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板，您找我啥事?。课蚁旅孢€有一個采訪呢?！比f語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這個梳著大背頭，穿著LV西裝的男人給她倒咖啡。“我不喝，我還有節(jié)目呢，您長話短說。”
張獻忠額頭上的皺紋舒展了一下。“小語，今天叫你來事想關(guān)心你一下。畢竟你談戀愛這么大的事……我作為老板知道了也不能不問吧?！彼炎雷由夏莻€【醒目年代】的公司牌子給挪正。
萬語局促地拿著咖啡喝了一口。
張獻忠接著問：“那個……家里都好嗎？”
“挺好的啊。”萬語抿抿嘴?！袄习澹抑牢疫@次闖了個大禍，我談戀愛沒有上報是我不對，但我也沒有影響工作……行吧，一些品牌方是跟我解約了，但我都是用自己的錢賠的，我沒有用公司的一分錢啊……我跟沉末的關(guān)系很復(fù)雜，不比咱們之間的交情淺……”
“你先等等————甭說這么多話?！睆埆I忠攔住她，他深知一旦不攔著萬語她就會滔滔不絕。“其實現(xiàn)在的輿論發(fā)酵成這樣我也能預(yù)料到。所以今天找你來就是想跟你聊聊咱們今后的合同問題。咱們之間還有五年的約，小語啊，你看公司旗下的藝人越來越多了，你是不是要幫忙讓弟弟妹妹發(fā)展發(fā)展？”他的眼中那種意味深長的目光在萬語身上打量著，極其不舒服。這種不尊重的目光萬語從來都不喜歡?？赡艽蛄康娜藳]在意，這種目光就是對人的一種輕視，讓別人心里極其不舒服。
萬語放下咖啡杯，冷冷地說，“老板我以前就說過對吧？不帶新人不陪酒吃飯，這都是咱們說好的吧？”她感覺張獻忠好像是在挑釁自己，用一種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態(tài)度。張獻忠的臉上突然似笑非笑起來，“是嗎？但有些事情總是要變的?？峙掠行蝗缒阋馀丁！?p> “您什么意思?。縿e話里有話的。”萬語是個直率爽快的人，所以她最討厭的就是含含糊糊的行為?！袄习?，咱們都認識十年了。當(dāng)年您也是說喜歡我演戲所以簽的我，我希望您這份喜歡這么多年別變質(zhì)了。摻雜進了銅臭味，可不行了。您直說就行，怎么了。我也不是小屁孩，我能受得了?！?p> 幾聲拍手，張獻忠笑著說，“小語啊，我真覺得你就像我自己家的孩子一樣。但咱們還是要朝前看，朝現(xiàn)實方面看對嗎？我跟你說實話吧，現(xiàn)在你的電視劇已經(jīng)沒有電視臺接手了，你的幾個代言也在物色新的人選了?！?p> 這些話讓萬語聽得一頭霧水?！霸趺粗?？我家是破產(chǎn)了？”什么叫她的電視劇沒有電視臺接手？難道是家里出事了？
張獻忠給慢條斯理地給萬語續(xù)上咖啡，“你可以出門給你父親打個電話問一下。我只是先通知你，如果變成了普通藝人你要好好服從公司的安排哦。無論是拉資源還是帶弟弟妹妹，都要加油?！彼樕系谋砬槭乔纷岬牡靡?。
拿著咖啡直接倒到了桌子上。萬語一臉夸張的抱歉樣子，“手滑～”緊接著她拎著愛馬仕直接出門了。她就是能變著法的讓她討厭的人生氣。
出門剛想給萬凱單打電話，誰知道萬凱單倒打來了。
「喂，爸爸。」
「小語。」
聽到萬凱單的聲音萬語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咱家沒事吧？我們公司張獻忠剛才跟我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字里行間好像在告訴我咱家破產(chǎn)了。咱們家沒事吧？你和萬伊都好嗎？」
「啊？聽他胡說八道。小語，爸爸給你打電話來就是有點擔(dān)心你。你小媽昨晚說了你打來了對吧?！?p> 「我沒什么事，只是很久沒聯(lián)系您了。想爸爸了而已。」萬語還不忘撒撒嬌。
那邊是萬凱單輕笑的聲音?！感≌Z還喜歡用備忘錄嗎？爸爸最近也在學(xué)怎么用備忘錄呢?！?p> 「啊，我還很喜歡用啊。剛還在備忘錄里留言下次要找茬弄死老板。我真的討厭我們老板，等到再過幾年，我合約到了就自立門戶。然后把張獻忠的公司擠垮?！?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語，那爸爸不耽誤你的時間了。你沒事就好。」
「好的，爸爸再見。」
「啊，對了?！谷f凱單在電話那邊突然喊住萬語?！赴职窒敫嬖V你，你以后如果不想當(dāng)明星了，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爸爸永遠愛你?！共恢罏槭裁?，聽到父親這么說，萬語的心打不住地往下沉。
「我也永遠愛爸爸～～啊，不說了，我要上車去接受采訪了?！?p> 萬語匆忙掛電話上車。summer坐在車上問：“你怎么樣??？老板跟你說什么了？”在萬語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手緊緊抓著坐墊。
“他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好像我們家破產(chǎn)了一樣。我還蠻不安的，等從巴黎回來了我親自回家看看吧?！?p> “行?！眘ummer戴上了墨鏡。
萬語到了現(xiàn)場準(zhǔn)備接受采訪。
這個采訪著名主持人湯碧藍的節(jié)目，收視率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高。以直播和敢問得以受到喜愛。
在接受采訪之前，萬語已經(jīng)心里知道會問什么了。她看著summer說，“那個……”
“小語?！眘ummer拍拍她的肩膀，“這次你想什么就說什么吧。我不逼著你搞人設(shè)那一套了。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因為我不能再看著你更難受下去了?！比f語的心頭一顫，感激地看著summer。“愛你……”
“肉麻?！眘ummer轉(zhuǎn)身去現(xiàn)場候著了。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陰鷙就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皈千言早早地下班了。
他一個三流制作人不想工作的時候可以一個工作都沒有。
回到家還不到下午六點。
開了一瓶黑啤酒，學(xué)著小年輕點了一份炸雞外賣，坐在電視機前都等著看萬語的直播。
「喂？曉雯?！桂а阅弥埥聿恋羰稚系挠蜐n，「怎么了？」
「皈制作?！鼓沁叺穆曇艉孟袷强蘖恕?p> 「出什么事了？」皈千言溫柔地問。那邊隔了很久才說：「我好像不適合這一行......」
拿起啤酒喝了一口，直接退出通話界面給手機開了飛行模式。
“啊，趕上了。”皈千言拿起炸雞接著吃。
電視里，萬語有些不自在地瞟了一眼鏡頭。
湯碧藍笑著問：“那你十九歲就得了影后，那時候有沒有感覺到壓力？”
“嗯?！比f語習(xí)慣性地回答了一個字。
她突然想起來，好像自己是什么樣子已經(jīng)通過真人秀呈現(xiàn)給大家了。沒必要再這樣下去了。
“那萬總這么多年拍了幾十部戲，有沒有覺得，在圈子里有比自己更能演的？”
萬語嘆了口氣?！捌鋵?.....人外有人，我從來都是跟自己比做到極致。包括這么多年我演戲也好，涉足唱歌也罷，目的都是自己開心；我沒有......特意想要去討好什么人。比如這次得獎安貞前輩，我可能這輩子都演不成那種極致的藝術(shù)感，我能做的就是跟自己比，讓自己開心并得到進步?！?p> 湯碧藍奇怪萬語怎么突然話多了起來，暗自覺得她可能只是慢熱?！澳蔷W(wǎng)上的一些評論你會在意嗎？”
電視機前的皈千言腮幫里塞著炸雞肉和土豆泥，直愣愣地看著電視機。
“現(xiàn)在不會了。小時候會很難過，但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我無論怎么做都不對時，我就放下了。畢竟我做這個行業(yè)，賺的百分十八十就是挨罵的錢，我不可能像人民幣一樣做到誰都喜歡，我也不是為誰而活的，隨意吧?！比f語攤手。
湯碧藍看到了現(xiàn)場導(dǎo)演做的手勢。看向萬語，“那還有個問題我能問嗎？”
“什么都可以問的?！比f語點頭。
反正都無所謂了。
“有媒體拍到過你抽煙，你覺得這個事是一件會影響你形象的事嗎？”
萬語笑了一下，“啊……我十幾歲就開始抽煙了。當(dāng)時還是學(xué)Rock哥，覺得很酷。不過這個行為真的不好哈。我也沒有賣過什么清純玉女人設(shè)，我沒有騙人啊。如果我賣人設(shè)或者我說謊了，那是我不對，我沒什么可否認的。我也沒有在社交軟件上上傳過我裝逼抽煙的照片，那都是媒體偷拍我的，說我?guī)那嗌倌晡医^對不認?！?p> 看她開始侃侃而談，湯碧藍看著她接著問：“你現(xiàn)在是單身嗎？畢竟那個緋聞前段時間還挺轟動的?！?p> 萬語怔了一下?！澳闶菃柛鶶am嗎？”
沒想到她如此直率。湯碧藍尬笑，“這個能說嗎？”
“沒關(guān)系，什么都可以問的?！比f語深吸一口氣。反正張獻忠在來之前就給自己來了下馬威，那今晚就讓他好好公關(guān)吧?！拔沂怯惺裁淳驼f什么的人，我不愛撒謊也不愛模棱兩可的回答。您盡管問吧?！?p> 這一下全場屏息，連攝像都從鏡頭外勾頭看著萬語。
湯碧藍點頭。“嗯，萬總的性格我非常喜歡哈哈哈哈......那跟Sam是真的嗎？”
“真的啊。”萬語點頭。她忍住不讓自己哭出來。
底下觀眾一片嘩然。
“那你們現(xiàn)在......”
“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粉絲們放心。”萬語看起無心地笑著，甜甜傻傻的，誰也不知道她有多強迫自己。
湯碧藍一看打開了口子，就趁熱打鐵地問道：“那么......你們是怎么認識的？畢竟當(dāng)時網(wǎng)上是傳言你們水火不容......”
萬語跟貓咪一樣好看的眼中有點點亮晶晶的東西?！澳鞘亲鼋o觀眾們看的，只有那樣才能更好地保護我們的感情。你們可能覺得我倆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我是出道二十年的童星，他是才出道五年的idol，我們之間好像沒有交集。我想說的是————我們在他出道做idol之前就在一起了。不是突發(fā)奇想地戀愛也不是什么簡單的關(guān)系，我們談了八年。”
下面觀眾的驚呼聲更大了。
點了下頭，萬語又笑?！皩Π?，真的是八年。我們從十七歲的時候就在一起了，這八年期間我們都只有彼此。以前我還只是在一些劇里面演演女配，他什么都沒有?？赡苣菚r候的感情也是單純吧，一年一年的就這么堅持了下來。”
“那......現(xiàn)在為什么分手了？”湯碧藍問。
萬語的眼神有些失焦?！耙驗槲覀兌己雎粤巳丝傄L大。湯姐，您知道嗎，在十七歲的時候我們可以什么都不怕，因為我們沒什么可失去的；但當(dāng)擁有了一些東西的時候我們就會變得害怕失去；所以我們用盡辦法想讓自己擁有的更多，可我們都忘記了每樣?xùn)|西其實都在暗中標(biāo)好了價碼，不可能讓你什么都擁有。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我們已經(jīng)漸行漸遠的時候，一切都晚了?！?p> “那你們之間是誰先提出在一起的？”湯碧藍問。
“一起提出來的吧。你想啊，在一個很鮮活、對外界向往的年紀(jì)，遇到了那么好看的彼此，難免不會心動。”萬語說。
誰也沒想到萬語會這么坦率。
湯碧藍接著問：“那你們分手了，你有責(zé)怪過誰嗎？”
萬語笑著說：“我唯一責(zé)怪的就是自己吧。因為在成長的過程中我沒能照顧到他的感受，我太自私了，總覺得我愛他多過他愛我，然后做了很多只感動自己的事。如果我能站在他的角度設(shè)身處地地為他想想，可能也不會失去他。”
“你這是后悔嗎？”
“我一直都覺得，既然事情發(fā)生了就不要后悔。我不后悔任何事。而且人生中分手是件很正常的事，我不后悔?！比f語說。她整個心都在脹痛。扒開自己的傷口，讓大家圍觀撒鹽。
皈千言坐在電視機前喝了一大口啤酒。沒想到萬語全部都說了。她以為她會讓這份感情爛在心里。
她都二十五了，還學(xué)不會隱藏。越是暴露在外面越多，就越容易受傷。
主持人又訪問了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而后轉(zhuǎn)頭對萬語說：“節(jié)目最后了，要不萬總跟Sam說點什么吧?！?p> “不說了，我們都說清楚了?！比f語起身跟主持人告別，對著鏡頭說了再見。
等到節(jié)目結(jié)束之后，皈千言拿起酒瓶，發(fā)現(xiàn)空了。
“唉?！彼麌@了口氣。把手機上的飛行模式關(guān)了，給錢曉雯發(fā)了微信，「抱歉，我工作的地方?jīng)]信號?！?p> 刷了一下朋友圈，發(fā)現(xiàn)summer在朋友圈發(fā)了一張去機場的照片。
「巴黎，我來了?！?p> 皈千言一下站了起來。
萬語坐在車上刷微博。她參加的這期訪談節(jié)目的最高收視率竟然是開播以來最高的一期。
“瘋了吧都。”萬語揉揉太陽穴。萬伊坐在她旁邊小聲問：“姐，你看到對吧？”
“啥？”萬語伸手摸摸他呲楞著的頭發(fā)。萬伊把手機遞給她，“就是阿末哥哥發(fā)的啊?！?p> 萬語的呼吸驟停。
拿過手機，發(fā)現(xiàn)早已清空微博的沉末發(fā)了一張萬語穿著玫瑰薄紗裙，背對著鏡頭站在塞納河邊的照片。雖然是背影，但萬語認出來了，那是他們五年前的照片。
配字是：「我永遠都不后悔用時間教會那個小女孩長大」
就像十七歲的沉末又回來了，他什么都不怕。
眼淚一下就出來了。萬伊拍拍萬語的肩膀，“都過去了，姐......”
車子到了機場，萬語帶著萬伊準(zhǔn)備登機。
“這次你來了也好，我可以給你好好介紹一下那些煩人的傻逼。你記著我打招呼你就跟著打招呼，我不打招呼你就裝作不認識。”萬語摟著萬伊的肩膀，萬伊“啊”了一聲，笑著點頭。
“萬伊啊，還好有你和你summer姐陪我，不然這次我真會痛苦死的————嗯？？”萬語身后發(fā)涼，她迅速轉(zhuǎn)頭。
“姐，怎么了？”萬伊也跟著她扭頭。
身后是機場的人流洶洶，和一些拍他們的群眾。
“沒事?！比f語搖搖頭背上包，“咱們過安檢吧?！彼ゎ^接著跟萬伊說笑。
在不遠處，皈千言躲在機場的柱子后面瞇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