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和孟婆都呆若木雞,下巴差點兒驚掉了,這是十八歲的咸魚說出來的話嗎?
“胡樂樂,如果你能聽我的安排,我保管你前途無量!”
閻王像抓到寶一樣,眼睛放光。
人才啊,現(xiàn)在啥都不缺,就是缺乏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才!
不對,應該是天才,天生的奇才,完全沒有按照應試教育的模式,自己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小猴子。
“我說胡樂樂,你慎著干啥呢?你自己有幾公斤不清楚嗎?閻王既然如此器重你,你還不趕緊地跪下謝恩!”
孟婆幾乎都有些妒忌了,如果不是閻王在場,她早就一腳踢過去,再給幾個老拳,叫她不知天高地厚黃泉深淺。
胡樂樂本身就是犟驢加杠精,平時活動范圍最大不到二百五十平方米,井里的蛤蟆我最大。
她沖口而出第二條金句:“讓開,我的人生由我來開掛!”
“我去!”
閻王幾乎要吐痰,但辦公場所沒有痰盂,他只能咳嗽兩下,咽了下去。
“閻王,這就是個渾不吝,我看把她打入地獄,刀山火海下油鍋,不信她不服軟?!?p> 孟婆此刻已經(jīng)恢復了往日黃臉婆的模樣,氣勢洶洶,活像一只母夜叉。
閻王厭惡地瞪她一眼,五百年過去了,能不能修身養(yǎng)性,提升一下自己的內(nèi)涵呢?
光想著臉蛋和身材惹火,就能迷住男人,你們也太小瞧男人了吧,必竟,他們除了下半身,還有上半身。
否則,豬都能統(tǒng)治世界了。
閻王不再跟這兩個弱智廢話,含蓄的溝通方式也不適合這些直腸子,他索性開門見山地說:
“胡樂樂,世上最重要的東西都是不可選擇的!
劇本已經(jīng)寫好了,作者不是你!”
胡樂樂還在嘴硬,說:“那我就不演!”
閻王說:“你已經(jīng)在演了!
而且叫你怎么演,你就怎么演!”
胡樂樂喊道:“我的人生我要作主!我要作主!”
閻王輕篾地從鼻孔里說:“孟婆,把她投回原處,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孟婆遲疑道:“那不是便宜她了嗎?”
閻王一拂寬袖,起身側轉,道:“天上地下,都沒有便宜二字?!?p> “閻君,你,我,”
孟婆眼巴巴地瞅著閻王遠去的背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可望而不可及,說的就是他吧。
我的癡心日月可鑒吶,下一個五百年,又是孤苦伶仃,唉。
“別看了,孟婆,你要德性沒德性,要相貌沒相貌,要三圍沒三圍,要衣品沒衣品,你還敢惦記自己的老上級,你真是厚顏無恥啊!”
胡樂樂一向直抒胸臆,她以為大家都喜歡聽真話,不喜歡聽假話。
其實,正好相反。
話音剛落,孟婆提腳就跺,這一腳實在用力啊,直跺進了云層,胡樂樂慘叫一聲,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被跺回了人世間。
……
跺完之后,孟婆這才想起來又忘記給胡樂樂灌忘情水了。
唉!自己這豬腦子!
為了補救一下,孟婆馬上按響了回聲嘹亮,里面?zhèn)鱽砹巳缙缭V的歌聲,穿過厚厚的烏云,傳進胡樂樂的耳朵里:
誰人說,不相忘,莫要忘。誰曾想,歸故鄉(xiāng)。誰耳畔,凄凄聲,回聲響,沉浮一生半紙?zhí)奶啤?p> 看,眾生相。嘆,歡喜悲傷。煮千年濁湯,斷舍離,空一場,聽清明雨瀟瀟。
誰能看盡彼岸花開灼灼艷,念念回望功名過千山。
誰人復返猶自徘徊在奈何邊,癡癡不忘前塵情與怨,將此心系紅繩銘刻忘川畔。
霧茫茫,六橋外幽冥鄉(xiāng),貪念癡妄,人間無常。
誰曾許下綿綿情意長,輾轉一夢惶然初醒淚滿妝。
……
這種過于文藝范的歌詞和哭喪般的音調(diào),都是胡樂樂所拒不接受的,她喜歡的是簡單、熱烈、直接,永遠無理由相信自己。
如果讓她寫首情歌,一定是這個味的:
如果我愛上了你,你就跟我走。
我不管你愿不愿意,大不了我一路跟著你,變成你的狗。
……
在窩洼市的中心醫(yī)院里,胡樂樂鼻子里插著氧氣管,腦袋被包了又包,厚厚的白色紗布包裹起來,遠看像個白皮球。
她的眼睛緊緊地閉著,等待靈魂的回歸,耳邊還響著那首催眠曲般的《斷舍離》。
章小山趴在她的床邊,一臉的疲憊,微長的自來卷遮住了額頭。
自從胡樂樂被送到中心醫(yī)院以來,他就沒有離開過一步。
他的父親章大山為了給兒子頂包,主動交待是他推了胡樂樂一把,從而導致胡樂樂一頭撞到了銅火盆。
警察讓目擊證人胡大貴和艾紅花站出來舉證,并要求按紅手印和簽字,他倆到底還是老實人,在威嚴的法律面前,沒有敢做假證。
胡大貴告訴警察說,他女兒其實是自己沖進去,自己用力過猛,自己撞到銅火盆的。
警察狐疑地盯著他倆三個,認為一定是章大山花錢私下里買通了這兩個窮人,以規(guī)避自己的法律責任。
接著,又傳喚了當事人,也就是通奸的兩個狗男女。
一個是章大山的前妻吳愛靚,一個是吳愛靚的小奶狗張小水。
吳愛靚說她什么也沒看見,只看到流血了,然后就嚇跑了。
張小水說他看到一個人沖進來了,倒地了,流血了,然后也嚇跑了。
警察問他倆是什么關系?
吳愛靚和張小水異口同聲地說:談戀愛。
一個沒老公,一個沒老婆,一個孤男,一個寡女,擠到一間房子里談一場當下時興的姐弟戀,不犯法吧,警察同志?
問了一大圈子,也沒問出一個可以證明章大山犯罪的目擊證人,正覺得有些失落,這位警察小哥恰好收到一通神秘電話:“把人放了?!?p> “是!”
警察同志職業(yè)性地挺胸收腹,執(zhí)行命令就是天職。
他馬上辦理放人手續(xù),并親自送章大山出警局。
見警察準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吳愛靚和張小山早就像見不得人的老鼠,逃之夭夭。
走出警察局之后,章大山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眼神看了看胡大貴,說:“你叫什么名字?”
胡大貴也用一種從未有過的語氣鄭重地報告:“大貴?!?p> 章大山嘴角輕輕地一笑,說:“給我當司機吧。”
胡大貴驚喜地問:“從時間時候開始?”
章大山說:“現(xiàn)在?!?p> 艾紅花正要問萬一我家胡樂樂死掉了,你們不要賠錢???
被胡大貴一腳踢到膝蓋上,差一點兒跪下。
“呃!”
艾紅花腿一屈,朝章大山方向歪了兩下,又挺住了,她的臉色土青里透著難堪的磚紅色。
章大山見狀停下腳步,問胡大貴:“你的微信是?”
胡大貴說:“的一啊大,哥喂貴,全拚。”
章大山手指一動就加好了微信,然后說:“先給你轉20萬,以后再轉。”
艾紅花剛剛升起的一團怒火,立即化成了一道彩虹,升到了她從不擦化妝品的臉上。
媽呀!咋不咋滴,上來就劃20萬打底,咱們這不會是踩了快速致富的電門了吧?
她扭頭看老公胡大貴時,他已經(jīng)極為敬業(yè)地為老板章大山打開了車門,并且模仿電視劇里的保膘司機,恭恭敬敬地一手拉門,一邊輕輕地遮住了車門的上方,身體向前傾斜三十度。
嘴里還說了一句:“老板,請?!?p> 艾紅花盯著她老公的眼神都變得迷離起來,這還是那個笨頭傻腦的農(nóng)民工胡大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