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的尾巴悠閑地搖曳著,輕靈的腳步踏過水坑與雜草,將林頌引進幽深的巷子。
與其他地方的建筑不同,這條小巷沿途都是兩層高的矮房,殘破的窗戶掛著灰蒙蒙的玻璃,從缺口看進去只有漆黑一片。
很難想象,在這種寸土尺金的商業(yè)區(qū)里,還會保留著如此多的廢棄建筑。
林頌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發(fā)現(xiàn)來路早已渾濁在一片陰影之中。
這種感覺有些異樣,仿佛他進入了與世隔絕的異界。
“別停下,離我太遠的話,你會找不到路的?!?p> 黑貓尖細的聲音催促著,讓林頌放棄原路返回的念頭。
一人一貓,漸漸走進一片堆滿雜物的區(qū)域。
這邊的道路明顯開闊了許多,林頌跟隨黑貓翻過一堆雜物,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一條保留著上世紀風格的街道。
唯一的問題在于,這條街道上沒有行人,沿街那些擺滿貨物的商店里,站滿了穿著各種服飾的木頭假人。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深紅的晚霞掛在街道盡頭,讓一切看上去有種時空割裂的陳舊感。
“這是什么地方?”林頌停住腳步,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眼前這幅光景。
“這些樓房工藝粗糙裝飾簡陋,應該只是拍攝用的場地外景。但這里的主人卻用遮蔽力場進行保護,實在讓人費解?!?p> 老白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出來,坐在路邊鋪滿灰塵的長椅上,翹起二郎腿翻看一本舊書。
看到老白現(xiàn)身,林頌多少感到安心一些,連忙快步跟上已經(jīng)走遠的黑貓。
隨著兩人踏進街道,黑貓加快了腳步,不時躍上路邊的長凳與花壇,漸漸將林頌拋離。
林頌原本還能悠閑地朝兩邊張望,隨著黑貓開始加速,他只能改為小跑跟隨。
“它似乎不太想讓你看清那些假人?!崩习椎氖种獯钤诹猪烆^頂,凌空掛在他身后。
“嗯,我注意到了?!绷猪灥囊暰€從兩邊飛快掠過。
盡管只是一瞬間,但他還是看清那些假人的異樣。
這些木偶雖然擺出常人的姿勢,但身上都帶著各種破壞性痕跡,缺胳膊少腿不在少數(shù),甚至有一些身體已經(jīng)斷成數(shù)截。
這種殘缺的狀態(tài)顯然有人故意為之,結合木偶身上刻著的人名,讓林頌產(chǎn)生一個大膽的猜測。
這些木偶身上的姓名,對應著某個曾經(jīng)存在的人,而木偶的狀態(tài),就是這些人的死法。
想到這點,林頌感覺周圍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仿佛無形中多了一群死狀慘烈的亡靈。
“快看!有妹子!”
老白冷不丁伸手朝前面一指,嚇得林頌差點原地跳起。
他順著老白所指的方向看去,發(fā)現(xiàn)前方的十字路口立著一座荒廢的噴泉,干涸的噴泉石雕頂部,坐著一道窈窕的身影。
女子蒙著白色面紗,凝脂點漆青絲如瀑,一身宮裝衣袂飄飄,乍一看恍若幻影般不真實。
黑貓忽然加速,化為一道黑色殘影,幾個起落輕靈地躍入女子懷中。
“初次見面,我叫霓裳?!彼穆曇羯饺銊勇牐坝挠暗谌龖?zhàn)團指揮官。”
幽影的指揮官!
林頌神色一凜,反手將琴盒甩到身前,用最快的速度取出指虎。
深紅沖擊的能量尖刺無聲彈出,林頌已經(jīng)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
然而霓裳只是輕撫著懷中黑貓,發(fā)出一聲輕笑:“不用緊張,我沒惡意。我知道你被芬里爾盯上了,找你過來是打算幫你的?!?p> 林頌警惕地盯著她:“我憑什么相信你?”
“就憑他是我們共同的敵人?!?p> 旁邊的陰影處忽然傳來一個低沉嘶啞的男音。
林頌和老白臉色同時微變,顯然他們都沒察覺到,那邊居然還躲著一個人。
兩人順著說話聲看過去,恰好看到一輛電動輪椅從陰影處緩緩駛出。
看到輪椅上的人時,林頌不自覺地退后一步,就連一向風輕云淡的老白也皺起了眉毛。
輪椅上的那道身影,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是一堆殘骸。
他的全身沒有一處完好。
左腿被齊根砍斷,空蕩蕩的褲腿隨風輕擺。
右腿被砍掉腳掌,小腿的肌肉被削掉一半。
左臂萎縮得只剩下皮包骨,勉強可以控制輪椅。
右臂從手腕處斷掉,接上一只義肢用來拿東西。
腹部以下被繃帶緊緊纏繞,不斷溢出淡黃色的組織液。
坦露的胸膛瘦骨嶙峋,心臟的位置是大片腐蝕性傷痕。
最可怕的是他那張臉。
左半邊臉溶解似的翻出粉紅色的肉瘤。
右半邊臉雖然完好,但眼睛卻是瞎的。
鼻子被削掉只剩下骷髏般的空洞。
嘴唇干裂發(fā)白,依稀能看到破碎的牙齒。
很難想象他在遭受如此可怕的傷害后,到底是怎么活下來的。
“呵,被嚇到了吧!”那人嘴角抽動了一下,“我身上每一處傷,都是芬里爾的手筆。我發(fā)過誓,必須親手討回這筆血債。”
遠處的霓裳輕聲嘆息:“他叫奧丁,是第二戰(zhàn)團的指揮官。三年前我們帶領兩大戰(zhàn)團脫離幽影時,遭到芬里爾的追擊。奧丁遭到部下背叛,在第二戰(zhàn)團的內(nèi)亂中被活捉。直到一年前我才將他從芬里爾手中救出,但他已經(jīng)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
聽到霓裳提起往事,奧丁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獨眼閃爍起怨毒的目光。
“但你們?yōu)槭裁雌x中我?”
林頌說出心中最大的疑問,他實在搞不懂這兩人什么想法。
“你來說吧!”奧丁沖霓裳擺了擺手,“我去拿那件東西?!?p> 霓裳目送他離開,轉眼看向林頌:“你昨晚遇到的那個灰袍女人叫塞壬,是芬里爾最得力的助手。她的能力與芬里爾相似,精神強度也僅次于他。你非但抵抗住她的控制,還將她反制重創(chuàng)。我們?nèi)绻獙Ω斗依餇?,就必須借助你這份強大的精神力?!?p> 林頌皺眉沉思了一下,接著又問:“你們就這么肯定我能幫上忙?”
“我剛才說過了,塞壬和芬里爾的能力相似,或者應該說,他們的驅(qū)動核心本來就是同一顆。你能克制塞壬,就一定可以對付芬里爾。這也是塞壬讓芬里爾必須找到你的原因,如果他不能將你收為己用,就只能除之后快。”
她最后這句話說出來,林頌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涌上。
根據(jù)灰袍女的記憶,他當時已經(jīng)到達了門外。既然霓裳知道這件事,就代表她當時也在附近。
看著林頌迅速繃緊的表情,霓裳露出意料之中的笑意。
她沒有繼續(xù)解釋,而是緩緩舉起了懷中那只黑貓。
林頌一臉茫然地看著她的舉動,正打算發(fā)問時,那只黑貓忽然在他眼前炸開。
是的,物理意義上的炸開。
只是黑貓炸開后,飛濺出來的不是血肉,而是漫天亂轉的飛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