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晉陽的途中,丹朱一行人不再在山林中穿行,選擇了大路,一路途徑村莊邑鎮(zhèn),見百姓人人歡慶,積郁一掃而空。丹朱一行人漸漸開心起來。
有庶民認出了丹朱,見丹朱歸來旱災已除,以為是丹朱解除了旱災,紛紛叩拜丹朱。丹朱從小只看到父親被大家叩拜,突然到了自己身上,再不復往日翩翩公子的模樣,大驚失色,一邊作揖一邊解釋,告知百姓是天神羿射下了十日,讓百姓感念羿的功德。
一路行一路解釋,好不容易回到了晉陽。帝堯得到消息,到城門口迎接他們,晉陽城中也是人人夾道歡迎。
這還是阿瑤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帝堯。她想著自己是偷偷跟去的,趁大家不注意混進了歡迎的人群之中,打量著帝堯。
帝堯看上去像是四十許人,不像丹朱風度翩翩細皮嫩肉的,帝堯更像是一個田間農人,皮膚黝黑,臉上的皺紋如刀刻斧鑿一般??吹降ぶ焖麄?,皺紋擠在了一起,反而擠出一個溫和的笑來,不復之前不怒自威的模樣。
帝堯贊許的望著自己的兒子,只是一瞬,便轉向重華等人,道:“辛苦了,如今旱災已除,天下萬民都會感念你們的恩德?!?p> 重華有些慌張,俯身大拜下去:“陛下言重了,射日是大羿之功,護衛(wèi)是丹朱公子之勞,我等只是護衛(wèi),當不起陛下謬贊。”
帝堯點點頭,像是更滿意了,上前扶他們起身,道:“大羿功德,我會為他筑建神堂供奉。丹朱是我的兒子,那是他的應當之責。你們的功績理當重賞,你們想要什么?”
重華并兩個門客垂首道:“不敢?!?p> 丹朱笑說:“難得父親開口,你們說便是了?!?p> 見三人還是垂首不語,帝堯道:“如此,贈你們三人錦衣一套,琴一把,牛羊各百,待你們回鄉(xiāng),著人為你們建房屋倉廩供你們居住使用?!?p> 帝堯說罷,百姓齊贊,歡呼之聲一片,三人只得行禮謝過。
到了傍晚,阿瑤丹朱和重華不愿歇息,將陛下新賜下的琴搬到院中,準備請丹朱對月?lián)崆佟?p> 門外也是一片喧嚷,今日是十日之禍平息后的第一個夜晚,百姓都期待著,看著僅剩的一日緩緩西行,終于落在了崦嵫山后,天空中一片血紅,是久未得見的晚霞,門外又是一片雀躍之聲,待天空漸漸黯淡,鼎沸的人聲才消散,門外重回了寧靜。
阿瑤他們側耳聽著門外的動靜,想到這一刻的平靜也有他們的些許功勞,內心透著歡愉。丹朱信手撫琴,叮咚的琴音,是丹朱心中快樂的心音,阿瑤和重華隨意坐在地上,享受著這一刻的平和喜樂。
一曲終了,阿瑤還沉浸在琴音中,身后傳來幾聲錯落的擊掌聲。阿瑤回頭,看到娥皇和女英走了進來。
娥皇還是一臉明媚的笑意,說:“哥哥,幾日不見,琴力又見長了?!?p> 女英只是對著丹朱微微一笑,低聲道:“哥哥?!彼闶且姸Y。隨即在重華不遠處挑了塊地方坐下。
娥皇見狀也走了過來,挨著自己的妹妹坐下,側頭對阿瑤說:“阿瑤姐姐,不如你也撫琴一曲吧!”
阿瑤臉上透出幾分赧然:“不瞞你們說,這琴嘛,它認識我,我可不認識它。小時候長老也教過,可我偏偏一竅不通,一碰這個琴身旁的人捂著耳朵就跑,我為了眾人的健康,只好放棄了?!?p> 明明是自己技藝太差,阿瑤說的仿佛自己多么為他人著想似的,聽的眾人都搖頭而笑。
女英看向重華:“這把琴是父親新賜下的吧,音色倒是極好的。”
重華爽朗一笑:“可惜我長在村野,不會彈琴,可惜了陛下一番美意?!敝厝A說的誠摯,旁人倒也不會因為這個看輕了他,畢竟琴源自神族,如今雖流入了民間,也多是世家大族才有機會使用的。
眾人閑聊著,阿瑤忽然想起來早先見過的黑陶,問丹朱:“我上次來你府上看到廳中陳列的陶器與眾不同,問侍女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p> 丹朱得意地說:“那是我新研制的黑陶,外面自然是沒有的?!?p> 娥皇女英雖知道這個哥哥喜歡在這些日常器具上用心,卻也沒有在意過這個黑陶,有些疑惑。
丹朱更開心了,人往往喜歡訴說自己得意之事,倒不是為了吹噓,只是一說起來不免眉飛色舞:“我們常用的灰陶紅陶太過于粗糙了,只是徒具其形,勉強使用罷了,實在不夠雅致,所以我燒制了這個黑陶。玄帝尚黑,這個顏色就雍容大氣,而且我制的黑陶胎質細膩不容易碎裂,因此可以燒制的纖薄一些,比起粗重的灰陶更為輕便靈巧,就是女子幼兒也可以輕易拿動。更重要的是。。。”
看丹朱故意賣關子,娥皇有些沉不住氣了,阿瑤卻接了下去:“更特別的是我看到黑陶外面刻著魚形紋,這還是我第一次在陶器上看到紋飾?!?p> 丹朱見阿瑤竟如此理解他,心中涌出了感動:“是的,我發(fā)現(xiàn)黑陶胎質細膩,鐫刻了花紋再燒制也不會碎裂,我現(xiàn)在只嘗試了簡單的紋路,等我技藝純熟了,說不定還能鏤刻文字上去?!?p> “陶器雖然只是日常器物,卻是百姓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這樣的改進能讓陶器變得更加實用。鏤刻花紋看起來是奢侈之舉,卻能夠在不經(jīng)意間將我們華夏族的圖騰文字深入民間,增強民眾的凝聚力。丹朱做的是利國利民的大事?!敝厝A平日里對丹朱雖然尊敬,此刻才真正明白了丹朱的理想。
丹朱的弟妹們經(jīng)常看到丹朱整日守在窯邊,卻從未在意過他在做什么,帝堯日理萬機,更不會關注兒子的動向,反而臣民見丹朱不理政事,只是對這些身外之物感興趣,不免要說他一句玩物喪志。這么多年來,竟只有阿瑤一人能夠看到他的心血,只有重華能夠理解他,遲到的理解讓他心頭有些哽咽,只站起對阿瑤重華鄭重行禮。
阿瑤和重華見丹朱如此,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阿瑤笑道:“你自己燒出來的黑陶,怎么要給我們行禮,難不成是求了我們來給你幫手不成?”
重華一聽,心中一動,說:“求之不得。這制陶是大學問,如果丹朱公子能不吝賜教,也是我們的幸事?!?p> 阿瑤一聽,居然真的要去制陶,連連擺手:“不去不去,給我行禮也沒用,反正我不去,我負責鑒賞你們的成果好了?!?p> 眾人聞言大笑。久違的涼爽空氣中回蕩著只屬于這一刻的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