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現(xiàn)在疼你的婆娘,以后啊,有你的罪要受著!”王老漢用著語重心長的話,看似是在善意地跟沈萬鈞講些御妻之道。
這要是別人,聽了就算不會那么去做,也一定多少往心里去一些。
可沈萬鈞早就看穿了王老漢市儈貪財?shù)挠眯模⒉宦犓菨M嘴的甜言蜜語,只問王老漢一句:“可是找筆墨?”
“對對,就是在找筆墨呢,姑爺你可真是個聰明偉岸的男人。要是我自己有閨女啊,一定也賣給你當婆娘!”
王老漢呲著一口米黃色的大板牙,臉上討好沈萬鈞的笑容就未曾下去過,那叫一個殷勤。
然而,之于王老漢的殷勤,沈萬鈞不屑一顧。
冰冷著一張臉,他垂首從袍袖中取出之前給倪雙寫契約的那套紙筆,語氣毫無起伏地對王老漢說:“我寫,你蓋手?。 ?p> 以為沈萬鈞真的是要給寫一份買走倪雙的字據(jù),王老漢忙不迭地點頭:“行行行,那就勞煩姑爺你了?!?p> 說完,王老漢還不忘給沈萬鈞拍馬屁:“識文斷字兒的人就厲害啊,寫個字據(jù)都不需要花銀子去城里求那些個讀書人,以后啊,我和你丈母娘可是要享你和二丫的清福了。”
“老王,你這是在干什么呢?”倪大嫂眼看著王老漢圍在沈萬鈞的身后不停的搓手,她當即滿臉怒氣地沖了上去,“賣我女兒給我女婿,還想讓他們給你養(yǎng)老送終,你做春秋大夢呢?”
在南虹這個國家,一般提到賣字的婚姻,那是不需要女方出嫁妝的,而且還可以得到男方家送過來的一筆可觀彩禮。
也是因為這樣,女方這輩子都不能再與娘家人有任何瓜葛了,即便日后父母無人養(yǎng)老,也不能前往照顧。
而且,因為她已經(jīng)被夫家買走了,一輩子都沒有什么人權(quán)可言。與豬狗無異,且可被夫家決定生死未來。
王老漢聽到倪大嫂的話,不以為意,樂呵呵地說:“就算他們不能給我養(yǎng)老送終,一萬兩銀子也夠了,為什么要攔著女婿買走你那賠錢的女兒呢?”
“我們家二丫嫁的可是沈家,怎么能是賠錢?”倪大嫂本就怒氣的臉上,更加怒氣十足,雙手叉在腰上,嗓音渾厚地怒懟王老漢,“你是眼睛里糊了屎嗎?為了區(qū)區(qū)一萬兩銀子,就把你繼女給賣了人?再說了,你有什么資格決定我女兒的未來?一個后爹,還真把自己當成人物了?”
王老漢還真就把自己當成了人物,而且還以為自己真的能夠拿捏得住倪大嫂這個村中最潑辣的女人。
不過很可惜,一切都只是他一個人以為的。
此時倪大嫂噴他鼠目寸光、自以為是的話,統(tǒng)統(tǒng)聽入他的耳中,那叫一個讓他全身心的不是滋味。
“方琴!”
因為心里不是滋味,所以王老漢再也不掩飾他那份對倪大嫂的虛情假意,直接喊了倪大嫂的名字,罵她,道:“你個破爛貨,當初老子為什么娶你而不是倪蘭花,難道你自己不清楚?以前許諾了我什么,現(xiàn)在才成親了兩天不滿,你就要反悔嗎?”
“反悔又怎么樣?我家女婿是沈家獨生的兒子,日后想找什么樣的男人搭伙過日子不行?”倪大嫂被王老漢罵得臉面發(fā)燒,漲紅著一張被歲月摧殘的昨日黃花臉,她強撐著叉腰的姿勢對王老漢說,“當初我許給你那些,前提條件是什么,難道你自己不清楚?”
最后一句,倪大嫂的語氣神態(tài),幾乎就是學了王老漢的,那叫一個讓人看著來氣。
“你,你……好你個方琴,我現(xiàn)在就去找村正幫忙寫休書去,看你以后還能找個什么樣的男人跟你搭伙過日子!”
王老漢被倪大嫂那神氣活現(xiàn)的表情給氣得倒仰,大瞪著那雙渾濁的老眼,呲著嘴里那米黃色的大板牙,就要往門外走。
別看王老漢走的架勢雄赳赳氣昂昂,實際上他外強中干,舍不得將要到手的一萬兩銀子,更舍不得倪大嫂家里先夫留下的幾間寬敞房子。
一步、兩步、三步……
每走一步,王老漢就在心里面狂喊,叫住我,叫住我!
足足百步走出去了,別說倪大嫂不叫他了,就連要跟他談買下倪雙的沈萬鈞,也沒有喊他留下來的意思。
“我說姑爺,這里只有我一個人愿意跟你談賣倪二丫的事兒,你怎么不留我一下啊?”王老漢走到了院中,見屋里沒有一個人理他,只好自己主動拉了沈萬鈞做同盟。
不過,顯然王老漢是找錯了同盟的人。
沈萬鈞這會兒正拿著手中的紙筆給倪雙畫肖像呢,而且是極度美化倪雙的那種,就跟把美顏和濾鏡開到了極致似的,又豈會站到王老漢那邊去。
“姑爺,我跟你說話呢,你倒是看我一眼???”
王老漢見自己喊了沈萬鈞半天,都沒有見沈萬鈞理自己一下,頓時急了眼,跑丟鞋地沖到了沈萬鈞的面前,問沈萬鈞:“那一萬兩,還算數(shù)嗎?”
默默給沈萬鈞當模特的倪雙,看著王老漢這副對那一萬兩如癡如醉的衰樣,不由出聲對王老漢說:“不是要找我五叔幫忙寫休書嗎?出門右拐,慢走不送!至于那一萬兩銀子,那可是我的賣身錢,自然是歸我了,跟你這丑老頭兒有什么關(guān)系?”
說實話,王老漢長得并不是特別丑,除了眼睛里的俊秀靈氣被時間吞噬,皮膚常年勞作而干枯,門牙不如旁人的潔白整齊,衣著……嗯,還是一個很不錯的六旬大爺。
就是這樣一個六旬大爺,不僅不服老,還特別在意自己的顏值。
這會兒聽到倪雙喊他丑老頭兒,他差點兒沒原地爆炸,把倪雙給炸沒了。
沈萬鈞用水墨將倪雙的畫像最后一筆畫完,冷眼看向一直對著倪雙強調(diào)自己一點兒都不老的王老漢,冰冷地吐出幾個字,愣是讓王老漢把后面一排排自夸自雷的話,全都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