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沉寂的觀眾席炸開了鍋。
“怎么還沒開打啊,是選手機器壞了嗎?”
“你沒看到夢之隊這邊中單的位置是空的?貓沒來!”
“那就讓小師弟上??!”
“你覺得鼠今年狀態(tài)這么好,小師弟能行?”
突然之間,猝不及防響起的腳步聲打破了全場死水一樣的氛圍。
那個穿過暗門朝舞臺走去的身影點亮了全場觀眾的眼睛。
大家紛紛放下手機,挺直腰桿,互相詢問:“來了嗎?”
隨著臺上解說一聲興奮的大喊“來了”,整間體育館一下子就沸騰了。
李小狼還以為是有什么東西爆炸了。
不過轉(zhuǎn)念間他便反應(yīng)過來,這不是爆炸,是吶喊。
是比開場時還要熱烈十倍百倍的吶喊。
這是全場十萬名觀眾高呼同一個名字的聲音。
李小狼近乎下意識握住扶椅的把手,就像擔(dān)心會被身后刮來的聲浪掀出去一樣。
這一次,他發(fā)現(xiàn)身旁的女孩也跟著男友一塊吶喊起來。
面紅耳赤,聲嘶力竭。
兩人的手在椅子底下緊緊地牽在一起。
李小狼直感到一陣沖鼻的酸,也跟著他們一塊大叫出那個名字:“貓!”
但是出現(xiàn)在舞臺中央巨屏的畫面如同一桶澆在柴火上的冰水,又一次將全場凍結(jié)。
因為出現(xiàn)在上面的不是貓,而是一個戴著金絲眼眶娃娃臉的中年男人,拳頭的大股東,也是剛剛蟬聯(lián)了中國首富的馬小明。
“夢之隊放棄使用替補中單選手上場,為貓爭取了兩個小時的寬限時間?!?p> 李小狼覺得全世界都能諒解俱樂部的做法,因為這場比賽不僅是中韓之間的對抗,大家更加渴望見到的是,貓與鼠這兩位天才少年之間再次的巔峰對決。
隨后,馬小明抬手扶了扶鼻上的金絲框眼鏡。
這一幕讓李小狼不禁心頭一緊,意識到可能有不好的事發(fā)生了。
因為這是父親心情不悅時的一個慣性動作。
沉默片刻后,馬小明向苦等的觀眾表示歉意,同時宣布裁判團最終的商議結(jié)果,由于貓并沒有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到場,判夢之隊主動棄權(quán)。同時恭喜神話戰(zhàn)隊以3:0奪得本屆世界冠軍。
沒有尖叫。沒有歡呼。沒有掌聲。
臺下每位觀眾的臉上都充滿了深深地錯愕不解。
那個時候李小狼和所有的中國觀眾一樣,以為貓這次缺席只是個意外。
沒有人會想到,這名天才少年竟會像當(dāng)年毫無征兆的橫空出世那樣消失不見,如同人間蒸發(fā)。
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沒有人知道他去到底去了哪。
貓這個名字從此在國人心中成了一道碰不得的疤,一道解不開的謎。
那天李小狼在座位上怔了好久,等緩過神來時發(fā)現(xiàn)身邊人都走光了。
他抬頭望去,看著舞臺上夢之隊的四名成員和替補中單對著空蕩蕩的座次,對著背離他們而去的觀眾,一次又一次,深深的,彎腰鞠躬。
后來的許多年里李小狼時常會想,如果當(dāng)時現(xiàn)場觀眾們知道,這個亞軍將是中國電競最后的輝煌,那么他們會不會回過頭來多看一眼?
那天傍晚李小狼跟在排成長龍的隊伍后面,悵若有失的抬頭望去,畫面便從此在他腦海中深深地扎根。
是這樣血光如注的天空,一個紅的不詳,紅的像在淌血的黃昏,前邊是默默離場的觀眾們決絕的背影。
他們一次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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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歐尼亞的別名叫中國,全稱指的是世界中心的國度。
櫻早喜歡看小說。
她最喜歡的一本書,里面描寫的是一個架空世界,一個有著五千年歷史華夏民族,如何從落后挨打完成偉大的民族復(fù)興。
在書里,他們所生活的國家也叫中國。
雖然那個國家和艾歐尼亞很多方面都很像,但小說只是小說,那個中國和櫻早所生活的中國,說到底不是同一個地方。
每次回到這座沿江的城市,櫻早總會想起三年前那個改變一切的黃昏。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樣的天空,紅的仿佛稍微吸一口氣,就能聞到血腥味一樣。
剛出機場,就有幾個年輕人不好意思的湊過來問能不能合張影。
櫻早不是明星,但自從LOL火了以后,她在年輕人之間,也不得不享受起明星的待遇。
用別人的話來說,她的長相就和游戲里的阿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櫻早知道《英雄聯(lián)盟》的世界觀完全是對照現(xiàn)實里的國家設(shè)計的。
她不知道設(shè)計師設(shè)計英雄時,是不是真的有參考一樣的模子。
反正櫻早從十三歲開始,就接受世界頂級的外科醫(yī)師進行過各式各樣的微調(diào)。
自然,能整出這樣一張讓普通男人看一眼魂就丟了的臉,那也得是她先天的底子好。
普通人整容是為了漂亮,明星整容是為了工作。
櫻早不是明星,但也是為了工作。
每逢有人問她是做什么的。
櫻早總會回一句“殺豬的”。
大家以為她是故意在說俏皮話,也不會深究。
事實上,櫻早真的殺過豬。
在殺豬之前,還殺過狗和雞。
那時櫻早只有十歲,原以為殺雞狗是件容易的事,但等到一個活物擺在你面前,真讓你去動刀子,她還真是有點下不了手。
剛開始?xì)r,她連目光都不敢正視,結(jié)果一刀下去偏了,反倒讓這些畜生吃了兩遍的苦。
但凡事經(jīng)不住日子長,幾個月下來,櫻早天天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習(xí)慣也就成了自然,心跟著硬了,聽見雞狗的慘叫也像聽不見一樣。
雞狗殺順手了,櫻早這才開始練習(xí)殺豬。
都是畜生,豬卻和雞狗不一樣。
這個不一樣,說的是見到刀子,雞狗就叫。
所謂雞飛狗跳就是如此。
但豬不同。
它自幼在屠宰場長大,見慣了同類被宰,知道自己躲不過,也不叫也不跳,只是睜著一雙流淚的眼睛看著你。
這是豬和其他牲口不一樣的地方。
它們認(rèn)命。
一頭豬剛才還活蹦亂跳,等一刀下去,塵歸塵土歸土,一切都結(jié)束了。
再也不會睜著一雙流淚的眼睛看著你。
手起刀落之間,櫻早心底甚至還生出幾分莫名的快感。
幾天不動刀子,甚至還會有些手癢,主動叫別人給她弄幾頭豬來殺殺。
帶她的前輩于是說:“這時候就該學(xué)著殺人了?!?p> 櫻早第一次殺人是十三歲。
一個德瑪西亞的闊佬,花重金買了她一個晚上。
對面當(dāng)然沒有碰她,甚至連她長相都沒全看清,便被一刀勒喉。
出手之前,櫻早做過全套的心理指導(dǎo)。
她原本擔(dān)心自己會像第一次殺雞殺狗那樣,生出許多吃不消的情緒。
沒想到?jīng)]有。
她一想到以前被這個人糟蹋過的小姑娘,就覺得實在是讓他死的太輕松了。
雖然她殺他并不是為了這個。
十三歲的櫻早在完成第一次勒喉之后,見到半面的墻壁被那人喉管里噴出來的血給染紅了一大片。
難怪有人把干她這行的,稱為“刷油漆的”。
櫻早刷油漆,但不止刷油漆。
她還會被分配做一些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或者是做一些絕不能讓別人發(fā)現(xiàn)的事。
櫻早的同行們,絕大多數(shù)都是為組織和個人辦事。
但她不是。
櫻早效力的是艾歐尼亞這個國家。
用一句玩笑話來說,像她這樣的人,生來就是注定要當(dāng)烈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