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剛的心一下子寒了半截,真想回嘴就是一句“去你媽的”,但還是強撐著把那口氣給忍下來了,心平氣和道:“兄弟,我真不是這個意思?!?p> “那你是什么意思?”
南宮一下子笑了:“難不成我現(xiàn)在還要對你感恩戴德,非得跪下給你磕兩個響頭,感謝剛爺放我一條生路……還是順著你搭的這個臺子,把兄弟情深的好戲繼續(xù)演下去?”
小剛沒有吱聲。
“如果你借著這一波節(jié)奏把我按到死,踩的我一輩子翻不了身,那我也死的心甘情愿,至少會敬你是條敢作敢當?shù)臐h子——”
南宮瞇著眼睛,故作出一臉鄙夷的模樣:“可是你知道嗎?你現(xiàn)在這副假惺惺的樣子真的讓我作嘔!”
隨著這一句,小剛憋在胸口的那股氣也就一下子漏了。
說是漏,但也等于是松了一口氣。
小剛搖著頭自嘲的笑了笑,“這年頭,好人還真是當不得。”
“好人?少來了,低頭看看自己手上沾著的血吧……這個好人全世界都可以當,就我和你不行……咱倆,誰還不是知根知底的呢?”
說著,南宮笑著拍了拍小剛的肩膀,湊過去吹氣一樣的補上一句:“所以,在我面前,你就別裝了?!?p> 這一拍,這一句,也讓小剛一個機靈明白過來。
說到底南宮還是放不下。
那件衣服。
那個E躲Q。
小剛一陣鼻酸,真的想哭,但還是扮作若無其事狀,用刁鉆的口吻回了一句:“哎喲,你看我這演戲演過頭,連自己都感動了,還真以為把你當兄弟了……”
南宮一陣鼻酸,真的想哭,但還是扮作若無其事狀,用同樣刁鉆的口吻回了一句:“不做仇人就已經(jīng)很好了……什么兄弟?老子不需要兄弟?!?p> 小剛又笑著說:“你也悠著點吧,就是再想弄死我,咱倆臺上也得演一下的?!?p> 南宮把手往這光頭肩上一搭,笑著回了一句:“好的,兄弟?!?p> 小剛并不知道,這一聲“兄弟”,南宮真心的是發(fā)自肺腑叫出聲來的。
其實南宮是知道的。
他哪里不知道,這個光頭這次不是在裝。
這個仇人,這一次是真心在替自己解圍。
如果不是真的把自己當親兄弟,他也不會干出和吹神一樣的事,一個反向操作扎到敵人堆里去,只為掩護自己撤退。
小剛自以為知道了,但其實他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那件衣服。
那個E躲Q。
南宮確實放不下。
這個放不下,其實是不肯放過。
他早就放過了所有人。
早就放過了身旁的那個光頭胖子。
南宮真正不肯放過的那個,其實是自己。
這個不肯放過,逼得他不能不說出上面的那些話來。
這個不肯放過,逼得他不能不笑著回一句“老子不需要兄弟”。
南宮說了這么多,兜兜轉轉,拐彎抹角,他真正要說的其實只有兩句——
老子這樣的人,不配做誰的兄弟。
我南宮,不配有你小剛這樣的兄弟。
南宮強撐著臉上的表情,也不敢去看光頭的臉,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那點真心給露了出來。
之前他看著網(wǎng)上的節(jié)奏,心中真的毫無波瀾,心如止水到了極點。
這個心如止水說的是,網(wǎng)友的話其實也沒錯,南宮是怎么起來的?
不就是賣友求榮的畜生么?
自己確實是畜生。
如果不是畜生,怎么會連親兄弟的血都喝。
南宮至今記得那天清早,就是自己在直播里扯著嗓子吼出那一句“燈籠我不撿,無畏造八強”的隔天,他發(fā)現(xiàn)網(wǎng)上的節(jié)奏炸了。
不單是微博和朋友圈,就連A站和顫音都被同一個視頻刷滿了。
是南宮哭紅了眼,揚著一臉傷心欲絕的表情,拎著帶血的拳頭對著鏡頭哭著喊著說:“老子不想退役啊……老子還想打……可是你們……可是你們……”
這帶血的拳頭,一拳拳的,不僅是捶到了桌面上,更是捶進了那些看視頻的觀眾心里。
這一拳拳逼的大家不能不去同情,打心底的憐惜這個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的大男孩。
這一拳拳,還硬生生的扎到了鍵盤俠身上。
疼的他們哭爹喊娘,疼的他們不能不揣著一口惡氣,拎起鍵盤,就要去幫南宮討回公道、
南宮明明不想退役,他還想打職業(yè)。
可怎么就退役了呢?
可怎么就不打了呢?
哦,一定是他隊里的那些混賬東西給逼的。
一定是因為那個打野的緣故,要不然怎么就恩斷義絕了?
一定是因為下路AD的緣故,要不然怎么世界賽前還把帶你入行的大哥揪出來鞭尸?
三天之后,南宮就收到了老東家全員退役的消息,并且這個退役儀式還將以官方直播的形式進行。
南宮是經(jīng)歷過那一遭的人。
他知道被萬夫所指的那種疼,也知道在這樣的疼痛里,壓根就不想見人,甚至連朋友圈都不敢刷。
可官方硬是要搞個溫馨的聚會出來,把他們擺上臺去,讓人當靶子打。
連上面都出來吃饅頭了?
老子還有什么好良心不安的。
上一次那場讓南宮絕境翻盤的直播,他事前真的是沒有半點打算的和思量,真的就硬被魔鬼推了一把。
可這一次不同了。
在這場直播前,他對著鏡頭做的每一個動作,從嘴里扣出的每一個字眼,都是精心設計,經(jīng)過高人指點的。
包括眼淚掉下來的時機,以及在椅子上抱頭哭到不能自己時,那戛然而止的黑屏畫面。
果然不出所料,隔天“南宮直播黑屏”就登上了熱搜。
大家更加心疼南宮了。
真的是心疼啊,要不是傷心到一個地步,怎么會一聲招呼不到,就直播不下去了呢?
南宮在那場直播里流下的眼淚,是假的。
但也是真的。
他那個戛然而止的黑屏畫面,是設計過的。
但也是真的直播不下去。
那天晚上,南宮對著鏡頭舉起了酒杯,對著屏幕上四人齊齊鞠躬的畫面,吟了一句早就想好了的詩句:“愿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兄弟們吶,這一杯,我先干為敬了。
在烈酒灼燒喉嚨的那一刻,南宮滿腦子想著的都是,今天這個直播效果怎樣,明天又會引起多大的反響。
他嘴里念著的是詩,但心底作響的那個聲音其實是,不過就是西出陽關而已。
老子不需要故人。
這時門鈴響了。
掐準的那個引爆網(wǎng)友們情緒的時機也到了。
南宮原本還擔心哭不出來,就是哭出來,會不會顯得太假太做作了。
可他真的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哭的那么自然。
也是真的沒想到,淚水竟然會來的那么順暢。
前一秒,南宮握著酒杯的手,還懸在鏡頭前。
可這酒實在太烈了,嗆的他一把沒抓穩(wěn),杯子就摔到了地面。
就是這一記清脆的“叮當”作響聲,把他的眼淚給逼出來的。
他千算萬算沒算到,讓自己淋漓盡致哭出聲的,原來還是那一句剛從嘴巴說過的故人的話。
愿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不過就是西出陽關而已。
不過就是逢場作戲罷了。
老子……根本就不需要故人。
可是啊,可是。
我南宮以后,就再也沒有故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