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指點的史進不愿耽擱,告辭童志之后便立馬出發(fā)前往岐山農(nóng)家。
這趟遠行光是趕路已是讓他身心俱疲,他最希望的便是此行少生枝節(jié),盡快采購到便宜的藥材返回書院。
五十里的官道,在史進全力奔跑之下,僅僅一個鐘頭便輕松趕到。史進看著面前高大的岐山不由得點點頭。這座山雖不高,不過低矮的山脈占地極廣,看上去倒挺像仙家山門所在。
按照童志當初的指示,史進掏出懷中他所贈的黃紙折疊而成的靈符,用火石點燃。紙符燃燒后升起的青煙凝而不散,竟在空中幻化成一個“童”字,緩緩向山腰處飄去。
未過多久,史進便眼見一身形從山腰郁郁蔥蔥樹林間飛出,向他所站位置趕來。人還未到,聲音已至:“童老友,今日怎么有空前來探望我?”
史進心中猜測,這應該便是岐山農(nóng)家的騰云境修士了。
可待的飛近些,那道身形卻立馬戛然而止,疑惑問道:“你不是童家之人,為何手持童志的靈符?”
史進連忙端端正正作揖行禮道:“小子史進,與童家的童軒是同窗好友。近日開始做些丹藥生意,因此向童志伯伯求來了前輩的山門地址,想要購買些靈草?!?p> 飛來的修士年級約莫五十上下,渾身一副莊稼漢子的裝扮,頭戴一頂草帽,與岐山農(nóng)家的招牌倒是十分吻合。聽完史進的解釋后也是表情一松,飛近到史進身邊和顏悅色問道:“書生不用多禮,既然是我老友介紹的晚輩子侄,我自然會給你最公道的價格。不知道你想采購何種藥材?”
史進笑逐顏開,連忙說清自己的來意:“我如今與好友做些辟谷丹的生意,需要采購一些三年份的云葛與五年份的首烏。不知道前輩您這售價幾何?”
老農(nóng)緊皺眉頭,搖搖頭說道:“我們其實有好幾塊苗圃種植這些低年份的基礎靈草,但咱們是每年開春播種,整年份的藥草收獲時節(jié)自然也是春夏之際。需求這兩類靈草的門派又極多,如今我們山內(nèi)可是一株存貨都不剩了。書生你若是真心想要,明年開春之后再來一趟。到時候你要多少咱們岐山都能供得上!”
史進聞言大失所望。果然出門辦事不會太過順利,總是要生出些事端。
史進依然打聽了岐山農(nóng)家的價格。三年份的云葛一枚銀幣三株,五年份的首烏一枚銀幣兩株。這價格比之書院太有競爭力,值得史進為此花費十余天跑來一趟。只不過此次只能空手而歸了。
史進在與老農(nóng)約定開春后再來一趟,便只能告辭離去。
看來還是要前往那邪性的芳草齋一探究竟。
……
比之顯眼的岐山,芳草齋的位置要更為難尋。史進按照童志指點的方位尋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才在鳥不拉屎的荒郊野外看到一座孤零零的破茅屋。
若不是那門房之上歪歪斜斜掛著“芳草齋”的招牌,史進險些以為這是獵人的休憩之地。
史進趕到之時,天色尚早,可芳草齋卻大門緊閉。史進心下翻起了嘀咕:既然開門做生意,哪有大白天關門的道理?莫不成這是家黑店?
敲敲門,未聽見門內(nèi)有何動靜,他看門沒鎖就直接推門進入。
午后的陽光傾灑進黑漆漆的茅屋內(nèi),史進還未看清門內(nèi)景象,便突然聽到一聲粗糲的大喝:“何人闖門?”
突兀的叫喊讓史進嚇得一哆嗦,但長期在酒肆迎來送往練出的反應讓他立即抱拳招呼道:“請問是芳草齋的赤誠道人嗎?小子史進,前來購買靈草。”
史進自報家門后抬頭打量著屋內(nèi)景象。只見逼仄的小屋內(nèi)雜亂無章,正對大門是一座柜臺,臺后正坐著一身穿道袍的中年人。不過與史進所見過的所有修道之人的模樣皆不同,這道士身穿黑白色道袍皺皺巴巴,罩在尖嘴猴腮的中年道士身上極為不匹配。
沐猴而冠,不似好人。這是史進的第一印象。
“赤誠不在,我是他師弟至誠。來買藥材?你是如何聽過我們名號的?”中年道士繼續(xù)扯著尖刻的嗓門問道。
“我是在酒肆之中向人打聽得來的消息。那好心人并未告知我名諱。我因急缺些藥材,才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前來尋前輩寓所。”
史進早先便聽了童志的忠告,對芳草齋主人就抱有提防謹慎態(tài)度。如今見得至誠這番模樣與舉止,內(nèi)心感官更差。因此藏了個心眼,并未暴露童家。
至誠聞言,斜睨著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史進,問道:“你要何種藥材?”
“三年份的云葛,五年份的首烏。”史進連忙回答。
“哦,我當是何難尋的藥材,原來不過是要煉制辟谷丹??!”至誠一語便道破史進的來意,“云葛兩枚赭銀幣,首烏三枚赭銀幣,你要多少?”
史進聽了后眼皮直打顫。他不知面前這道人是否在開玩笑,書院的售價已經(jīng)算極貴了,依然比之這芳草齋的要便宜太多。
“前輩莫要開我玩笑!我可是誠心想要采購。您這價格太高了吧!”史進忍不住喊出了聲。
枯瘦道人翻了個白眼說道:“誰有空跟你開玩笑?我們就是這個價。愛買就買,不買快滾,別妨礙老道我清修!”
史進一見此人說翻臉就翻臉,心里叫了聲苦,面上卻要擠出一副笑臉迎了上去。
“前輩,推薦我前來那人可不是這么說的。我知道您這的藥材不但品相上佳,而且價格極好。我此趟采購可是不止買一株兩株,而且日后也是定期要采購的。您這邊價格就沒的商量了嗎?”
“你要買多少?”中年道士問史進。
史進心中盤算了一下,按照岐山農(nóng)家的價格,以他所帶的采購款,可以買到三十余組藥材綽綽有余,便按照這等數(shù)量告知面前中年道人。
至誠一聽,發(fā)現(xiàn)眼前這書生裝扮的年輕人竟還有些錢財,不由得來了興趣。
“酒館那人告知你是何價格?”
“云葛一銀幣三株,首烏一銀幣兩株?!笔愤M此刻只能硬著頭皮將岐山農(nóng)家的價格報了出來。
至誠道人瞇著眼在心中盤算片刻后說道:“你有那么多錢嗎?先交錢,明日我給你藥材?!?p> 史進心中暗罵這道人真是一點都不講究,與陌生人做交易竟如此不靠譜。但箭在弦上也不容得史進再改主意了,只能再用語言周旋道:“我此趟出門采購藥材,共準備貨款一粒紫金砂外加十枚赭銀幣,不過現(xiàn)在不在我身上。明日我將與我?guī)熼T長輩一同前來,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可好?”
史進所言有師長同行自然是編的瞎話,借此嚇唬一下至誠道人。他還記著童志先前叮囑,這芳草齋主人心術不正,由不得他不多個心眼。
干瘦道人一聽很是訝異,出外行商鮮有以紫金砂結貨款的,畢竟以紫金砂兌赭銀幣往往是有價無市,沒人愿意做這樣的虧本買賣。這嫩頭青竟然自報身家,讓至誠心頭一片火熱。但又聽得他說有師門長輩同行,瞬間將他心中的邪火澆滅了一半。
“好,你與你師長明日正午時分攜帶貨款再來咱們鋪子。就按你所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
第二日午間,史進忐忑地再次來到芳草齋。這日小破茅屋門戶大開,似乎是在歡迎他這個大主顧。
一進門內(nèi),就發(fā)現(xiàn)今日有兩個人在等著他,一個正是昨日見過的至誠道人,另一個則是滿臉橫肉五大三粗的壯漢,大冷天還身穿無袖麻衫,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個修煉之人。
史進猜測這應該就是至誠道人的師兄,赤誠道人。史進心下腹誹不已,這二人從外表相貌看來就不似好人,怎么給自己起了赤誠、至誠這樣的道號?
“小子,不是說今日帶你師長來付款嗎?怎么只你一人?”至誠率先開口,卻一副問罪的語氣。
史進不見藥材,哪敢輕易露財,便說道:“他一會便來,我先過來等他。不知前輩可將藥材準備好了?”
站在一邊的赤誠從柜臺下拎起兩個包袱分別解開,各自包裹著三十株藥材。史進粗略看了一下,似乎是與先前在書院所采購的靈草并無差別,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他從懷中掏出一粒紫金砂,十枚赭銀幣。這是他如今的全部身家,一次性交出來也讓他極為不舍。可為了辟谷丹大計,今日只能冒一次險了。
“貨款在這了,前輩咱們這就進行交易吧?!?p> 至誠道人突然冷笑一聲?!靶∽樱瓉碇挥心阋蝗饲皝??那你為何三番兩次欺騙于我?難道與我們第一次做生意便是如此沒有誠意?”
史進連忙干笑兩聲,賠禮道:“前輩見諒,小子年輕不懂事,畢竟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
他話還沒說完,站在至誠身旁始終一眼不發(fā)的赤誠卻冷不丁問了一句:“荒郊野嶺路難行,書生你是如何來的?”
“?。课易邅淼难?,還能如何?”史進愣了一下,回答脫口而出。
可就在這時,他竟發(fā)現(xiàn)對方二人臉色呈大喜狀,心中咯噔一下暗叫壞事。
“走來的?原來還不能騰云駕霧啊?不到騰云境你這小兔崽子怎么還敢在我們兄弟倆面前裝腔作勢?”至誠開心的將自己的心里話說了出來。
史進將神仙錢往懷中一塞,頭都不轉,直接倒退出茅屋,說道:“這筆交易我不做了!”
至誠與赤誠二人卻直接從柜臺后翻了出來。
“小子,老實點,錢財全部交出來,我們兄弟倆興許還能留你一條命!今后老老實實給我們種草藥去,修身養(yǎng)性還能延年益壽啊,哈哈!”
至誠猖狂仰天大笑,絲毫沒有掩飾他們謀財害命的意圖。
史進沒想到事情果真到了最差的這一步。但老師以前的叮囑再次浮現(xiàn)在他耳邊:如若不得不出手,則必然不死不休!
長期在拳社之中比試養(yǎng)成的戰(zhàn)斗素養(yǎng)讓史進快速做好了作戰(zhàn)準備,雙腳啟動足下千里靴,手中快速搓揉風行術施加于身,同時腳步倒退再次與對方二人拉開距離。
赤誠二人還準備再放些狠話威懾史進,可看史進靈活的身形移動還以為他要跑,低喝一聲:“做了他!”隨即二人便繞向史進兩側。
站定身形后的赤誠道人手掐道訣,開始念念有詞施展道法。而枯瘦的至誠竟從寬大的道袍之下掏出一把金環(huán)大砍刀沖史進沖來,看的史進眼皮子直跳。
這兄弟二人果然太過不按常理出牌,瘦小的師弟竟打算近身肉搏,而身高體胖的師兄卻以道法攻擊。
史進體內(nèi)早已開始運轉熟練的神行百變身法,避過了至誠的當頭一刀,隨后甩手一記銀月彎刀丟向赤誠,打斷了即將完成的道法。立即撤步后退,再次與至誠拉開距離,手中開始結印,口中則念起晦澀不明的魔法口訣。
“澤爾絲桑木杏因則穩(wěn)得!”一出口,必然是史進最拿手的風刃術。許久以來,史進從未放松過對曼特拉冥想術的修習,此刻施展出的風刃熒藍色澤更為濃郁,從掌緣射出的軌跡也更加迅疾如風!
赤誠剛剛躲過一記迎面劈來的飛刀,眼角余光就見閃亮著藍色光澤的奇形巨刃從史進手中射出。他驚駭異常,使出了吃奶的勁向身旁閃去,可依然被風刃刮中了左腿大腿,劈出一道見骨深的傷口。
“你這是什么道法!你不是沒到騰云境嗎?”赤誠忍著劇痛,問道史進。
史進心中大為開懷??磥磉@師兄弟二人也未到騰云境,否則不會讓自己如此輕易便一擊建功。
至誠眼見自己師兄已受重傷,瑕疵欲裂,口中怒吼一聲,將手中金環(huán)大砍刀揮舞的呼呼生風。
史進被這駭人的刀勢嚇得不輕,使出渾身解數(shù)與至誠拉開距離。風行術、身法、千里靴三重加速之下還數(shù)次險些中刀。史進覺得自己宛若在走高空繩索,始終與身死道消就差那么一絲距離。
遠處的赤誠見史進被師弟纏住,縱然腿受重傷,但依然不耽誤手上施道法,再次掐訣念咒。
“哦哦,戳他的脖子!”史進見情況再次對其不利,立馬開口指示早已附形在彎刀之上的哦哦行動!
“好的哦!”哦哦操控的銀月彎刀無需靈氣引導,比之道法、馭劍術要更為無跡可尋,往往在刀鋒劈中敵人之前才會被發(fā)現(xiàn)。因此史進極為喜歡讓哦哦在敵人放松警惕之時讓其行動。
至誠突然發(fā)現(xiàn)身邊的彎刀無風自動,開始在空中飛速旋轉,想要逃卻因為腿部受傷,早已失去了行動能力,掙扎之下摔倒在地,落地后最后所見便是那閃亮的彎刀徑直向自己頭面飛來!
此次哦哦自然同樣沒有讓史進失望,他還在慌張躲避至誠凌厲刀法之時,就聽到赤誠傳來一聲低沉慘叫!
至誠忍不住回頭看去,只見彎刀已然插在自己師兄的脖子上,而赤誠仰天躺在地面,手中握住已深深插進咽喉的飛刀,已不再動彈。
史進趁機連忙兩個后跳,拉開了距離,同時手中不斷搓揉,再次施展風刃術。雖然敵人已被解決掉一個,可至誠近身戰(zhàn)極為厲害,自己若是不抓緊機會獲取些優(yōu)勢,怕是就沒那么好解決掉對手了。
干瘦的至誠道人眼見自己的師兄就這么死在身前,悲痛之余已是心生退意。為何這小子沒到騰云境,竟如此古怪?
尚未回神,已聽到史進方向傳來風聲呼嘯。多年練刀的反應讓他立即橫刀在身前,只聽“當”的一聲巨響,藍色風刃撞上寬背大砍刀,已是消散在至誠身前。
至誠當下如此重力一擊也是十分不好受,剛準備調(diào)息一下繼續(xù)追砍史進,又聽腦后傳來風聲。不假思索之下連忙將大刀向身后劈砍,竟準確命中從背后偷襲的銀月彎刀。
“御劍術!不,你是騰云境大修士!前輩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察覺出有些不對的至誠不及多想便出聲求饒,可史進卻陰沉著臉,一言不發(fā),手中一刀又一刀地甩出風刃。
“前輩饒命啊~”至誠帶著哭腔不斷哀嚎,手握大刀不斷阻擊著身前身后不斷襲來的風刃與飛刀,心中的恐懼已讓他失去了反抗的勇氣,動作已是越來越軟弱無力。
“噗嗤”,未過多久,銀月彎刀再次建功,尖銳地一端扎進了至誠的后心,鮮紅的血流順著刀鋒激射而出。
臨死之際仍是充滿恐懼的至誠就那么直愣愣地前撲倒地。
接連斃命兩個境界高于自己的敵人,史進心中也有些亢奮,抹了抹額頭的汗水,下令讓哦哦再給兩具尸體各補了兩刀,這才上前去檢察尸身。
……
“殺人放火金腰帶,古人誠不我欺也!”
史進將兩具尸首剝了個精光后以火球術燃燒殆盡。檢查了戰(zhàn)利品后,望著價值不菲的收獲,史進忍不住口中喃喃自語。
他終于知道為什么修真界有許多修士絲毫不講道義,見著神仙錢與天材地寶便動輒以命相搏了。
還有什么是比從死人身上扒拉寶貝更快的賺錢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