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間,他倆淪陷了。
——列位聰明的看官應該已經敏感地從這個開頭中察覺出曖昧的味道:猜得沒錯,這是一位頂級女特工在某次執(zhí)行暗殺任務時與其獵殺目標一見鐘情的權謀愛情故事。通俗層面來講,本作者的初衷是想把它寫成一篇女性主義角度的爽文。從女性主義角度出發(fā)的愛情,必然跟傳統(tǒng)意義上的愛情有很多層面的不同,比如傳統(tǒng)兩性角色性格及分工的打破和重塑,以及這種新格局下兩性對自我價值的重新界定和關系意義的重新思考。愛情,本來就是自古以來引無數英雄美女競折腰的火把;而夾雜在各種虛有其表地以愛之名中罕見的“無條件的愛”,這種脫離了欲海浮沉的圣潔之愛,才能最終戰(zhàn)勝業(yè)力輪回、引人到永無暗夜的光明而殊勝之地。
難不難?當然難。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這種愛情出現的概率,就好比你站在原地猛地吸一大口氣,正正好地吸入此前呼出的那一口氣體——既不多一粒氧氣分子、也絕不少一顆二氧化碳分子,連其中的PM2.5都分毫不差。但無論如何,億萬分之一地幾率在統(tǒng)計學上是存在而非虛無的證明。
陽光正好,微風蕩漾,閑著也是閑著,就姑且隨我娓娓道來——
剛才畫面中出現的這一男一女,目光正膠著地對峙。
先說咱們這位女主角,來自坊間著名的N國地下特工組織π,據說建國時便已存在,跟軍方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如今Π組織中的第一把刀,代號X,素以智勇雙全、出手狠辣而著稱。據說,伊人脾氣孤僻而古怪,慣常獨來獨往,甚少參與小組合作任務,但只要她出馬的事,從未失過手。潛伏、追蹤、暗殺、保鏢……什么樣九死一生的活她都接過,堪稱上天入地無所不精。不僅民間流傳著用其名號止小兒夜啼的偏方,而且據說她的暗殺手法在業(yè)內也是獨樹一幟、且回回皆不重復,這一點從業(yè)內流傳出的花名“科研無常”便可窺得一二。
若說特工最不需要的東西,那應當就是感情。誠然,對這一行來說,感情是冷靜的絆腳石,是安全的對立面,毫不夸張地說,還極有可能是生命的終止符。任何一個成功或者渴求成功甚至只是希望生命線長點的特工,都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跟任何人(甚至活物)產生非必要的感情,無論在哪種上刀山下油鍋的極端情況下——這簡直是在跟自己開星際玩笑。
而本文的男主角,這位不知稱其幸也不幸的暗殺目標:何禎,則是M國學術界鼎鼎有名的地質學者,也是一流學府K大最年輕的教授。同時,也是該校建校以來外號最多的教授——據說外號的數量跟學生的喜愛程度呈正比,當然也可能是反比。
比如“24K毒舌王”,據傳來源自其特別直接且說話不留情面的個性。不過,自從學生們不知從何處得知他的領導和同事們也時常被他懟得語塞以后,便紛紛舒泰多了——群居動物獲得自尊和價值感的主要途徑常常要靠比較,卷來卷去真要不得……
再比如“液氮”這個外號,則是因其天生自帶的低溫氣場。如果說有的IDOL出場會自帶BGM,他則是走路時自帶一團來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大熱天從他身邊經過得人居然能忍不住起一身雞皮疙瘩。饒是如此,卻依然阻擋不住他開設的公開課和選修課場場爆滿的盛況——可見,越是那帶刺的玫瑰啊,那罕見的芬芳越是誘人。
有膽敢與他對視的人,“劫后余生”形容他的眼神淡漠而深邃。那過程,仿佛在一瞬間置身于北極最巍峨的那塊萬年巨冰之上。明明他并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卻通透地讓人膽寒。也聽聞政府高層一直在密切關注以他為學科帶頭人主持的多個項目。但日??磥?,他更熱衷于埋首于自己實驗室的各種奇形怪狀的石頭堆和瓶瓶罐罐中,不喜與人打交道,對與工作無關的事情都興趣寥寥,尤其是,除非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不然絕不參加那些多如牛毛又毫無意義的各種會議。
如上所述,這樣看似不可能產生交集的兩個人,就在剛才那么神奇的一瞬間,被命運的大掌一揮,從區(qū)區(qū)一個交會的眼神里,觸電般感到了彼此靈魂的強烈共鳴!
咳咳,讓我們從這個故事的開始說起:
雖然K大為留住人才,已經啟動并連續(xù)貫徹執(zhí)行了幾年“高端人才安家計劃”,給每位先進工作者分配了自建的別墅,而且就在離校區(qū)不遠的一處風景絕美的湖邊。但是,以何楨平素公務繁忙的程度,他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全國乃至世界各處開展地質勘探等相關工作,在學校呆的時間非常少,基本只為完成必須的教學任務才回來——像這次,他匆匆從灰川的項目上趕回來,就是為了完成本學期的最后兩節(jié)公開課任務。因為在校期間的行程都安排得腳步點地,所以為了不浪費精力、最大化時間效用,他找學校另外申請了K大西南角一處僻靜的老式單間宿舍簡單落腳。
只要在校期間,他都保持著每晚戴著耳機圍著操場跑幾圈步的習慣,跑完一般再沿著靠近院墻的梧桐小徑慢步走回宿舍。這是他一日里最清明而自由的時刻,他項目里的很多關鍵節(jié)點和瓶頸都是在這個時間段靈感迸發(fā)而解開的。因為在這一段可以只與自己對話的獨處時間里,足夠安靜而幾乎沒有任何打擾,他自己的頭腦風暴終于可以在自留地上暢快地馳騁——當然也只是“幾乎沒有任何打擾”,因為通常會有很多仰慕的女學生專門守在操場邊,仰慕地看著矯健的他圍著塑膠跑道一圈一圈地跑步。起先還有人大著膽子上前打招呼或者起哄,后來發(fā)現他仗著戴耳機從來目不斜視以后,便再沒人自討沒趣了。
這一天的林蔭道似乎比往常更安靜,路邊的那一排暖橘黃色的燈光如常暈染著藏藍的夜色,婆娑的梧桐樹也都在這氛圍中緘默不語。
他在宿舍門口立定時,方才便積攢在額間的涔涔小汗搖搖欲落,便用手腕上的汗巾擦了擦額頭。掏出鑰匙插入鑰匙孔的時候,忽然感覺到頸動脈附近某處一陣刺疼,比一般的蚊蟲叮咬要疼上幾倍,不禁覺得有些異樣。
上手一摸,竟然有根小刺,似乎并不是原以為的昆蟲之類。拔到手掌心再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根非常精小的吹箭!箭頭上乳白色的汁液他再熟悉不過了,他幾年前在南州考察時出于好奇從箭毒木上提取過,正是“見血封喉”!關于這種產自南州的奇毒,當地流傳著一種的古老說法,叫作“七上八下九倒地”——講的是中此毒者,上坡最多走七步,下坡最多走八步,第九步一定倒地斃命一命嗚呼。更有史料記載,1859年東印度群島的土著居民在和英軍交戰(zhàn)時,也曾用這種毒液涂抹箭頭,中箭者紛紛倒地不起,以極大的殺傷力對英軍造成了打擊。
他望著手頭這只小吹箭怔了四分之一秒,其間閃過的想法居然是:“選材一流,吹箭準度二流,切割手法三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