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淋淋瀝瀝下著小雨,不時傳來幾聲悶雷,淫雨霏霏的八月,雨成了最大主角,一演便是三十一天。
正值雨季,田中無事,農人大都閑在家中,因為既無法露天打牌,也無心串門嘮嗑,看電視變成了每天解悶的最好工具。
夏爸爸也難得閑在家中,趁著這段時光陪女兒過一個像別人一樣的暑假。
“嘶啦——”電視機屏幕突然一片雪花,緊接著黑屏了,與此同時,屋中所有電器都停止了運作。
“怎么回事?”泠泠起身向門外張望,“其他人家也停電了,應該不是我們家電路的問題?!?p> 夏爸爸細細檢查了一番自家的總電閘,微微皺起眉頭:“許是陰雨連天電線短路了,我得去看看?!?p> 說著,夏爸爸便麻利的穿上雨衣拿上工具盒匆匆出門了。
“爸爸,早些回來!”看著陰郁的天,泠泠十分不放心。
天陰得越來越濃,屋中漆黑一片,屋內屋外的空氣滿是潮濕,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泠泠再也端坐不住,找來一節(jié)蠟燭,默默點燃,希望它能驅散濕熱,也撫慰躁動的心。
“轟隆隆——”
自爸爸走后,雷聲愈發(fā)震耳,雨聲也越發(fā)急,看著蠟燭一段段燃盡,內心更加焦躁,干脆滅了蠟燭,搬了竹凳來到屋檐下,可看著雨勢只大不小,她也坐不住了,又回到屋中來回踱步,焦急地等待著爸爸平安歸來。
“叮鈴鈴——”電話突然想起,泠泠被嚇了一跳,來不及安定下心就趕緊去接了電話。
“喂......你爸在家嗎?”電話里傳來村長的聲音,“村里停電了,讓他來檢查檢查電路......這個天沒電還行?!?p> “我爸爸帶著工具出去了啊,他應該已經在修了?!?p> “不可能,我從村頭走到村尾,一路排查過來的,根本沒遇到你爸......難道他去后山了?村里有一部分關鍵電路就置在那兒了,可這個天......”
村長后面的話泠泠都沒聽進去,她很清楚此時去后山意味著什么。
后山地勢崎嶇,叢林茂密,每當下雨天大家都會避開那條山路,一來路滑容易摔倒;二來地處偏僻,茂林遮天,極易迷路。
沒想太多,泠泠拿了傘便沖出門去,想要騎車,才發(fā)現家中只有爸爸的車,但它一直還未修。
她頓時傻眼了,后山離家有一段距離,加上風雨這么大,靠自己一步步走到那兒再上山找爸爸天都黑了。
“不行,我一定要快點找到爸爸!”暗自下定決心,泠泠向凌阿婆家跑去。
“泠泠,你怎么......”
“阿婆,我要借車子用?!?p> “這么大雨,你要去哪兒?不是太急的事就不要出門了,這個雨下的沒個停頭呢!”阿婆苦口婆心的勸著。
泠泠也知阿婆的好意,但當她聽到“雨沒個停頭”時,立刻急地落了淚,她意識到就算同阿婆講明白了,她也決不會放自己去,于是不再多講,直接沖進屋內,搜尋著阡陌的身影。
“阡陌!”推開房門,屋里卻沒一點回應,因停了電,屋里沉悶昏暗,尋不到一絲生機。
突然,書架搖晃了幾下,一個高瘦的身軀顯現在她面前。
泠泠趕緊沖了過去,急切地說:“阡陌,我爸爸出事了,我需要你......”漸漸看清他的臉龐后,她再不忍心說下去。
疲憊的面孔、黯淡的眼神......一下把她拉回到初次在這兒見他時他那狼狽模樣。
“夏叔叔怎么了?需要我做什么?”話音顫抖,充滿了驚恐,仿佛已經預料到將有壞事發(fā)生。
“我......”泠泠攥緊衣角。
本來希望阡陌可以和自己一起去,可現在這種情形,讓她怎么說出口!
“爸爸被困在了后山,我想借你的車子去找他?!?p> “怎么會這樣!”阡陌驚慌失措。
“我不知道,但我一定要去找他?!便鲢鲈俦锊蛔?,淚水一下涌了出來。
阡陌顫巍巍遞來一片紙巾,泠泠更加委屈,不由得抽泣起來。
“外面風雨那么大,太危險了,你還是不要去的好?!便鲢龅牡絹碜屗麧u漸恢復了平靜,但對風雨的抵觸絲毫未減。
“不!”泠泠驚訝地看著阡陌,“你怎么能這樣說......”
“雨勢這么大,去也沒用不是嗎?”阡陌話語輕細,害怕再觸動她敏感的心。
“不去做當然沒用!這還是你教給我的......我不怕!”泠泠失望地搖搖頭,跌跌撞撞跑出凌阿婆家。
原本希望有人能幫她,原本把他當作任何時候的依靠,這時才恍然發(fā)現,誰都不可靠,唯有自己不會拋棄自己。
她在雨中邊哭邊跑,傘被風吹偏了也無暇顧及,活像一俱毫無感覺的空殼,此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后山。
“夏泠泠!”雨聲嘩嘩遮蓋著人語,但那聲音那么特別她怎會忘記!
驀然回首,只見阡陌淋著雨騎車而來,不知是因感動還是委屈,泠泠哭得更加厲害。
“泠泠別哭,快上車!”阡陌催促的比雨還急,卻成了泠泠心頭的強心劑。
上一次他載她時還在不遠的七月,那時多么悠閑舒怡,仿佛天地間只剩了他倆,唯美浪漫;而如今卻像被天地擠壓著一般,與生命相連。
泠泠努力給他打傘,但無奈風雨太大,阡陌整個人都暴露在外面,而恰好為坐在后面的泠泠遮蔽著風雨,泠泠漸漸平復了心情,望著喘息的阡陌,心中升起感激與心疼。
也許因為害怕,阡陌身體一直在顫抖,昔日溫暖的臉龐也毫無血色,看著無情的雨珠連續(xù)狠狠砸在他臉上,泠泠一咬牙,抱緊他的腰,欠起身子猛頂著大風把傘穩(wěn)穩(wěn)地架在阡陌頭頂。
一股暖流霎時流遍全身,泠泠手臂的溫暖像一團篝火,驅散大雨的陰寒,也驅散心底的陰霾。
阿婆的糖、媽媽的吻、爸爸的擊掌、泠泠的笑靨......點滴溫馨涌上心頭,化作一副治愈百病的良藥。
風停了,雨漸漸小了。
萬萬沒想到兩個孩子相互扶持爬上到泥濘濕滑的半山腰,也萬萬沒想到夏爸爸竟躲在山洞里睡著了。
“爸爸!你要嚇死我了!”泠泠一下?lián)淞诉^去。
“哎呦,疼!”夏爸爸叫了一聲,泠泠仔細察看才發(fā)現爸爸小腿上有瘀血。
“我從電線桿上往下跳,地面太滑就摔了,但是一點兒都不疼?!卑职趾吞@地安慰道,“本來想等雨停了再朝村里喊人......你倆就來了?!?p> “小陌,謝謝你陪泠泠來,這孩子從不讓我省心?!毕陌职执葠鄣乜粗鴥蓚€孩子,滿是欣慰。
阡陌蔚然一笑,眼眶濕潤了。
他幫泠泠找到了爸爸,也尋回了自己。
兩人扶著夏爸爸下了山,托村長送到了縣醫(yī)院,由于家中需要有人照看,泠泠又同阡陌一道回了家。
“換身衣服,好好休息吧。”阡陌將她送到家門口后叮囑道。
剛要走,忽而又轉頭說:“記得喝感冒藥?!?p> 泠泠沒應聲而是直接拉住了他:“你別走!我有東西給你......等著我?。 闭f完便沖進家中,過了一會兒,急匆匆地跑了回來,遞給他一小紙包。
阡陌打開一開,滿是疑惑:“這是……曬干了的樹根???”
泠泠緩了口氣,舒然笑道:“不是樹根,這是蒲公英根!”
說完,沒等阡陌反應過來,便從紙包中抽出一根塞進他嘴里,“不許吐!嚼一嚼,味道很好。”
阡陌將信將疑地嚼著,滿臉的痛苦與無奈:“蒲公英根也是根啊......”
泠泠嘲笑著面目猙獰的阡陌,像監(jiān)督小孩一樣,盯著他把根一點點咽下,滿心歡喜。
雨過天晴,小巷間架起起一座虹橋,絢麗奪目,正好映在泠泠身后,泠泠像披了七彩霞衣一般,正朝他笑得燦若晨光。
“你是仙女嗎?”
“嗯?”
“沒什么?!?p> “好吃嗎?”
“酸酸甜甜的,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