘,他的身體脫離了自己的控制,但他的感官還在。
鐘氏叔侄見到他昏迷之后顯的很茫然,方澈一直擔(dān)心的事情也沒有發(fā)生:他如果感冒,那他仙師的身份可能就拆穿了。
其實(shí)他一直想拆穿自己仙師的身份,但時機(jī)不夠成熟,他覺得這個身份有保留的必要。
如果沒有這身份,失去兩個追隨者,他在荒山野嶺可能舉步維艱。
不過鐘氏叔侄接下來的舉動簡直把他驚呆了,他們居然把他撇開,自己烤火去了,他們眼里到底還有沒有他個這仙師。
太過分了,特么地他在冰冷的空氣下冷的發(fā)抖。
到了深夜,方澈終于昏睡過去,之后一直處于昏沉的狀態(tài),對外界的感知變得遲鈍,不過他還是能感覺到被人背著。
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鐘氏叔侄在背著他前行,這個舉動讓方澈對他們的好感稍微拉回來一點(diǎn)。
荒山野嶺的,如果被他們拋下,說不定自己就被野豬拱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方澈依然昏沉,仿佛身在混沌之中,但他的身體明顯沒有那么燙了。
他能感受到溫暖的陽光覆蓋在他的身上,甚至還能聽到瀑布的聲音,淡淡的花香也鉆入鼻腔。
接著自己好像被放了下來,他猜測自己正躺在某個地方,因為背部的觸感很溫潤,比睡墊舒服。
一股奇異的暖流透入他的身體,這股暖流在他體內(nèi)緩緩流轉(zhuǎn),身體狀態(tài)明顯正在好轉(zhuǎn)。
但就這個時候,他卻很清晰地聽到一聲驚恐的呼救:仙師救命!
他的腦海就像一個空曠的房間,這聲呼救一直在不斷回蕩。
方澈焦急起來,這聲音明顯是啟良叔的聲音。
他們肯定遇到什么兇險,所以才會把救命的希望寄托在他這個冒牌仙師身上。
我一定要救他!
這是方澈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之后想法越來越強(qiáng)烈,呼救聲也在他腦海里逐漸放大。
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雖然知道自己一無是處,但這個想法卻莫名地堅定。
方澈身體不停發(fā)抖,那沉重的眼皮開始松動,缺氧的感覺也迅速襲來。
方澈呼地一聲,猛地把眼睛睜開,劇烈地呼吸空氣,滿頭大汗。
他猛地坐直,額頭上的熱毛巾掉到了他的腿上,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個干凈的木屋,窗外是明媚的陽光。
他以為是一個夢,但強(qiáng)烈的不詳感告訴他,聽到的聲音絕對是真的。
人命關(guān)天,方澈來不及細(xì)想,跳下竹榻,朝啟良叔呼叫的方向奔了出去。
方澈一眼就看見了那顆大榕樹下的古井。
那一瞬間,也不知是為什么,他的腦袋忽然鉆心地痛,一股難以言說的熟悉感襲來。
他下意識地覺得這個地方他曾經(jīng)來過。
難道是這具身體的記憶?
方澈眉間一凝,甩脫這陣熟悉感的影響,奮力地跑向古井。
在那口古井邊,他看見一雙朝外露出水面的腿。
熟悉的鞋面和褲腳,啟良叔整個身體已經(jīng)沒入古井。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如果是失足掉入古井,不應(yīng)該腳尖向上,這畫面像極被什么東西拽入了古井!
方澈冷汗直下。
有什么東西在古井里面?
阿彬又在哪?
一連串的疑問快速在腦海閃過,奔跑的速度一點(diǎn)都沒減,頭皮發(fā)麻的方澈很快就沖倒了古井邊。
但他沖過去的時候,啟良叔整個身體已經(jīng)沉了下去。
方澈沒有猶豫,縱身一躍,撲通一聲跳入古井。
方澈水性還算不錯,一頭扎進(jìn)古井,井水冰冷刺骨,入水的瞬間皮膚像是被刀子割裂。
他在冰冷的水中睜開眼睛,深不見底的古井就像是黝黑巨口,吞噬水中的人。
啟良叔在距他不到兩三米深的地方,他抓著阿彬的肩膀,而阿彬抓的卻是一個木桶!
本該具有浮力的木桶卻仿佛在扯著阿彬往下墜!
方澈張開雙臂,往下猛劃,同時腿往后瞪,身體迅速下沉。
但同時,鐘氏叔侄下沉的速度卻詭異地增快。
五六秒之后,方澈就看不見他們了!
方澈情緒激動,哇地嗆入冰冷的井水,喉嚨劇痛。
正常情況下落水,下墜的速度不可能有這么快,下面絕對有什么東西!
氧氣耗盡,方澈頭腦發(fā)昏,他不可能再繼續(xù)往下潛,已經(jīng)救不了鐘氏叔侄,這是殘酷的事實(shí)。
方澈浮上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虛脫,冰冷的井水凍得他雙腿痙攣。
他扒在井邊面無表情,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至親的人!
到底還是自己太弱了,他這個鐘氏叔侄心目的仙師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莫名其妙地死去。
‘簡直就是垃圾!’
強(qiáng)烈的挫敗感襲來,方澈十指抓入泥土中,想哭又哭不出來。
這個時候,古井深處一團(tuán)黑影正在上浮。
方澈緊緊地盯著古井伸出,激動得身體顫抖。
鐘氏叔侄沉入水中的時間不長,就算沒了呼吸,但只要漂浮上來,還是有可能搶救過來。
方澈比中頭等獎彩票都還要激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上浮的黑影。
腦海中似乎有時間在滴答滴答地響。
黑影逐漸清晰,但方澈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難看。
那團(tuán)黑影并不是浮上來的鐘氏叔侄,而是一個陌生的男子!
那男子緩緩撥開水面,一襲雪白的長衣,蒼白的臉,鼻梁扁平,但眼睛深邃黝黑,蘊(yùn)含滄桑。
那男子站在水面上,面無表情地和方澈對視。
方澈雙眼通紅,情緒激動,霍然站了起來,幾乎是在吼:
“你是誰?是不是你把啟良叔和阿彬沉入了井底?快把他們救上來!”
但那男子情緒卻沒有半點(diǎn)波動:“你是說那兩個凡人?他們闖入這個結(jié)界就該死,這不是他們該來的地方。”
“放屁!他們什么都沒做!你憑什么決定他們的生死!”
“憑什么?就憑他們只是凡人。”那男子皺眉,繼續(xù)說道:“你倒是一點(diǎn)記性都沒長,這些凡人怎么害的你,你全忘了!”
方澈沉默了一陣,忍住了沒有爆發(fā):“我只記得他們在我最危險的時候奮不顧身地救我,在我昏迷的時候照顧我?!?p> 方澈告訴自己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鐘氏叔侄的死刺激了他,使他在危險面前喪失了理智。
眼前這個男人比他強(qiáng)大,他在這男人面前根本沒有選擇權(quán),別說讓這個男人救鐘氏叔侄了,現(xiàn)在就連他的處境都很危險。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能觸怒這個男人!
情緒慢慢平復(fù)下來后,方澈在咀嚼這個男子剛才說的話。
這個男子似乎認(rèn)識他,似乎對他的過往很熟悉。
可能正是因為如此,他剛才他跳入水中之時,這個男人才沒有讓他和鐘氏叔侄陪葬。
也就是說,他現(xiàn)在的處境并沒有想象中的兇險,但即使是這樣,他也不能把這個男人惹毛。
人在憤怒的時候容易失去理智,就像他剛才一樣,一旦失去理智,便可能做出危險的事情。
那男子一步步從水面走了出來,輕聲一笑:
“怎么?剛才的銳氣哪去了?怕我殺了你?這可不像不把任何東西放在眼里的你?!?p> 接著那男子和方澈擦身而過,背對著方澈喃喃自語起來:
“經(jīng)脈盡斷,記憶遺失,到底七大仙門的手段還是毒辣,能把你打成這樣也不簡單。”
“既然忘了這里,也不記得我是誰,可你最后還是回到了這里。”
“因為你生于斯,長于斯,這里是你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烙印。”
“可你不應(yīng)該把這兩個凡人帶進(jìn)來,外面七大仙門的人都在尋你,他們會害死你的。”
那男子背對著方澈越走越遠(yuǎn),最后停在溪流旁邊,微風(fēng)輕拂而過,揚(yáng)起那一襲白衣。
方澈則呆立在原地,滿臉震驚地看著那男子的背影,那男子喃喃自語的內(nèi)容讓他一時間消化不了。
身體的原主被七大仙門圍攻,經(jīng)脈盡斷,記憶遺失,接著他便魂穿侵占了這具身體?
原主穿越這片密林其實(shí)是想回到這里?
原主生于斯,長于斯,這個男人在這個地方出現(xiàn),年齡不到五十的模樣,莫非是原主的老爸?
不過看起來又不像,那他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關(guān)系差不到哪里去吧?
這個男人之所以把鐘氏叔侄拖入水中,只是因為他覺得鐘氏叔侄會害方澈,并非對他們抱有敵意。
這個男人擔(dān)心他的安危,直接印證了他和這個男人關(guān)系并不簡單。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事情就有轉(zhuǎn)機(jī),或許還有可能讓這個男人把鐘氏叔侄救上來。
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方澈朝那個男子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