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六、何以愛人
“鏡,我之前跟你說過小言的事了吧?”“是的,父親大人?!?p> “唉,都說了在家里不需要這么拘謹。”看得出平山澤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點無奈。
“但,有外人……”“小言不算外人?!?p> 講真的,在一旁聽到這番對話的時候,易華言總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但他不敢說些什么,因為在剛剛,平時一臉隨意的平山澤釋放出了比平山鏡更加強硬的氣勢。
氣勢這東西他說不準,但這兩位確實給他很大的震懾力。
“哎喲,嚇到你了嗎?”又是這樣,一瞬間過后,老爺子的那種氣勢蕩然無存。
“嗯……是有一點點?!币兹A言不打算撒謊,他也知道撒謊毫無意義。
聞言后,平山鏡也擺脫了那副苦瓜臉:“哈哈,小伙子還挺誠實?!?p> 他輕笑:“過獎了。”
這酒家的中央有個很淺的池塘,池塘中央有一個庭院,庭院周圍有許多錯亂交叉的橋,據(jù)說是一個小型的迷宮。
當然了,橋與橋之間、通道與通道之間的間隔不大,大人只需要大步跨過就行,那估計是針對小孩而設計的。只是家長也不會讓小孩去池塘邊玩耍,而這設置自然也就毫無意義。
現(xiàn)在,這里就只有他們?nèi)齻€。
“小言,還記得之前在水療館我跟你說過的話吧?!逼缴綕捎玫氖强隙ㄕZ氣。
易華言仔細想了想后,點點頭:“大致是在說……您孫女很漂亮但很孤獨?”
“咳咳……大致沒錯。”平山澤沒去管他兒子鏡投來莫名其妙的眼神,繼續(xù)道:“所以你就讓你表妹去跟她做朋友了?”
“其實不關我事……是她們自己認識的?!彼蝗挥蟹N奇怪的感覺……這感覺跟一年前在男浴場時的一模一樣……“請問您問這個……”
“沒什么,就是問問……我們家小澪之前經(jīng)常有提到你,但最近漸漸就沒有提了?!?p> “欸?”這一點他并沒有想到,“可能因為最近學業(yè)比較緊張吧,而且,我也不覺得我有什么地方好被人提及的……”
“可能你沒太懂我的意思?!崩蠣斪忧辶饲迳ぷ?,“我的意思是,我們家小澪可能喜歡你。”
“父親!這可不能亂說!我們……”
平山澤用手勢打斷了平山鏡想說的話。
易華言先是一愣,隨后也嚴肅道:“我也覺得并沒有,我并沒有什么地方值得別人喜歡的?!彼栏星檫@東西不能含糊。
“怎么不值得?你長得帥,聲音好聽,年紀輕輕就有了一番事業(yè)和成就,為人不驕不躁、謙虛有禮,哪一點不值得別人喜歡?”
聽到老爺子的連續(xù)夸獎,饒是臉皮厚如他也得尷尬撓著臉:“這,我覺得自己沒有您說的這么好吧……”
平山澤又A了上去:“那你喜歡我們家平山澪嗎?”
易華言沉默,沒有說話。
一直觀察著他表情的平山澤暗自搖頭,只好道:“那可能是老爺子我想錯了,小伙子別放在心上。”
“沒事,我倒不覺得有什么?!蚁热ド蟼€廁所,你們……”
平山澤擺擺手:“嗯,上完廁所你就直接回包廂吧,我們聊完就也跟著回去?!?p> “好的?!?p> 看著走得有些匆忙的易華言,平山澤陷入了沉思。
“父親,你是想干什么!”
“你別說話?!?p> “你是覺得我們家小澪嫁不出去嗎?”
“你是覺得那個孩子不夠優(yōu)秀嗎?”
平山鏡一時語塞。
不夠優(yōu)秀嗎?怎么可能,很多富家子弟都沒有那孩子一半的教養(yǎng)和心性。
“我……但我還是……”
平山澤眼神鋒利,就這樣盯看著他兒子道:“你們虧欠孩子的太多了!”
平山鏡面露慚愧,瞬間也就沒了氣勢:“這個我知道……但…那是工作?!?p> “唉……”老爺子無奈搖頭,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我沒有責怪你鏡,我只是站在‘爺爺’的角度說出這件事罷了?!?p> 頓了頓……“你知道那孩子也是聲優(yōu)嗎?”
“聲優(yōu)?”平山鏡驚愕,他完全沒有易華言的印象。
“所以說,你這是在工作室內(nèi)工作傻了,就不打算去看看有哪些有潛力的新人嗎?”平山澤搖著頭。
“我記得……我們社內(nèi)沒有這一個人。絕對沒有!”
“不是社內(nèi),是社外……不過算了,那已經(jīng)是別的事務所的人了。要是他莫名轉會,我反而還看不起他……”
老爺子看向天空,幾片云朵逐漸交錯在了一起。
還記得一年前那還是個碌碌無問的少年,怎料僅僅一年時間就成功殺出了名叫“地獄”的新人圈子。
“所謂的緣分啊,就像一條電線。我們把它拉到一起了,連在一起了……可通不通電還要上帝說了算。我們?nèi)祟惸茏龅?,其實非常有限……?p> 平山澤的感嘆,平山鏡只能低頭傾聽,有時候他這個做兒子的也想不到他父親想些什么、想做些什么。
最終,平山澤又回到輕松隨意的樣子:“這件事我們就別管了,該做什么就做什么。該發(fā)生什么……那也是年輕人說的算。走了?!?p> “是的,父親大人?!?p> “都說了沒外人不需要這樣叫?!薄昂玫摹??!?p> ……
直到?jīng)鏊疀_擊臉頰,他才感覺自己是清醒了。
他不敢想象,在剛剛平山澤問出“那你喜歡我們家小澪嗎”的時候,有一瞬間他竟想點頭。
好在理智還是把他的沖動壓了下去。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摸著臉頰,無奈笑道:“那種女孩誰會不喜歡???”
“嗯?”
易華言突然瞪大了眼睛。
“喜歡?。??”
我之前不是……完全感受不了愛人的感覺的嗎?
那這到底是什么?。?p> 喜歡,到底是什么???
他明白希德瓦對柯克莉莎的喜歡、方眾里對楚嫣然的喜歡、派恩對吉娜幾人的喜歡、景天對維拉的喜歡等等………
可他卻無法對“喜歡”這個詞下一個明確的定義,甚至不知道——
自己此時的這個“喜歡”是否只是出自某個角色的共情。
而真相是——他不喜歡任何一個人。
想到這一點的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后背發(fā)寒,不由顫栗……這讓他警惕了起來。
從小易華言就知道:愛情是雙方的,不管是哪一方都是“愛”和“被愛”的主體。
但所有在他這里產(chǎn)生的“愛”,都不是他自身的“愛”。
也就是說……他只能單方面接受“愛”,卻不能“愛”人。
“所有的‘喜歡’都是自我虛構,我還是以前的我……”
不知為何就在剎那間,他的呼吸無端急促,一種不知名的絕望感仿佛老鼠慢慢爬上他的心房,然后肆意啃食、搗亂……
終于,一個小孩推門而進,戲劇性地把他從深淵里拯救出來……
“哈啊,哈啊——”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廁所里香水的氣味,關掉水龍頭,開始反思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自己以前也是這樣,現(xiàn)在也是這樣……但為什么?為什么現(xiàn)在會有這種感覺?
易華言完全想不通,但每次想起都只覺得自己的呼吸急促……
無奈之下,他只能放棄思考這個問題,轉身出了廁所。
隨后看見了平山澪帶著小花剛好從女廁所里走出來。
回想起剛剛的設想,他決定把“那”扼殺于搖籃。
“嗨,平山同學,真巧。…………你爺爺說了什么?沒什么,只閑聊了一些近況罷了?!瓕?,僅此而已?!?p> 無論以前還是現(xiàn)在,“愛”對于他來說都只是一種另類的不負責任表現(xiàn)罷了。
他很明白自己——根本不能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