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先生不辭而別了？”聽到下人來報，尚在更衣的少年，頓時停下了。
艷麗得如花朵一樣的少年，與生俱來一樣耀目的光華。雖還只是少年郎的年紀(jì)，那等驕傲卓然的氣勢，也是只有極上等的鐘鳴鼎食之家，詩禮簪纓之族才能養(yǎng)出來的。
這樣的人，光是存在，就已然讓無數(shù)的青年才俊自慚形穢了。若是出席在某家的宴會上，就算是一言不發(fā)，單在某處拈花一笑，也便是傳遍整個京城的美談。
“孔氏橘頌，這等人物。”旁人提起來時，下意識便已經(jīng)如此稱呼了。
“即刻去尋?！鄙倌曷曇羧允乔逶矫骼剩瓷先ト允悄前懔钊藷o可指摘的神仙人物，然而下達(dá)的命令才是著實(shí)讓人心驚，“明線暗樁，不惜一切代價?！?p> “是?！?p> 好像只要是碰到有關(guān)姜先生的事，少年從來都是不顧一切的任性，甚至可以說是，偏執(zhí)。連他這個下人都看出來了，更何況那些個大人物？可是，他又奇怪了，為什么此前偏偏一絲動靜也無？
其實(shí)，如果真要說那位姜先生，天人之姿，也不為過啊。
唉，也不知他是如何將自己藏得那樣好，一直未見出世，否則要說名揚(yáng)天下的，這位姜先生，絕對是當(dāng)?shù)玫摹?p> *
孔橘頌坐在馬車上，馬車微微顛簸。今日又是要去赴那無聊至極的驚鴻宴。
明明前不久，先生還帶他一起去踏青。
“橘頌，你覺得我是什么樣的人？”
先生是個怎樣的人？
先生的個子并沒有他高，但很愛笑，笑時至真性情，竟溢出眼淚來。若是笑得生猛了，肚子都要疼上一番。先生眼里似乎世上沒什么悲苦的事，但是為人卻是悲憫。
唇色總是不那么紅潤，有時甚至有些泛白。身上的氣味很好聞，躺在榻上，烏發(fā)垂落散在頸后，也是美得驚心動魄的。
同先生在一起，世界都好像不一樣了。就比如周遭分明滿目青山，他也能看出嫵媚爛漫。
孔橘頌答得隨性：“橘頌平生所見中，一等一的有趣人?！?p> “要是有一天我離開了呢，橘頌？”
要是有一天先生離開了呢？
孔橘頌，你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
翌日。
“小姐，莫往這里跑了呀?！苯谖輧?nèi)洗漱，隱約聽得外面?zhèn)鱽碜分鸫螋[的聲音。
約莫著時刻，她也未嘗睡到日上三竿。果然還是小孩子精力旺盛些。
婢女和小姐的對話，聽著不妨是一出好戲。
“那邊去不得的?！?p> “為什么！”
“那里都是沒人住的，哪個還沒事往這里湊呢。小姐啊，聽奴婢的話，咱們回去吧，進(jìn)去了晦氣的。”
“還拿我當(dāng)小孩子，昨日明明有父親的親戚來投奔，我要去見她一見。”
姜蔓口中囫圇了幾下，將鹽水吐出。
這些個閨閣中的孩子，平日里也沒什么解悶兒的。府上來了個什么生人，可不就是什么新鮮事？
“小姐?！辨九劭淳鸵獢r不住了。忽的，遠(yuǎn)遠(yuǎn)快步過來一個婆子，不消片刻便行至她們面前。“小姐，主母正傳您用膳呢，差老奴來催上一催?！?p> 姜蔓洗臉的工夫檔兒，外面的聲音便才漸弱漸無了。
姜蔓用帕子擦凈了手上的水珠。
這府中眼線不少。她若是想要出去，也便是要尋個理由的。不然鬼鬼祟祟被拿住了，定是又要招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了。
*
待來送飯的丫鬟要走了，姜蔓開口：“勞煩姐姐代為傳達(dá)一聲，小人欲當(dāng)面拜謝主母娘娘，若是主母娘娘得空愿意見見小人，小人自是感激涕零的，這輩子做牛做馬也不夠報答的?！?p> 那位當(dāng)家主母聽了下人傳來的話，不以為意道，“她真是這么說的？”
“奴婢不敢有任何欺瞞。”
“那就，宣來瞧瞧，這破落戶家的是個怎的來頭?！?p> 姜蔓總算如愿以償，果真見到了這位高高在上的當(dāng)家主母。
“小人請主母娘娘的安?！?p> 這位夫人眼皮子不抬一下，“這府宅真是好養(yǎng)人。昨日還唯唯諾諾沒個人形，今日倒像是有了主見，脫了畜生樣兒。這是，穿上了好衣服，倒還想扮個大家閨秀了？”話說完，竟像是被逗笑似的，“咯咯”笑起來了。
姜蔓低著頭，好一會不說話。旁人看來，但凡有個禮義廉恥心的，不過是羞辱后甚覺難堪罷了。
當(dāng)家主母輕緩地?fù)u著團(tuán)扇：“接著說。我適才不過是說了個玩笑話，做不得數(shù)的?！?p> “小人不敢當(dāng)個賴蟲，想出去謀點(diǎn)生計。”
“也是。雖說是親戚，我這府上也不養(yǎng)閑人。姑娘有這等心，想來也是個實(shí)在的，雞鳴狗盜之事想必是不會的吧？”
姜蔓依然一副任人揉搓的模樣。她怎會察覺不到，這位夫人的話說來說去，不就是變著法子膈應(yīng)她么。
“縱然小人若是以后落了難，定與府宅半分瓜葛沒有?！?p> 當(dāng)家主母露出一個難得的笑容，“這話聽著甚得我心?！?p> “那就去吧。自然你若是有了好處，我本不好要求你什么的?，F(xiàn)下看來，也是我們接濟(jì)了你，供了你吃穿，日后提起來，做人該是存點(diǎn)良心的好。姑娘你說是不是這么個理？”
姜蔓伏在地上，磕了個響頭，“小人謹(jǐn)記主母娘娘的教誨?！?
泯塵
歡迎關(guān)注我的公眾號：記元（言己一兀）。封面是多年以前，不知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