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往前延伸著,兩旁樹影飛逝。騾子揚(yáng)起四蹄匝踏狂奔,身后一陣黃塵隨行。路邊的場景時而荒涼,時而熱鬧。凄涼的土地,好多都無人耕種,青黃相間的野草,自由的舒展著腰身。白楊跟橡樹雜亂相處,酸棗與榛子混亂交纏。偶爾出現(xiàn)的松柏,蒼老寂寞,散落著的幾戶人家,似在提醒路人,這里還是人間,鴉鵲歸巢,夜色將臨。
幽州南門外,一支連綿出兩三里地的隊伍,陸續(xù)的進(jìn)入城門內(nèi)。隊伍兩側(cè)每隔十人,就有一人手持旗桿,桿頭的旌旗飄帶隨風(fēng)飛舞,旗面上繡著飛獸圖案,遠(yuǎn)處看著颯颯飄飄,莊嚴(yán)威武。
夢茹倆人隨著奚落的人流,贅在隊尾二十步開外,跟著進(jìn)了城。
“落閘了哦!”城門官吆喝著,身后吆三喝四的一陣子應(yīng)和聲,城門關(guān)閉了。
總算趕上了,那兩人估計還在薊州尋找老師,看來今晚可以安心休息。
小俠指著主街東邊那條小巷子里的一塊招牌:“姐姐,那是家客棧,快些過去吧?!?p> “好,過去吧?!眽羧憷辙D(zhuǎn)大青騾子,向右邊巷子行去。
小俠座下那頭麻點(diǎn)騾子,可能年歲大了,這一路走來也是快力竭了,怕是不能再奔行趕路,況且還要馱著個人。
伙計前來把兩頭騾子帶去馬棚,二人選了一個里外間的套房,趁伙計送熱水之際,夢茹叫住伙計問道:“勞駕了,向你打聽點(diǎn)事兒?!?p> “客人您盡管問,小的知無不言?!?p> “那就先謝過了,你可知曉高旺財高莊主家里怎么過去?以前,家在潞縣,承蒙高莊主接濟(jì),此次前來想去拜望,只因那時年幼記不得路,如今想去,卻很難再想起高家在何處了?!?p> 伙計聽完,一陣子愣怔:“沒聽說過,我來這邊跟著主家也有近兩年了,沒聽過高莊主。”
夢茹聽得一愣,不知該如何說。
伙計想了想:“要不我去問問主家吧”
“那就謝過了,麻煩你有消息通傳與我?!?p> 小俠自進(jìn)屋一直沒說話,這會兒坐在外間屋椅子上,默默想著心事。
夢茹替他倒了杯茶水,放下茶壺,自己也啜了一口茶。
“想什么呢?”
“小時候的事兒”喝了口水小俠繼續(xù)言道:“那時被舅母丟在永濟(jì)渠邊上,跟著老丐爺討飯,順著渠邊上一路到了潞河驛?!?p> “等報了仇,就去找老師,不論如何也要找到他,給你看病?!?p> “就聽姐姐的”
“那潞河驛在哪兒?”
“潞縣那邊,詳細(xì)的我記不得了?!毙b回憶著。
“不打緊,找到老師后我們就從那兒走。”
這時,伙計的敲門聲傳來,說是沒打聽到消息,就不進(jìn)去了,道了聲抱歉,走了。
夢茹摘下斗笠,去洗手凈面,然后邊往里屋走邊說:“睡吧,你在外屋晚上機(jī)靈點(diǎn),我練一會兒功?!弊叩嚼镂蓍角?,脫下靴子,盤腿打坐,行氣運(yùn)功修煉。
小俠在外屋合衣睡在床上,支棱著耳朵看著屋頂,不覺間慢慢的睡著了。
幽州,春秋時這里是燕國抵御北戎的戰(zhàn)場,自秦開驅(qū)逐北戎取得勝利后,燕王就在燕山修筑長城,防御外族入侵。自古燕趙多俠士,出名的有荊軻、秦舞陽刺嬴政。本朝自天寶十四年冬,范陽節(jié)度使安祿山,以清君側(cè)為名,舉范陽、平盧、河?xùn)|三鎮(zhèn)之兵叛亂。后又割據(jù)幽燕,建立大燕國,僭越背北稱帝。一時間九州振動,馬嵬坡楊玉環(huán)殞命,右相楊國忠被誅殺,玄宗被迫退位。史思明誅殺了奪位的安慶緒,繼承大燕帝位,追謚安祿山為光烈皇帝,其子史朝義同部將弒父奪位,后來李寶忠攜五州之地歸順了朝廷。自此幽州就處于亂戰(zhàn)之態(tài),節(jié)度使往來交替,不聽朝廷詔令。百多年來兵災(zāi)不斷,諸侯橫征暴斂,世家望族強(qiáng)取豪奪。諸侯勾結(jié)地方豪強(qiáng)不顧人命,只是一味地攫取,人禍加上天災(zāi),百姓水深火熱苦不堪言。
近來,晉王李克用,受幽州節(jié)度使張允伸邀請,帶兵前來駐防,東北的奚族跟契丹人屢次來犯,張公不受其煩,聞晉王好義特邀之。
寅時初,一條黑影忽然出現(xiàn)在夢茹床前,就那么站著看著,修煉中的夢茹恍若未知。
那黑影轉(zhuǎn)過身去,坐到桌旁圓凳上,看著夢茹修煉,一動不動地一坐就是半個多時辰。
屋內(nèi)昏暗看不清那黑影面目,一襲寬大的斗篷,連著肥大地帽子,被遮住的臉,只露出一個留著山羊胡子地下巴。
黑影從懷中拿出樣?xùn)|西放在桌上,弱不可聞的喃喃道:“唉,孩子你受苦了,再忍忍,總會相見的?!闭f完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自半月前在牟山下偶得感悟,夢茹心里越發(fā)清明通透,練功速度也變得輕快了,第七層心法日漸圓潤,八層也窺見了門檻。
好像有所感應(yīng),停下了修煉,睜眼看見一片黑暗,身子坐著沒動。
“好像聽到老師的聲音?”看向屋里各處,想了一會兒。
“是幻覺吧,老師來了怎會不見我?”覺著口渴,起身走到桌旁,點(diǎn)亮了燭臺上的兩只蠟燭,伸手去拿茶壺。
“嗯?這是什么?”夢茹驚疑到。
就看見桌上放著兩封信,拿起看見信皮上有字,一個寫著:今日開啟,另個寫著:次日晚間開啟。打開第一封,夢茹看了起來。
“夢娘:分別已近三年,為師甚是掛念。曾兩次去到村南草廬,遙望你們安好,心甚慰。此次過去方知驚變,痛心,悔之已晚。如今你已離開,往后不必再去,你本不屬于那里,何必留戀?那個孩子我看了,此子天生異體,人力不可改,且命屬孤星。本不應(yīng)常伴,但你不同,你天生純凈,無垢無塵,日后定當(dāng)超脫凡俗,所需只是歷練。此子乃你道途之礫石,可煅心厲膽,堅心智。那孩子日后也有一番造化,各人自有命數(shù),不必憂心。為師知道你心存疑惑,另一封信待得明晚再看,會有所交代。收好那封信,看完記下,全燒掉。切記!”夢茹就著燭火燒了這封信,連帶著信皮一起燒了。把另一封信揣入懷中,倒了杯冰冷的茶水,默默的坐下想著心事。
不知不覺的天已放亮,叫醒了小俠,洗漱后離了客棧,拉著騾子信步由韁。
吃著火燒喝著驢肉湯,看著街上的人逐漸增多,有些店鋪開始卸下門板,為了生計每日重復(fù)的忙碌著。
已經(jīng)快中秋了,早上有些涼意,很舒服。夢茹轉(zhuǎn)頭看著小俠,心中思量著老師信中所言。
真的沒辦法嗎?什么是孤星?為什么是異體?小俠的出現(xiàn)是為自己鍛煉心智?他那么可憐,自己已將他當(dāng)做弟弟,是如今最親近的人。這個弟弟依賴自己,疼惜自己,難道要狠心地把他當(dāng)做礫石?自己不屬于那里?那是從小生長的家鄉(xiāng),阿娘的墓也在那里,以后都不回去了嗎?不覺心中茫然。
小俠吃的很快吃相難看,大口塞進(jìn)最后一塊兒火燒,嘴里胡亂的嚼著,抬頭看見夢茹眼色迷蒙,面露苦色,緊張地問道:“姐姐,你咋了?哪里不舒服嗎?”含糊不清的說著,伸手去摸姐姐額頭。
抬手擋住輕笑著說道:“沒有不舒服,在想心事而已,莫緊張?!?p> 咽下嘴里的東西,吐了口氣:“哦哦,那就好,沒事就好。想啥呢?剛才?!?p> 扭臉看向別處,夢茹掩飾著:“就是以前的一些事,沒事了?!?p> 手臂支著頭,看著夢茹吃東西,真好看跟畫上的仙女似的,小俠愜意的欣賞著。
真的好像阿娘啊,一顰一笑,好看的容貌,出塵的氣質(zhì),來自天生的親切、愛意,噴薄而出,好想投入她的懷里,依偎著親近。
夢茹吃好了,看著對面的小俠,見他癡迷的目光,無奈的搖著頭。
“走吧,快些過去,結(jié)束了去找老師?!?p> 小俠連忙起身跟著,各自上了騾子,穿城而出,朝著西邊趕去。
王石安
晉王過早介入是我的錯,小說嘛~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這不是歷史~~~正史,稗史,野史。 小說~~~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