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冷不丁的，兩人被身后的動靜嚇了一跳。待聽到老人的問話，辛子轉(zhuǎn)過頭喜道：“老人家你知道梁羿在哪里？”

　　老人面無表情，也不回答她，仿佛對她們頗為戒備。只自顧問著，“你們是什么人？”

　　兩人站起身來，向她道明了身份，又出示了魚符，這才被請了進(jìn)去。

　　老人自稱是巧兒祖母生前的好友，與楊家人關(guān)系頗為親厚。自楊母瘋了以后也時不時的接濟(jì)一番。

　　“人老了不中用了，還要靠子孫照料。否則老婆子我怎么也不能看著巧兒她娘吃這番苦??！”老人說著，兩滴淚就從她那雙渾濁的眼睛里流了出來。

　　辛子在心底嘆了口氣，道：“老人家放心，我二人此番便是為此事而來。待此事得以上報天聽，定要讓那姓伍的自嘗惡果！”

　　老人抹了抹淚，擔(dān)憂道：“你這個采詩官是個多大的官，能比一府之長還大嗎？只怕還要連累你們，罷了！罷了……”

　　當(dāng)初呂縣令不也將他下過大獄，最后怎么著？還不是讓他毫發(fā)無傷的回來了。最后還連累呂縣令被誣陷貪污而丟了官！看著眼前這兩個年輕人，莫要再連累他們了，他們還有大好的前程。

　　“莫說只是個四品地方官，他但凡只要不是一品宰相小爺我勢必將他整下來！”苻千凡聽到老人話說到最后的語氣，如何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慮，實在是令人意難平，這人惡貫滿盈，已經(jīng)到了百姓不敢讓其他官員插手的地步了。

　　辛子在一旁聽著他的話心里卻是吃了一驚。

　　好大的口氣！照他這話來看，除了朝中一品大員，其余的他竟然都不放在眼里。他莫不是哪位宰相之子？

　　也不對，辛子雖然對于朝中大臣之事不甚了解，但幾位宰相姓什么還是知道的，沒聽說有哪位苻姓宰相。

　　算了，管他是誰家的崽。辛子也看出來了，苻千凡只是偶爾吊兒郎當(dāng)了些，大體上還是一個好兒郎的。

　　只怕他話說得太滿老人不會信，遂安慰道：“老人家放心，小子雖官職不高，卻能夠以詩直柬天子。若能找到巧兒她娘一同進(jìn)京做個人證，那伍亭長就更跑不了了！”

　　老人在請她們進(jìn)院的時候就已經(jīng)對她們放松了警惕，如今再這么一說，她更覺心中充滿了希望。

　　她不知道什么是采詩官，卻知道，能夠見到皇帝他老人家的一定是個很大的官！她那老姐姐一家的冤屈，終于有處可申了。

　　心中欣喜不已，老人當(dāng)即就要給二人磕頭以示感激。

　　“老人家使不得，您這不是折我倆小子的壽嘛！”兩人趕緊趁她還未跪到底時將她扶了起來。

　　這老人家年紀(jì)少說七十朝上，常言道七十便古來稀，她這已經(jīng)是稀之又稀了。她們兩個年未過弱冠的哪敢受這一拜！

　　“來，跟我來，我?guī)銈內(nèi)ヒ娗蓛核?！”老人說著便要引二人進(jìn)屋。

　　辛子聽她說著要為自己二人引見巧兒祖母，腳下卻是朝屋里走去，疑道：“老人家，不是帶我們見巧兒她娘嗎？怎么？”

　　老人轉(zhuǎn)過來，一手拉一個，“她們都在我這里。那伍亭長近日在找梁羿麻煩，他不愿舍了巧兒她娘獨自逃走。老婆子我怕他們落到伍亭長手里只怕不得好，就將她們藏在了我家?！?p>　　“原來如此?！笨偹忝靼诪槭裁磩偛艣]有人愿意搭理她們了。

　　看來這天井鎮(zhèn)的百姓還是一條心的，也是這山高水遠(yuǎn)的，否則怎么也輪不到那姓伍的如此作威作福。

　　三人的動靜驚動了藏在屋里的人，西面廂房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老人領(lǐng)著二人走了進(jìn)去。

　　入眼只見一屋的雜物，倒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麗娘，梁家小子，是老婆子我?？斐鰜?，看看我?guī)Я苏l來了！”老人對著一屋子的雜物喜道。

　　不多時，一個大木桶上的木板被人從里推開，先是一名年不過二十、長相俊朗的小伙子跳了出來。

　　接著一個婦人也從里探出頭來。小伙子跳出來后又趕緊伸出手去扶那婦人。

　　這婦人身形瘦小，看著不過三十出頭。即便此時雙目無神略顯呆滯，卻也無法掩蓋她的出色的姿容?？吹贸鰜?，這婦人年輕時一定也是位風(fēng)華絕代的妙人兒。

　　這便是梁羿與楊母了。

　　他們從桶里爬出來后，第一眼就望向了辛子二人。

　　“巧兒，娘的心肝呀，你終于回來了！”楊母掃了一眼辛子與苻千凡，最后將目光定格在辛子身上，突然哭了起來。

　　她們此前也只是聽說了巧兒一家的悲慘遭遇，如今聽到楊母撕心裂肺的哭嚎，竟也能感受到當(dāng)事人那種悲痛與絕望。

　　若不是楊母直直地看著自己哭巧兒，辛子大約都要被她感染得抹淚了。對著自己哭一個慘死的人，辛子總覺心里毛毛的。

　　梁羿在一旁扶著楊母，被她一把推開蹣跚朝辛子走去。

　　“巧兒啊，你來看娘了！娘心里好苦??！”

　　這位可憐的母親大概是將辛子認(rèn)作巧兒了，走到辛子面前站定，突然一把就抱住辛子。

　　苻千凡站在她旁邊，不知是該為這經(jīng)歷悲慘的一家人抹兩把淚，還是該為辛子被認(rèn)作別人女兒而發(fā)笑……

　　辛子初愣了片刻，馬上又釋然。這楊母失了心智，只憑感覺，不受男裝的影響認(rèn)出自己的女兒身也正常。巧兒又與自己一般大，她這是思女過度將自己認(rèn)作巧兒了。

　　輕輕地也將她抱住，反正她從小無父無母，就讓她替死去的巧兒這一回吧。

　　老人將一干人等帶帶進(jìn)了里屋，親自從里面閂好了門，這才為梁羿介紹她們二人。

　　“梁羿一介低賤商賈之輩，敵不過那伍亭長。若是兩位能為天井百姓除去這一大禍害，梁羿愿散盡家財下半生為而為做牛做馬！”他與老人一樣，當(dāng)聽到辛子她們有機(jī)會將伍亭長繩之以法時，“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辛子與苻千凡一人一邊將他攙起來，“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你的下半生不應(yīng)為他人做牛做馬。還有巧兒她娘需要你照顧呢！”辛子無不感慨道。

　　苻千凡也附和道：“沒錯，況且將這種滔天罪行呈報與陛下本就是我們?yōu)槿顺甲拥谋痉?。你只需做好你的楊家女婿便是?！?p>　　梁羿堂堂七尺男兒，在聽他說到楊家女婿的時候也不禁紅了眼眶……

　　辛子跟梁羿提了想要帶楊母回京作證，他當(dāng)即表示愿意同去。

　　這樣便再好不過了，如今楊母失了神智與她們又不甚熟悉，回京路途遙遠(yuǎn)難免會出什么問題。如今他愿意同往，至少她們不必為如何讓楊母跟她們走而費心費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