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定式:蛛妖

　　日子好似是回歸了正常。

　　平靜的春風(fēng)里。

　　河柳已經(jīng)新綠。

　　夏元坐在了無塵閣中，神色平靜。

　　雙眸凝視著兩側(cè)窗落下的金色格子，腦海里諸多事情糅雜在以前，前后關(guān)聯(lián)，不覺就陷入了沉思。

　　“傳說佛死成舍利，怪力亂神卻也留下陰玉?！?p>　　“傳說佛一朝頓悟，見仙卻也變得超凡?！?p>　　“佛說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見仙卻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他揉了揉眉心。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圍繞著神秘的“仙”在展開，似乎有一種超凡的要素把“觀想圖心法”、“仙”、“魔”、“怪力亂神”、“天地異象”全部的聯(lián)系在了一起。

　　作為曾經(jīng)學(xué)過部分辯證思維、物理學(xué)等等知識的同學(xué)，加上又實踐了如此之多，夏元也算看到了這世界的冰山一角，此時，他正試圖尋找更進(jìn)一步地理解這個世界，來描述這些聯(lián)系...

　　思來想去。

　　他腦海里忽地蹦出了一個原理：

　　——能量守恒定律。

　　能量既不會憑空產(chǎn)生，也不會憑空消失，只能從一個物體傳遞給另一個物體，而且能量的形式也可以互相轉(zhuǎn)換。

　　“如果從這個角度理解，那么我估計假設(shè)這世上存在一種物質(zhì)，名為...神性。”

　　金色格子漂移。

　　少年沉思著。

　　“神性被封存在人體，以枷鎖束縛，此為地鎖?！?p>　　“堵塞神脈，此為天封。”

　　“地鎖，天封，都是為了封印人類的神性。

　　但是每個人體內(nèi)的神性濃度不同，有的人達(dá)標(biāo)了，有的人在時光里神性慢慢稀釋了。

　　達(dá)標(biāo)的那群人在破開束縛后，就能激發(fā)部分神性，所以見仙。

　　而被稀釋了的人，在破開束縛后，雖然無法見仙，但依然有著神性。

　　而這種神性，就是心魔的根源。

　　心魔不停地呢喃，它訴求的是什么呢？”

　　夏元閉目沉吟半晌，緩緩道出一個字：

　　“魔。”

　　緊接著，又道出一個詞：

　　“怪力亂神?！?p>　　他睜開眼，思緒清楚了許多：“神性本身想要完全的掙脫人體的束縛，成為魔，成為怪力亂神。

　　如此一來...一條龐大的鏈條就產(chǎn)生了。”

　　他細(xì)細(xì)想著，試圖表達(dá)出這種猜測：

　　“很久前，人體內(nèi)有著神性。

　　然后，神性被地鎖天封束縛了。

　　之后，人通過包含觀想圖、心法、藥液的玄功來震碎地鎖，打破天封。

　　再后，大部分人會在追尋更高境界的過程里，被心魔引誘而死，成為魔，或是怪力亂神。

　　而魔能化作能量，怪力亂神毀滅后的陰玉可以提升玄功，讓人...獲得更多的神性。

　　至于吟詩引發(fā)的天地異象，怎么看都是一種補充，或者說是能凝聚出天地之間分散的神性。

　　如此...

　　神性形成了閉環(huán)。

　　這一套體系的本質(zhì)，就是在讓人釋放神性，走向怪力亂神?！?p>　　夏元一步一步推論著。

　　推論到這里，他猛地?fù)u了搖頭。

　　這太匪夷所思了。

　　他忽地想起了一句話：

　　我們生活在無盡黑夜大海的世外小島上，我們不該揚帆遠(yuǎn)航。

　　那么...

　　人類其實安安分分等到百年陽壽耗盡，其實是最安全的，不是么？

　　不對...

　　如果按照自己剛剛的假設(shè)“神性守恒”，那些這許多的死亡，必然帶來諸多的神性散落在天地之間。

　　夏元想了想。

　　忽地，在他眼里，世界都已經(jīng)變化了。

　　充滿了浩大未知，詭譎莫測。

　　他忍不住發(fā)出一聲疑問：“玄功是怎么來的？”

　　這個問題...

　　他曾問過師父師娘，答案是...傳下來的。

　　那么...

　　玄功吞噬陰玉的樣子，為什么那么邪異？

　　這究竟是個什么世界？

　　夏元陷入了思索。

　　但他既然已經(jīng)走在了這條路上，除非真求平安，不再修煉，然后做個凡人百年不到就老死，否則必然需要一直走下去，就和這世上眾多學(xué)子一樣。

　　...

　　他坐在天光下。

　　忽的有一絲明悟。

　　從十四歲那年開始，自己就已經(jīng)走在了一條沒有止境的旅途上了。

　　不...

　　也許從降臨這個世界開始。

　　從他被送入那條“不停消失”的河流開始。

　　好似有一股冥冥中的力量在推動著他，又安排好了命運似的場景在等著他。

　　否則，自己切入西幽國的時機怎可能如此湊巧？

　　湊巧到可能漫天神佛都剛好去摻了一腳。

　　否則，自己剛剛獲得天賦隱士，才安穩(wěn)了沒多久，怪力亂神就無縫銜接地來尋找自己了？

　　似乎...

　　自己注定了廝殺。

　　無論在明處。

　　還是暗處。

　　無論身為暴君。

　　亦或是隱士。

　　亦或是未來的什么...

　　這是命運。

　　還是什么？

　　不管如何，他已經(jīng)這條路上了，經(jīng)過皮影，尼姑兩次怪力亂神的交鋒，他已經(jīng)有了些明悟了，這個世界...要變了，而且注定會一直變下去。

　　無論是什么在幕后。

　　無論是否有這樣的幕后。

　　他一定要成為這幕后的幕后。

　　莽雀吞龍。

　　巨蟻食象。

　　何況，他一定不是雀，不是蟻。

　　他袖中藏了十塊陰玉，此時滑出了一塊，被他輕輕按在了那張“劍心無垢”的總綱圖上。

　　墨如蛇，貪婪地吞噬了陰玉。

　　一陣云霧繚繞。

　　片刻后。

　　夏元極為數(shù)量地感受到了那種頓悟的玄意。

　　但似乎還差了一點，未及圓滿。

　　他略一思索，又滑出一塊，放在了畫上。

　　這一次，頓悟的玄意滿了。

　　夏元感受著“盤絲百步”與“一步半里”，直接選擇了前者。

　　未幾。

　　他眼前的狀態(tài)出現(xiàn)了變化。

　　【功法1：無心劍道（一輪）：盤絲3-千步；縮地成寸2-一步半里】

　　總綱圖上的玄妙消失。

　　夏元神色一動，隨手一揮，便是一道無形的絲線射了出去。

　　啪嗒。

　　絲線粘附在了遠(yuǎn)處的墻壁上。

　　他隨手又打開窗戶，露出些微縫隙。

　　再次一揮，絲線透窗，直出千余米的距離，粘附在極遠(yuǎn)處的一棵新綠的楊柳樹上，這絲線上正在把周圍的一切反饋到他心底。

　　甚至是風(fēng)力，溫度，都是無差別的反饋著。

　　而他只要一動，即可以一閃至這一絲絲線的任何一點上。

　　“距離更遠(yuǎn)，消耗更少，看來還沒有達(dá)成質(zhì)變...那么，繼續(xù)?！?p>　　夏元再次抓出一塊陰玉。

　　但這一次，提示還是不滿。

　　最后需要消耗的竟然是三塊。

　　片刻后。

　　狀態(tài)再次變化：

　　【功法1：無心劍道（一輪）：蜘妖4；縮地成寸2-一步半里】

　　“有變化了，“4”應(yīng)該是代表定式的程度，蛛妖又是什么？”

　　夏元決定再試驗一下，他看了看無塵閣四周的閣壁，然后往前走出一步，站在了閣樓最中央的位置。

　　血勁震蕩，云霧虛輪在他背后產(chǎn)生。

　　緊接著，虛輪化作一道道無形絲線從他的袖口，褲管里蔓延了出去，密密麻麻，這些絲線又向著窗戶、門縫“爬”去，隨后，竟然直接爬過了縫隙，又往外延伸而去，直到約莫千米的地方才停了下來。

　　顯然，定式已經(jīng)發(fā)生了質(zhì)變。

　　“第一，感知絲線不再遵循直線了，而只要有縫隙，就可以直接鉆進(jìn)去...”

　　夏元總結(jié)著，“那么，再試試力量?！?p>　　他如今如同俯瞰著這千步之內(nèi)的區(qū)域，而四處無人，半空剛好有一片狹長的柳葉在春風(fēng)里飄落...

　　刷！

　　一道無形絲線驟然刺出，穿透那柳葉，甚至將柳葉直接固定在了半空。

　　嗖！

　　絲線抽回，那被穿孔的柳葉才悠悠飄落。

　　“第二，原來需要一閃而至，才能產(chǎn)生的力量，現(xiàn)在不再需要人閃過去，就可以直接將劍氣傳遞到絲線的末端...”

　　再試試。

　　夏元神念一動，他整個人產(chǎn)生了一種玄妙的感覺，似乎他在這一根絲線上急速游走，幾乎一瞬，他就穿過了這嚴(yán)密關(guān)閉著的無塵閣門扉，出現(xiàn)在了千米之外的柳樹下，而所有窗戶、門扉依然是緊閉著，換句話說，他是從縫隙里直接鉆出來的。

　　看著四周的景象，夏元甚至自己都愣住了，忽地遠(yuǎn)處傳來幾個師弟談話的聲音，聲音越來越近，夏元才再次一念，順著絲線傳回了無塵閣中。

　　“第三，人隨蛛網(wǎng)，不需要顧及任何的空間阻礙...這真的是成了蛛妖了。”

　　正在這時，他忽地感覺有點不對勁。

　　一股刺痛驟然炸開，向全身扎去...

　　沒幾秒，那刺痛就化作了雷擊，讓他整個人顫抖起來，甚至頭腦中嗡地一聲，緊接著他跪倒在地，再一側(cè)頭，銅鏡里顯出他面色蒼白到極致的模樣。

　　這是...用力過度，氣血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