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仙俠奇緣

等待太吾繪卷正式版發(fā)布的日子

大拙(三)

  李濯青上前一步拽住那狂獅堂弟子。

  “你這驢騾!莫再喘了!”

  說罷,他揚手給了那人兩個耳光,直打得乒乓脆響。

  那弟子只道李濯青是門主收養(yǎng),平日也無甚交集,故趕來時稍有輕慢,多喘了幾聲。誰知這李濯青是個大孝之人,一聽父親出事,急火拱上來,哪里還等得那小廝在門口瞎喘。

  吃了李濯青兩個嘴巴,那小廝方才強憋住氣道:“門,門主在大校場!”

  李濯青聽罷,松開手將狂獅堂弟子一丟,運起輕功便往較場趕過去。那狂獅堂弟子被李濯青一摔,爛泥一般癱在地上,兩眼冒金星看向李濯青背影。

  “不是說二少爺手無縛雞之力么?”

  尚未到較場,李濯青已覺金剛內(nèi)力震顫八荒。且這勁力不止一處,定是李岙與人相斗??垂αΧ似旃闹g,只恐怕一時半會兒難分高下。

  心內(nèi)忐忑,李濯青趕至較場進口,此處早已經(jīng)被那些獅相弟子圍得水泄不通。

  “是二少爺,”有人瞧見了李濯青,趕緊叫到,“眾人閃開!二少爺?shù)?!?p>  眾人轟地分列開,為李濯青讓出條路來。李濯青走進較場,一眼便瞧見了較場上李岙正與人纏斗不休。二人都使的金剛內(nèi)力,也不計較輕功走動,就面對著站起樁,腳下生根不動如山,似兩尊金甲神人一般。

  “濯青!”

  李濯青循聲看去,只見望臺上劉氏正招呼自己。她身邊癱著李大成、歪著李木棉,兩人盡是灰頭土臉、臉上掛傷光景。

  于是李濯青縱身上了望臺,沖母親行禮。

  “你怎么來了?”李大成見弟弟過來,便挨著傷痛問道。

  “今日不是大較么?”李濯青剛一開口,臺下李岙與那人兩掌相對,勁力傳來,將望臺搖撼得亂顫不止。

  李濯青定睛看去,見一僧人打扮的莽漢正與李岙交手。李岙本生的高大,那人卻比李岙更高壯幾分,面色黑紅、虬須灰白、環(huán)眼圓睜、猙獰至極,又斜袒著僧衣,左臂外露青筋暴起。好似白日現(xiàn)惡鬼,果真世間有修羅。

  “父親那是與何人相斗?”

  李木棉扶著右臂,咬牙切齒地瞪著那莽漢:“今晨一早,這人施起輕功闖入較場,說要見識見識獅相門的功夫,幾位堂主與他相斗,都被他打斷手腳。大哥與他拼刀,竟敵他不過;我與他斗槍,被他用杵傷了右臂,也輸下陣來?!?p>  李濯青一聽,心里早吃了一驚。這人刀勝李大成,又力壓李木棉,卻不知道是何方來的高手。

  這時候,李大成也開口了:“看那人打扮,恐怕是秦州昆侖山,無量金剛宗的人?!?p>  “無量金剛宗?”李濯青聽見這名,心里又顫了一下。無量金剛宗乃傳自古象雄王國的一支密教分支,護法神功威力無比,但行事兇狠淫惡,與正統(tǒng)密宗大不相同,正派武林人多嫌惡此門派。小時玩鬧不睡,李岙便拿“無量金剛宗吃小孩”這樣的話來嚇他。

  “嘖,”李大成看著場上二人咋舌道,“這番僧好手段!我先前與他斗刀,雖砍得上去,只在那肉皮上留道白痕,竟破不了他護體功法!”

  “我也是,”李木棉隨聲附和,“槍扎不進、挑不穿,本想著自損八百讓他露個破綻,不想著了他一杵后,陀龍霸王槍依舊刺他不動!”

  聽二人講話,李濯青皺起眉頭來。

  “爹與他相斗幾時了?”

  “有些時候,”李木棉右臂痛的緊,緊咬牙根答著,“先前你尚未到時,爹已與那人斗了兩局,不分勝敗?!?p>  正說話間,忽聽得門人盡皆驚呼起來。李濯青趕忙扭頭看去,只見那番僧肩上挨了李岙一掌,此時正雙手合十,顫巍巍杵在原地。

  “好!好!”李大成猛拍欄桿,連連叫好,“爹勝了!我就知前兩局雖不分勝負,拳掌上那老禿驢斷勝不過咱爹!”

  李濯青不敢多說,只皺緊眉頭看臺下光景。

  較場上,李岙將掌收回,怒目盯緊那僧人。

  “咳,”番僧咳嗽一聲,嘴角流下血來,“人說獅相門橫練功天下無對,今日見李施主的大神威掌,名不虛傳?!?p>  “過獎了,”李岙對那番僧道,“我見您如此高齡尚且筋骨強健,定然是金剛宗的高僧大能,我獅相門與無量金剛宗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何必苦苦相逼?!?p>  那僧人好不羞愧,放下了合十雙掌,陰笑道:“老衲只是動了殺念,別無他想。今日定要收得門主施主那向上人頭?!?p>  聽罷此言,李岙怒目圓睜,擺開大神威掌架勢:“敬酒不吃!禿驢報上名……”

  話未說完,李岙忽覺胸口一陣劇痛,身子一歪吐出血來。

  遠遠見李岙吐血,李濯青低聲暗叫:“不好!禿驢使詐!”

  “呵呵呵呵呵,”見李岙吐血,番僧愈發(fā)猖狂,“李施主莫怪,您那狂刀與我摩訶迦羅刀戰(zhàn)平、陀龍霸王槍又頂下了我不動明王杵,貧僧年老力衰,恐怕更難在拳掌上勝您,只好迎上這大神威掌——”

  話未說完,番僧又咳咳吐出幾口血來。

  “好個大神威掌……老衲也只有硬吃下這招,方能有幾成勝算啊?!?p>  李岙捂住胸口,只覺一陣劇痛自心口散開,霎時間四肢百骸都仿佛刀砍斧剁一般。

  “烈毒?!?p>  “不錯,”番僧點頭應道,“此乃是我無量金剛宗四階絕技——明王拙火定。先前吃下您諸多刀砍槍刺,便是那時讓施主染上這明王拙火定的烈毒!只是……老衲逆練此功,內(nèi)息早已大亂,若不是為了勝過施主,也斷不會用此等手段?!?p>  “哼,”李岙冷笑一下,勉強起身,“只靠這小小烈毒就想置我于死地,恐怕不能如愿。李某人行走江湖幾十載,比這厲害的毒吃的也不在少數(shù)!”

  “老衲自然知曉,小小烈毒斷不可能就要了施主性命,”番僧聞言雙手合十兩眼一瞪,不顧身受重傷之險,強運起功來,只聽得肩頭受掌之處連連作響,“老衲方才吃您那大神威掌,便是為了此刻運起這神功!”

  言畢,但見數(shù)道真氣自番僧腳下蓬勃而起,吹得地面塵土四散飛揚。

  李岙自然不信這番僧與自己相斗還能留有如此多的真氣,恐怕此又是什么金剛宗的邪門功法。

  “施主可看好!”番僧大喝一聲,灰白虬須被腳下真氣吹得顫動不止,“此乃即身成佛!”

  無量金剛宗二階絕技,即身成佛——“見我身者發(fā)菩提心,聞我名者斷惡修善,聞我法者得大智能,知我心者即身成佛”。唯有頓超三大阿僧祗劫,以無量劫為食糧的大能之士方可修得即身成佛之法。此功法只得在本人大受撼動、幾乎殞命之時運起,借本人佛法之造詣,頃刻將全身損傷之劫難化為真氣為己所用。

  “施主神功蓋世,那大神威掌撼動貧僧一身護體神功,將貧僧幾乎喪命。虧得有這二階絕技即身成佛,如今老衲護體真氣大滿,施主再難動的我一根汗毛!”

  李岙此刻烈毒纏身,已難挪動半寸。雖能也能運起些個護體功法,但看這番僧周身之真氣,恐怕已于事無補。

  彼時,劉氏已拔劍待起,卻被身邊人按下了臂膀。

  “既然往生極樂,老衲便將法號告予施主,也算功勞一件——貧僧乃是無量金剛宗前代法王,倫珠多吉!”

  金剛宗法王,即中原門派掌門人身份。統(tǒng)疆界,領(lǐng)八荒,行馭民之術(shù),不過人王;得正果,開智慧,彰須彌神威,方成法王。

  傳言無量金剛宗前代法王垂涎太吾傳人所得寶典《象龍演畫》而與之相爭,卻不知本代太吾傳人是個逍遙閑散之輩,最恨無事生非之徒,一套太祖長拳打得倫珠多吉滾落深淵,不知蹤跡。不想其竟然卷土沖來,莫非是怨鬼回魂!

  李岙聽罷法王名諱,方知自己輕敵,不由得長嘆一聲。

  “施主往生極樂,得大歡喜,何必悲嘆,”倫珠多吉冷笑一聲,手結(jié)大日如來法印,“勿憂,獅相門今日滿門盡皆與施主黃泉作伴?!?p>  李岙聞言,大喝一聲:“你敢!”

  “施主莫再虛張聲勢,”倫珠多吉俯視李岙對其說道,“先前那絕二品大神威掌果然神威,俗話講‘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李施主,接我這大日如來掌!”

  “爹——!”李大成李木棉盡皆要動身上前,奈何身受重傷,又恨這般遙遠,便趕到時只怕李岙也已經(jīng)橫尸當場!

  說話間,倫珠多吉飛身上天,面向李岙頭項落下掌來。大日如來掌乃金剛宗之神掌真義,有無邊無際之大能偉力。李岙若結(jié)結(jié)實實埃下這掌,定然死無全尸!

  而后千鈞一發(fā)之際,只見一身影白獅般撲去,向著那從天而降的狠厲番僧飛起一拳。只聽得撞鐘一般響動,那法王連滾幾個骨碌倒在一邊。再爬起時,卻見一白衣少年在側(cè)扶住了李岙。

  “??!”眾人定睛觀瞧時,盡皆冷汗直流。此時下了望臺的不是別人,正是李家的二公子李濯青。

  “爹,”李濯青扶著李岙,往懷里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小瓶來,“爹,這是韓授小兄弟臨走時送給我的回天返元丹,不成想竟然用在此時?!币蕴焐咄懞颓嗷埧麩捴贫?,回天返元丹解烈毒之功效可謂佼佼。

  倫珠多吉看李濯青手中丹藥,高聲嚷道:“這位小施主,你可是百花谷的人?”

  李濯青扭頭,陰著臉看了一眼番僧:“不是。在下獅相門李濯青,這藥不過是友人相贈。”

  好濯青,原來見李岙吐血,便知父親中了那賊僧人手段。見兄姐都受傷,又不想母親涉險,便悄悄按下母親拔劍之手,向那較場飛奔而去??偹闶欠葡戮鹊昧烁赣H姓名。

  聽聞了李濯青言語,倫珠多吉點頭笑道:“那便好,那貧僧就不算錯殺了旁人?!?p>  李濯青冷眼觀瞧那僧人,垂袖言道:“你運那護體功法受我父親大神威掌,實是不智——大神威掌若遇阻攔,威力更甚。你方才出掌又被我阻攔,如今恐怕已經(jīng)苦痛難當,動彈不得了?!?p>  “哈哈哈哈,”倫珠多吉躬身,行僧禮笑曰,“不錯,老衲此時已難再挪動。不過看小施主這身板,若我上前出掌,反而是欺你?!?p>  “哼,”李濯青冷笑一聲,“好個出家人,殺心誑語,一樣不少!”

  言罷,李濯青縱身上前,以獅相鐵擔手往那番僧面門便劈,倫珠多吉大喝一聲運起護體神功,得大日如來掌之余威,以面門迎接李濯青一招。其人雖狠厲陰毒,確實言行相符之人,果真便不挪一步,只等李濯青來捶。

  沒破得番僧護體,李濯青絲毫不松懈,又上前連連出拳。金剛內(nèi)力相撞,隱隱可見金光蕩開波痕。

  “施主只有此等薄力?只怕壞了獅相門名聲!”

  “不行,鐵擔手太輕,根本是搔癢?!崩畲蟪梢娎铄嘁粨舨怀?,緊皺眉頭說道。李濯青身小體弱,與那番僧一較如同黃雀搏鷹,莫說那番僧不出手,便是被那護體功反震一下,李濯青恐怕都要咯血。

  “大成快看,”見李濯青運步繞那番僧連連出拳,李木棉向兄長問道,“濯青為何要打鐵擔手,大開門八式、開碑掌豈不是更好?況且……他先前又用何招式斷了那老禿驢掌法?”

  倫珠多吉受著李濯青多拳,心內(nèi)嗤笑。就憑這鐵絲兒般胳膊,綠豆大拳頭,想要贏,恐怕只能用年紀熬死他這唯一法。

  正思忖著,李濯青收住拳頭,向后退出七八步子去。

  “施主莫不是累了,連揮拳氣力都無?”

  “那妖僧,”李濯青不理會倫珠多吉嘲笑,擺開一個最簡單不過半步崩拳架勢,“你只當大神威掌便是我獅相門頂高的拳掌了?”

  “呵呵呵呵,”番僧受了李濯青幾捶,也已經(jīng)摸透了他底細,便更加輕蔑起來,“難道小施主你還有什么神功要使?”

  李濯青瞇眼觀瞧,腳下碾動。暗暗運起獅相門百般武藝。

  光明獅子勁,增我膂力。獅嘯功,卸我御守。霸王解甲功,以盡失之御守予我拳威。

  見李濯青又擺架勢,倫珠多吉怪笑一聲:“哈!老衲福分不淺,只是貧僧如今可當真是不動明王之身,若是反震死了小施主,莫怨我不給個痛快!”

  獅子奮迅,助吾先至而先發(fā)!

  白獅騰躍,李濯青身影忽然而至,倫珠多吉大吃一驚,欲要運功便也遲了。

  “啊!”見此情形,李大成恍然大悟,“濯青要拼死一搏!以獅相鐵擔手起手,為的是此后每拳皆出崩拳——此為蓄勢之舉,先前這些崩拳,拳拳勁力盡都被濯青積在了最后這拳上!”

  李濯青滑步上前,闖入法王懷中。

  不錯,這番僧勢大力沉,若論膂力我定然螳臂當車。然我卸去御守,逆練之獅嘯功助我更快一分,以身法“獅子奮迅”快步闖入,再化一切輕靈真氣為催破,這番僧縱有神力,必然應對不迭!

  “喝!”李濯青低喝一聲,半步崩拳抵上倫珠多吉胸膛。又一聲撞鐘也似的音律震動較場,遠勝大神威掌的金剛之力將二人腳下土地盡皆震碎。

  不成!

  李木棉見那較場上,那番僧雖未及運功護體,李濯青那拳頭卻根本連番僧護體的真氣都未擊穿。

  “呵哈哈哈哈!”金剛之力兩相頂撞,勁風肆虐之中現(xiàn)出倫珠多吉黑紅怪臉,“小施主,恐怕這一拳過后,便是你死無葬身之地時了!”

  李濯青冷笑一聲,抬眼看向那番僧。

  “呃!”倫珠多吉磐石身軀忽然猛地一震

  此拳有詐!那拳中勁力,非一時盡發(fā),非一處盡發(fā)!四面八方,無時不是掌力;周身環(huán)繞,無處不為所摧!

  “我知你護體真氣能卸我勁力,”李濯青借那番僧護體反推之力,擰轉(zhuǎn)腰胯扭身回撣,一拳勁未息,次拳緊接便至,“只是我這拳法,拳若不至,勁終不息?!?p>  果然,不消李濯青再出,第二拳擊在那番僧血霧所化之護法真氣上,那燃血之盔便隨腳下較場一同化為粉碎。

  番僧驚呼一聲,但覺李濯青拳勁洶涌而至,直打在他胸口,緊接便是千錘百煉般萬千猛勁,緊接捶上前來。

  “嗚啊——!這是什么掌法!這是什么拳術(shù)!我!我即身成佛!我!我!”

  李濯青勾嘴角一笑,李寒煙所授發(fā)勁之法,此時終于心靈神會。

  “你聽好了?!崩铄嗤萍缍?,更上一步,“大直若屈,大巧若拙。此喚作大拙手!”

  頃之平地一聲驚雷,金剛力爆開,較場上土地如過了三年大旱般也似的縱橫龜裂,李濯青并倫珠多吉身影雙雙掩入塵埃。

  不多時,勁風偃息,塵埃落定。那番僧胸口內(nèi)陷,七竅迸血,噗通跪倒,趴在地上,再沒起來。

  而后長衫一襲,自番僧尸旁向著李岙踱步過來。

  “爹,”李濯青拱手施禮,“成了。”

  李岙呆愣愣瞧著李濯青,那姿態(tài)恍若仙人一般。

  于是李岙長出口氣,仰天大笑而起。

  “好!哈哈哈哈!好!三個都好!三個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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