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吧……阿末，我數(shù)到三。你如果想留下來，就從航站樓里出來?！?p> 萬語屏息。
那邊依舊沒說話。
「一……」她轉(zhuǎn)過身背對著航站樓?！赴ィ因_你的。我才不會讓你留下呢。那是你的人生啊。」眼淚不可控制地流了下來。萬語還是想讓兩個人都體面一點，給已經(jīng)成為成年人的他們，留下尊嚴和底線。
那邊的沉末已經(jīng)泣不成聲了。
「你該登機了。阿末，這么多年，謝謝你了?！谷f語說。
沉末用盡力氣說，「我會永遠永遠愛你。無論以什么身份，什么方式……」他哭得不成樣子。
「我也會用我的余生祝你幸福?！棺詈笠痪湓捳f完，萬語掛了電話。沉末看著遠處她的身影，哭著低下了頭。還有什么話呢？兩人之間過于了解，也是不好。萬語對于他，只是手心的薔薇，他被刺傷得也心甘情愿。
沒想到，最后的他們沒有什么華麗的語句概括，也沒有什么轟轟烈烈的歇斯底里，只是在無聲的哭泣中做了這個階段的感情告別。
皈千言掐滅了煙，走過去低頭看著哭泣的萬語，輕輕嘆了口氣?！澳氵@又是何必?！?p> “能不能別說我了……”萬語哭著收起手機，“我也知道這樣不對，可我忍不住……你有過這種感情嗎？你又沒有過……”她從未想過要世界投降，但也沒想過會被現(xiàn)實重重打倒，狼狽不堪。
“誰告訴你我沒有過？”皈千言輕聲走近她，萬語感覺到了他的胸膛靠近。
“那你怎么這么無情啊……都不可憐我，我也才二十五歲啊，我也才只有這一段感情......我才不要......裝什么堅強......”
皈千言讓萬語依靠在自己的胸膛，他下巴擱在萬語的頭頂，一副無欲無求的冷漠模樣?！耙驗槲沂莻€成年人啊。這種我看慣了，跟你這種小屁孩的處理方法不一樣。”萬語只是在小聲抽泣，真跟小孩子一樣委屈。皈千言看著航站樓，想象著如果沉末一抬頭看到了這一幕會怎么想。
“走吧。我開車送你回去?！彼呐娜f語的肩。萬語離開他，“什么意思？我自己能回去?！焙冒。F(xiàn)在她最最難堪的一面被她最不想看到的皈千言全部看到了，他可以盡情笑話自己了。
“你這個狀態(tài)還是不要開車吧?！别а哉f。萬語抹著眼淚，“你是怎么來機場的??？沒看到你開車?。俊?p> “我......打車啊。”皈千言伸手過去把萬語的車鑰匙要了過來。
上了車之后，萬語還在抽抽噎噎地說：“就這么結(jié)束了......”皈千言面無表情地抽了一張紙遞給萬語，順手發(fā)動車子。“我并不是放不下，我只是不想讓我們的最后一面停留在那個逼仄的房間，面對的是兩個人崩潰到無法自拔的臉......我們歇斯底里的吵架，我扇了他耳光，我并不是恨他，我只是害怕他丟下我......”她哭得一抽一抽，看著可憐。為什么這個死小孩這么難過，話還這么多。
“你自己不也說了告別是人生常態(tài)嗎?，F(xiàn)在這又是什么意思?！避囎娱_出了停車場。萬語坐在副駕上擤鼻涕。
“哎？！”她擤完鼻涕才發(fā)現(xiàn)皈千言說話不對?！拔沂裁磿r候說過這句話?。磕阕鰤袅?？”萬語嗓音啞啞的，逐漸平復(fù)情緒，她好像從沒跟皈千言交過心說過這句話吧？
正在開車的皈千言不動聲色地問：“你明天還有活動嗎？今天哭著么厲害。”萬語靠在座位上沒搭理他。過了一會兒才說：“好像有站臺?！?p> 這個人令她覺得可怕的地方在于，他好像把自己都給摸透了，但萬語對他的一切還一無所知。兩人無言以對了一會兒。
難得看萬語一直不說話，皈千言從包里把水拿出來，把瓶蓋擰松遞給萬語，“還在想沉末的事嗎？別想了。無濟于事?！?p> 在想你的事啊。萬語撇嘴，接過水喝了一口?！澳氵€在喜歡我嗎？”
“干嘛這么直接?！别а蚤_著車，天色漸暗。萬語最害怕的就是天色漸暗的時候，有種莫名其妙的悲傷。
萬語低著頭，看著手里拿的水，“你別喜歡我了。我認真的。就像今天一樣，你沒必要來的。你來接我這算什么啊，名不正言不順，咱倆之間連朋友都算不上，搞得我多綠茶，非要你幫忙一樣?！彼脫?。她真的害怕自己對皈千言產(chǎn)生一些不該有的想法。
“你還有這自覺啊?！别а渣c上了一根煙笑了笑。
“你說什么呢，我怎么沒有自覺啊。我今天是迫不得已聯(lián)系你的好嗎，而且我也沒有叫你來啊。是你自己要來的，這算什么？合著你要來我還非得去你公司攔著你嗎？”萬語吸吸鼻子，低頭刷著手機。
皈千言專心開車，“少說點話吧你?，F(xiàn)在都十月了，你只穿了一件短袖就出來了，還真是不要命了。”他把車內(nèi)的暖氣調(diào)低，怕她冷熱傷風。萬語不再接話，低頭刷著手機。微博上張世元的粉絲把跟萬語的合照曬出來了。
「今天見到萬總了。看著不像網(wǎng)上說的整過容啊。」
萬語不禁想笑。她從小就是在熒屏下長大的，怎么可能去整容不被發(fā)現(xiàn)。
下面的評論有人問「問她到底是不是黑道？」
粉絲回復(fù)「那怎么問啊，不知道」
還有人直接罵「看著就一臉賤樣」
「她怎么還有臉活著，Sam都出國了」
萬語看到有沉末的回復(fù)，又想哭。她看不少粉絲都發(fā)了跟她的合照。其中一個評論比較多的粉絲說「我真的不恨萬語了。我今天見到了真人，我問她是不是跟Sam談戀愛的時候她說讓大家接著支持Sam，都來罵她。那一瞬間我真的不恨她了。我以前一直覺得是她把Sam害到了這個地步，她十惡不赦，我追著她罵了很久，甚至爬墻之后依然在罵她；但今天我跟她說了話，我就突然釋懷了。以后也不會再罵了?！?p> 看到這種微博，萬語的心里忽然一陣暖意。
下面的評論問「為什么？她給你錢了？」
那個粉絲回復(fù)到「沒有，只是覺得她也是人。她和Sam之間畢竟是你情我愿的戀愛，肯定雙方都有責任吧。」
雖然這個粉絲也被罵了，但萬語還是有幾分感謝，畢竟在網(wǎng)絡(luò)世界里能遇到愿意花一分鐘時間理解一下她的人太少了。
“別看微博了?！别а蚤_車著說?！岸际切┌l(fā)泄的話，看了也沒用。你吃飯了嗎？想吃什么我請你。”
萬語放下手機，“我晚上不吃飯。”皈千言輕嗯一聲。“你都瘦成什么樣了還不吃飯。你現(xiàn)在能有八十斤？”
“八十四斤呢?！比f語喝口水。皈千言有些吃驚，“你可一米七五啊，再瘦都么得胸了。”
聽了他著話，萬語也嘆氣?！拔移鋵嵅乓幻灼??！?p> “這是重點嗎？重點是你現(xiàn)在比拍真人秀的時候瘦了整整十幾斤啊。再瘦你就脫像了?！彼麆竦?，“還是吃點飯吧?！?p> 「喂————」萬語自顧自地接起了電話，「summer，你怎么才聯(lián)系我啊。我沒事……現(xiàn)在回家。明天工作?！?p> 在一旁聽著萬語的話，皈千言略佩服。她剛經(jīng)歷了失戀，被網(wǎng)友罵，明天竟然還要接著工作。
“你不覺得累嗎?！别а詥??！澳憧梢圆挥眠@樣的?！?p> 萬語看著前方已經(jīng)黑下來的天，說：“其實我現(xiàn)在也不明白我這樣是為了什么。一開始我覺得演戲很有意思，我喜歡被大家簇擁著，站在鎂光燈下的感覺；后來被罵了，被人不喜歡，我就想如果我能拿獎，是不是就可以改變別人的看法了；后來拿了獎還是被罵，我也累了。也不是沒想過退出，在名利場里真的讓我窒息。可summer和我的老板經(jīng)常跟我講，我的團隊里有很多人都是拖家?guī)Э诘卦谶@個城市打拼，如果我不努力的話，他們會變得很可憐……他們的命運都壓在我身上了。”
“這不是道德綁架嗎……”皈千言實在不敢茍同。
“他們說的也沒錯啊。團隊就指著我賺錢嘛。所以我也不敢停下。你問我何必這樣……那我還真有理由?！比f語指了指窗外?！拔业郊伊恕Ｄ阕甙??！?p> 皈千言瞇起了眼睛。萬語低頭點著手機，“給你轉(zhuǎn)一千夠嗎？你打車回去。如果你不愿意打車的話，我車庫里還有一輛瑪莎拉蒂一輛蘭博基尼，你看你開哪輛……找代駕也行……”
“萬語小姐。”皈千言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我不要你的錢，只要你好好的行嗎？”這種從生命內(nèi)對于弱小的憐愛心理怎么就在萬語身上迸發(fā)了呢。
是喜歡她嗎？他不想理清自己的想法，只想遵從內(nèi)心。
被他這么一說，萬語的胸口一突，險些咳嗽出來。這種奇怪的灼燒感正在緩緩沖散自己毀天滅地的心痛。
不行??！
萬語甩開他的手，“總之————你還是把錢收了吧！我不能欠你的！”她說完便急匆匆地下車了。
下了車她才反應(yīng)過來，她怎么從自己的車上下來了。
“車子我給你停地下車庫了?！别а园衍嚧皳u上去，直接把車開車庫了。萬語看著他開車自己的車走了，有種怪怪的感覺說不出來。
皈千言沒再聯(lián)系她。
這讓萬語心里很是不爽。把自己弄得心里一陣煩悶，他倒不見了。
坐在電視機前邊看辛普森一家邊拿著美容儀器做美容，她不能明天臉上浮腫地參加活動。有人發(fā)來了微信，萬語拿過手機看了一眼，summer給她發(fā)了一個新聞推送，她從片場跑去開車的照片被記者拍下來了。但記者沒跟她上高速去機場。
「你下回能不能小心一點？竟然被拍到了，你是瘋了嗎？」
萬語垂下眼睛，沒敢回復(fù)她。因為她任性做了很多事，讓summer和團隊也不好公關(guān)。她心里也有愧疚。就像皈千言問她的話一樣，她也不知道現(xiàn)在自己到底在堅持什么。
等summer粗暴地闖進房間的時候，萬語正好醒了。
“我說你不會是忘了今天的活動吧？等你做完活動之后，我還給你安排了去巴黎時裝周看秀；之后你就可以無縫進組接著拍戲了。這部戲你看了嗎？”她把茶飲放在桌子上，萬語無神地趴在床上。
“阿末走了————結(jié)束了————”萬語聲音很空。
下一秒她就被summer無情地抄起來，“那就工作啊————我的天哪，男人和感情是會背叛你，但工作不會。所以打起精神，今天去干翻其他野雞————”
“耶——————”萬語高舉雙手一把抱住summer，“還有友情也不會背叛我！！”
“去去去————”把她的手掰開，summer無奈一笑，“臉色真難看，今天可以化濃妝了?！?p> 是啊，她不能垮下，不然其他人會沒工作的。
在FBN電視臺的演播大廳內(nèi)，皈千言正蹲地上跟著工人們抬燈，其他制作人在外面抽著煙，舉著茶杯閑聊。
皈千言幫忙干完了活出來，一個制作人把他叫了過去。
“小皈————你來一下?！?p> 皈千言過去，接過他遞來的煙。
“我們在說從你手里接過的真人秀的事?，F(xiàn)在我們的備選有很多，你覺得應(yīng)該挑什么樣的明星來拍？”
皈千言抽了口煙，禮貌一笑，“我啊，當時也沒想到這個節(jié)目會火。誤打誤撞了吧。只是......有一點我也是拍了真人秀才明白。好像現(xiàn)在的觀眾都喜歡激烈的爆點，或者一些跟觀眾生活比較遠的生活方式，這種才有討論點......”
“行了，我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好的。”皈千言轉(zhuǎn)身就把煙滅了。在以往的談話里，他們是不會叫他過去了。很多情況是看到他也裝沒看見。直到這個真人秀播出他才逐漸有了存在感。
“皈制作?！卞X曉雯拿著大家的外賣從外面進來，“您做完了工作了嗎？來一起吃東西吧?！别а赃^去幫錢曉雯拿外賣，“我剛吃了點東西，就不吃了?！?p> 錢曉雯看著皈千言的側(cè)臉，連忙低下頭。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耳朵好紅?！别а詭退淹赓u送到辦公室，錢曉雯連忙擺手，“我沒有————”
“皈制作————”小趙上來就打斷了她的話，直接站到了皈千言面前?！澳葱侣劻藛?？萬語姐出席活動了?！?p> 皈千言點頭，“哦。是嗎。我還沒看?！?p> “我本來還擔心她的狀態(tài)，但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真的很好?！毙≮w說?！笆菃??！别а砸桓睙o所謂的樣子，轉(zhuǎn)身進了辦公室。
鎖上門他就打開電腦，點開微博，直接看活動直播。
正好趕上萬語在拍照。
她頭上的金發(fā)補了顏色，柔順的大波浪垂在胸前，一雙大大的貓眼嵌了一副蜜桃棕色的美瞳，與卷曲濃密的睫毛配在一起美得有些不真實；白皙的皮膚一點松弛的疲態(tài)都沒有，杏仁色的唇一彎，仿佛在說“還能再斗五百年”。
場內(nèi)的萬語拉了一下牛仔外套，讓里面的吊帶內(nèi)搭露出來，畢竟里面這個才是品牌。外面氣溫才是十幾度，她下面也只是配了一條高腰牛仔短裙。這個狀態(tài)的確是讓全場都吃驚，誰也沒想到她經(jīng)歷了這一大場風波之后還保持著一副生機勃勃的“攻擊性”。
拍了幾張照之后，萬語一撩頭發(fā)，手上剛做的美甲花型不小心掛到了頭發(fā)。她一副沒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不動聲色地把頭發(fā)扯斷，直接下了場。
“沒事吧？”summer上來關(guān)切地問，“扯頭發(fā)疼嗎？”
“疼死了————”萬語氣得想跺腳，“我就我不要在指甲上貼花，造型她們非要弄，現(xiàn)在可好————”
summer急忙打斷她的話，“記者！記者！保持高冷！”
“下面有請我們的聞人霜小姐————有請霜霜————”身后的主持人說。
萬語瞬間轉(zhuǎn)頭————
summer閉了下眼?！拔业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