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期開學那天,我也在那輛公交上,你當時的反應很令人驚嘆,直到現(xiàn)在我都還記得?!?p> “只不過,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就是陸遲?!?p> 聽女孩自言自語之際,陸遲已緩過神來,效仿起趙今辭的一心二用,一邊聽課做筆記,一邊漫不經心回應。
一開口,便將主動權盡數(shù)攬回。
“你叫什么?然后想做些什么?”
怎么也沒料到如此直接,蘇朗朗有短暫的停頓,“受人之托?!?p> “我從小就成了孤兒,是老師為我取名蘇朗朗,一是因在蘇州鐵路旁撿到,二是夸我聲音好聽,朗朗上口?!?p> 聽到這格外詳細卻又毫無意義的廢話,陸遲只有一臉莫名其妙。
蘇朗朗倒是很坦誠,朝他甜甜一笑,“老師曾說過......”
“用謊言驗證得來的也會是謊言,與人交往便是與人交心,最首要一點便是真誠以待。”
“也許在你眼里我是別有用心,但最起碼我能保證不會有所欺騙?!?p> 這些話算是說到了心坎上,陸遲很難不贊同,“說得好!”
然后他繼續(xù)聽課做筆記,完全無視了蘇朗朗垮掉神色。
半響過去,蘇朗朗只好主動開啟下一道話題。
“除了吱吱,恐怕沒人還記得那么久遠的往事......”
“李吱吱?”
“嗯,我們兒時就是很好的朋友,直到現(xiàn)在也有聯(lián)系?!?p> 陸遲這才停下筆,脫口而出最感興趣的話題。
“那她的名字?”
“她小時候話很多,最喜歡爬老師肩上嘰嘰喳喳不停,老師嫌她煩,就給她取名吱吱,姓李則是因為另一個......”
說著說著,蘇朗朗卻忽然驚覺過來,自己竟如此簡單偏移了重點。
話題轉移的無所察覺,關鍵問的是自己也感興趣的。
想到這,她才重視起眼前看似老實的大男孩。
“星落山海間,盡是遺忘,不知道當初那些小伙伴們,是否還記得對老師的承諾,又有幾人將其兌現(xiàn)了......”
“恕我直言,人生本過客,何必千千結?!?p> 突然被人打斷話茬,蘇朗朗一頓,聞聲看向趙今辭好半響。
“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只學會了膈應人?!?p> 趙今辭倒不在意語氣里的輕視,風度翩翩一笑,“多謝夸獎?!?p> 蘇朗朗沒再多言,扭過頭卻發(fā)現(xiàn)陸遲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對兩人信息量龐大的交談毫無興趣。
她不禁捂著胸口,只覺說不出的悶。
陸遲見狀憋著笑,從善如流問,“什么承諾?”
見他終于肯配合,蘇朗朗心里舒了口氣,可心里仍覺挫敗。
“想知道?”
“嗯,想知道。”
蘇朗朗輕笑了下,正想開口就聽教室最前方傳來聲音。
“陸遲,你來回答這個問題!”
“C語言中布爾值的候選類型是什么?為什么它不是一個標準類型?我應該用#define或enum定義true和false值?”
發(fā)現(xiàn)老師明顯壓著火氣,陸遲立即起身,走到最前方講臺,隨即侃侃而談。
“C語言沒有提供標準的布爾類型,部分因為選一個這樣的類型涉及最好由程序員決定的空間......”
“其實使用#define還是枚舉常數(shù)定義true/false都可以,無傷大雅......”
“或者直接使用1和0,只要在同一程序或項目中一致即可?!?p> “當然,還可以定義這樣的‘輔助’宏......”
一時間,偌大教室內落針可聞,伴隨粉筆字在黑板上一一呈現(xiàn)。
老師見狀眼里閃過滿意,可嘴上不饒人,又連續(xù)拋出好幾個問題,可仍舊難不倒陸遲。
到了最后,他心一狠,親自提筆在黑板上寫下。
“設鏈式棧中節(jié)點的結構為(data,link),且top是指向棧頂?shù)闹羔?,若想將棧頂?jié)點的值保存到X中并將棧頂節(jié)點刪除應執(zhí)行什么操作?”
陸遲掃了眼題目,眉頭不自覺皺起。
不僅是他,就連底下所有學生也是一臉懵。
當好幾秒過去,他才拾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x=top→data;top=top→link。
“這......”
老師不得不震驚,事實上,就連他最開始問的那個問題就已經超標了。
現(xiàn)階段課程才初步接觸C語言,但提前預習很正常,不少勤奮學生皆是如此,不足為奇。
可他之后提出的問題卻是關于數(shù)據(jù)結構,是以C語言為基礎去學習,而那已經是屬于大二的課程范疇了。
悶聲自學的學生不在少數(shù),但并不是每個人都具有那份天賦。
面對老師以及臺下無數(shù)雙驚艷目光,陸遲盡量以商討的語氣,“自學?”
在底下觀望的蘇朗朗也忍不住笑,望了眼最前方的大男孩,又望向他課桌上的筆記本,心底泛出一股說不清的怪異。
先前還以為陸遲只是做個樣子,沒想到還真在聽課,就連筆記也做了許多,雖然字跡歪歪扭扭。
一段小插曲就此揭過。
臨下課前,見陸遲始終一副老神在在模樣,蘇朗朗才終于忍不住開口。
“關于老師的那句話,我可以原封不動的轉達給你,只不過......”
陸遲心領神會點頭,“需要我做什么?”
蘇朗朗定定看他好半響,目光先在黑色襯衫上停留,最后索性住進了那雙桃花眼里。
“在見到你之前,我本是帶著疑惑,可見到你之后,突然就想嘗試下多個男朋友是什么感覺?!?p> 雖說得人云里霧里,陸遲隨口回,“換個?!?p> 敏銳察覺出語氣中潛藏著的冷意,蘇朗朗倒沒有強人所難。
“聽說你口才很好,說句夸人漂亮的話就行?!?p> 陸遲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依舊笑得老實,“我嘴笨,不會說話?!?p> 一旁的趙今辭聽了差點沒笑死,隨即板著臉,滿臉嚴肅的強調一遍。
“嘴笨沒關系啊,有個叫陸遲的口技巔峰,你多跟他學學就會了?!?p> 陸遲瞥他一眼,正了正神色,“開川有善口技者,獨趙今辭一人?!?p> 明白這是拖自己下水的意思,趙今辭今天倒是意外的好說話。
他略一思索,看向蘇朗朗的目光里滿是深情。
“是誰向我眼里潑了油彩,竟讓你變得明艷起來?!?p> 樸實無華的辭藻,簡潔明了的表達,聽上去卻別有一番韻味。
聽到最后,陸遲不禁附和著點頭。
“老趙,下課私聊?!?p> “行啊老陸,有償?!?p> “那算了?!?p> “......”
不過蘇朗朗好像并不吃這套,見兩人停下交流,才接著說起。
“最近我剛創(chuàng)辦了棋社,過幾天會有一場迎新活動,至于能吸引多少人,就差你點頭。”
“自上學期開學以來,你跟余甘在學校里的風頭一時無兩,我想邀請你來吸引人氣,到時會有一場友誼性比賽?!?p> “當然,最后不論輸贏,我都會告訴你老師的那句原話?!?p> 自開學以來,陸遲跟余甘雖為人低調,但兩人光輝事跡擺在那。
再有前段時間外賣一事,兩位當事人雖還未正面交流,不少人都已將其視作兩人的暗中較勁,種種因素影響之下,有很多開大學子都想看到兩人的正面對決。
陸遲心里很清楚,這才是女孩從頭到尾的真正意圖。
不過......這算盤打得可真響。
見他陷入沉默,蘇朗朗甜甜一笑,明亮嗓音如羽毛撫過耳畔。
“老師曾教我四個字,有舍有得,希望你能理解。”
意思是認定了自己會輸,舍去在公共場合輸給余甘的顏面。
思及此,陸遲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不僅如此,還特意用了一時無兩形容,煽風點火的意圖根本不加掩飾。
總結來說,是一個野心不小,能力也很出眾的女孩。
許是初次見面的誤判,他還從蘇朗朗身上隱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某些方面挺合胃口。
理清這些信息后,陸遲并不著急表態(tài),忽然冷不丁開口。
“我很好奇,為什么你稱呼他為老師,而不是父親?”
時間有剎那間的停滯。
須臾間,蘇朗朗已反應過來,渾身找不出被戳穿的窘迫,只歪著頭俏皮一笑。
“很簡單啊......如果所有人都是那么一個稱呼,就沒了新意少了特別。”
“再加上老師曾規(guī)定過,不允許稱呼他為老師,而我想擁有一個獨屬于我自己的稱呼?!?p> 與其他人不同的特殊,也就更容易讓對方記住自己。
腦中自動補充出這句話,陸遲不禁啞然失笑。
這不能算是小心機,應該說十分聰明。
女孩給他的整體感覺還不錯,一番談話下來把握的度很好,既達到了目的又不至于令人反感。
所以......
“挺巧,最近我正想學釣魚,就差把魚竿?!?p> ......
“老朋友,你看我這把新魚竿如何?”
開川境內,某小河邊。
微風漾起水上漣漪,劃分出不知多少細枝末節(jié)。
白衣男子聞言微微頷首,隨手抄起一根魚竿,開封,上餌,拋竿,一氣呵成。
“見你一次比找領導幫忙還難,這次找我什么事?”
話音剛落,張臺南同樣跟著拋竿,隨即扭過頭,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身旁男人。
歲月似乎將他遺忘了,相比年輕時的揮斥方遒,如今愈發(fā)深不可測。
兩人于年輕時一見如故,交情甚篤,攜手經歷了那么多風風雨雨,死里逃生。
可自從千禧年大張失蹤,小張身死,許是心灰意冷,毅然選擇隱退。
“老朋友,你愿過你的安生日子,我并不強求,你也永遠是‘遠方’的二把手,現(xiàn)在公司日益壯大,來了很多新面孔......”
“二妹消失多久了?”
“你這記性......快五年了,當初她就認定是你,若是還在,外甥也該這么大了?!?p> 張臺南神色感慨,用手比劃了下,滿是追憶。
今日來此可不是為了敘舊,白衣男子淡淡打斷。
“幫我個忙,就按你的癖好去做。”
聽到這,張臺南瞬間來了精神,不假思索點頭應下。
白衣男子則盯著波瀾不驚的水面,嘴里緩緩吐出兩位女孩的姓名。
空氣似乎響起短暫的詫異。
張臺南卻不著急問起緣由,驀地回頭望向兩人的身后。
入目空蕩蕩一片,靜的只有幾縷冷風拂過。
“據(jù)我所知,多年來那瘋子都跟在你身邊......無一例外?!?p> 聲音透過空曠,莫名有種別樣意味。
“去年你女兒回國后,你才終于舍得將其派出去保護?!?p> 說到這,張臺南別過頭看向白衣男子,眼中閃過難以掩蓋的興奮。
“相比之下,我還是對你更感興趣?!?p> 空氣中,升騰起剎那間的壓抑。
白衣男子始終神色不變,也別過頭與張臺南對視,忽地笑了下。
“又想打我的主意了?”
“哈哈哈,老朋友,開個玩笑而已?!?p> 當半響過去,兩位中年男子專心垂釣,仿佛都遺忘掉了方才話題。
直至夕陽下沉,夜色悄然襲來,都沒有任何魚兒上鉤。
“為何不親自出手?我相信以你的本事,能做到更完美的程度?!?p> 自然清楚問的是什么,白衣男子卻不答,垂首望去。
順著月色依稀可見,清澈水面上一陣平靜,找不出任何魚類蹤影。
許是回憶起什么,他驀地咧嘴一笑。
“我不是你,我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從不碰違法勾當?!?p> “你這家伙啊......”
張臺南啞然失笑,待笑容逐漸收斂,突然話音一轉。
“如果我沒記錯,其中一個女娃曾是你的學生?”
說話間,回想起種種往事,不禁感慨萬千。
“曾經踩過那么多對手,黑白兩道皆視我為洪水猛獸,可惜沒人知道,‘遠方’二當家才最危險?!?p> 白衣男子輕笑,“學生又如何?”
“也對,聽說前幾天你女兒進了醫(yī)院,但現(xiàn)在我卻很驚訝的發(fā)現(xiàn)......你心情格外不錯?!?p> “你倒是消息靈通?!?p> 話畢,白衣男子隨手打開放置一旁的工具袋,平淡黑眸里閃過一份文件。
那份文件,赫然就是年姚的出生證明——復印件。
當看清文件上面親生父母那一欄,他眉頭微蹙,嘴邊若有似無的感嘆了句。
“所以才遺傳得徹底啊......”
“何況親生的又怎樣,當初你兒子入獄我見你也沒什么動靜?!?p> 張臺南微微搖頭,只渾不在意笑了笑。
“從頭到尾我并不關心起因,過程以及結果,但我不會救他?!?p> 聽到這,白衣男子隨口補充,“你很氣,‘我堂堂張臺南的兒子不僅被人戲弄,到了最后還渾然不知’?!?p> 張臺南聞言一愣,很快,發(fā)自心底的愉悅傳遍了夜色。
“哈哈哈!”
“噓......魚都被你嚇跑了?!?p>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