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順眼

　　張閣老收到張微斯的來信。

　　內容明確。

　　邀請新晉權貴到家中做客。

　　看罷信，張閣老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這小子，嗬。

　　這步棋，下得險。

　　但老話說得好，險中求富貴。

　　人以類聚，物以群居。日后若果真入了仕途，就算自己不站隊，別人也會把你自動視為哪隊。與其那樣任人挑挑揀揀，被人當初皮球，兩邊踢來踢去。索性不如自己選好主，跟好隊，站好方向。

　　張微斯，表面上是選擇了姜蔓。實際上，還是選擇了圣上，選擇了椒山。而這些人心之所想，才是未來真正的發(fā)展趨勢。

　　但人紅是非多。尤其是觸犯到別人的利益。就當下看來，還是會有一些頑固派想找機會敲打敲打的哦。

　　來就來吧。索性讓他也瞧瞧始晴書院的新院長是個怎的模樣。

　　他老頭子，好久沒瞧見這么有能耐的人咯。能讓帝王為之鋪路，不簡單吶。

　　*

　　“老張，根據(jù)總目，按照各部分細則，分發(fā)下去，這個月末以前，將人員名單的初稿交付與我。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申請與其他學院以及宮中翰林院進行合作?！?p>　　“得嘞?！睆埼⑺箲?，卻又問道：“那院長您做什么呢？”

　　姜蔓也不惱，面上還帶著笑意：“那你來當這個院長，你不就知道了嗎？”

　　張微斯知不能再觸她眉頭，連忙搖搖手，“不敢不敢?！?p>　　姜蔓則是嘖嘖稱奇，“以前不覺得，現(xiàn)在張微斯你可是懂事兒多了。”按照張微斯的脾氣，這么能屈能伸也不知道誰給改造的。

　　要是說出來讓張微斯聽到，立馬就是一句：呵呵，可不是您嗎？

　　“那個……”姜蔓突然扭捏了一下。

　　“嗯？”張微斯眼神中都透著別樣的神采。

　　“張閣老有沒有什么特別喜歡或者特別不喜歡的？”

　　“害，這簡單。就比如說吧……”張微斯一副正準備長篇大論的樣子。

　　姜蔓自覺豎起耳朵聽。

　　“有時候特喜歡我，有時候又特不喜歡我?！?p>　　行了。再見。姜蔓不帶任何感情地說：“可去你的吧?！?p>　　“我說的是真的。”張微斯帶著無比豐富的情感拼命解釋道。

　　姜蔓指著書齋的門，“我知道了。你走吧。我還有事情要做?！?p>　　張微斯湊到她跟前：“院長大人要忙什么，讓小的替院長大人分分憂。”

　　姜蔓頭轉向門，“要你走。”

　　張微斯微微低下頭，聲音失落，“微斯……是做錯什么了嗎？”就像一個好孩子，長得又好看，又乖巧，又聽話。莫名其妙受到了斥責，很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十分委屈，又隱忍著受到的傷害，要是一般人，看得都要心疼死了。還不趕緊拉過來，安慰安慰幾句。

　　張微斯一這樣，姜蔓也逃不過。

　　姜蔓軟和了語氣，“唉。是我錯了……”

　　又繼續(xù)哄著張微斯道：“你不要生氣了嘛?！?p>　　張微斯依舊低垂著頭，聲音低低的，“這個道歉硬邦邦的，微斯硌得心里難受?！?p>　　姜蔓只好接著用自己貧瘠的詞匯想方設法地安慰他：“好啦，對不起了，張微斯美男子。”

　　張微斯破功地笑出來。

　　“太假了?！?p>　　姜蔓見有效果，便得寸進尺。站在著張微斯面前，上身左右搖擺，翻來覆去地這么叫著：“張微斯美男子張微斯美男子……”

　　紀問棘抬步走來。

　　誰叫姜蔓正好背對著書齋的門，張微斯看到了也當沒看到，繼續(xù)享受著姜蔓的夸贊。

　　紀問棘面上表情淡淡的，幾乎可以說是沒有表情。但也難掩天生的魅惑聲色。

　　他靜靜地站在那兒，道了一聲：“姜院長?！?p>　　姜蔓感覺自己的臉一下子就僵住了。

　　“小紀先生？”

　　張微斯抬起頭，笑面虎一般，“現(xiàn)在可不是小紀先生了，院長既已為院長，也該直呼其名了。”

　　姜蔓瞪他一眼。沒看見正一團亂麻么，還在這兒添亂。張微斯，莫要害我。

　　紀問棘也不理他，就當是眼里看不見他這一號人。

　　張微斯唇角的笑更明顯了一些。每當他笑得越燦爛，就越是有事。

　　這般厲害的紀問棘先生，會隨時不著聲色地會蜇人一下呢。

　　姜蔓適時解了個圍：“微斯，做事去吧?！?p>　　“阿蔓晚上要陪我吃飯?！辈蝗晃揖筒蛔吡?。

　　姜蔓笑容敷衍地點點頭，“可以?！蓖砩显俸煤檬帐澳?。

　　張微斯這才離開。

　　姜蔓剛想好好解釋一下，希望紀問棘不要產生什么不必要的誤會。

　　可對上紀問棘無悲無喜的雙眸，她一下又不知該說些什么。

　　紀問棘注視著她，淡淡地問道：“你對旁人，也是這般的嗎？”

　　“啊不是……”怎么說啊啊??！她當然對每個人都不一樣了。但紀問棘，是在吃醋嗎？

　　姜蔓一時語塞。

　　算了，不知道怎么說，那就把心里的話說出來就好了。

　　姜蔓破釜沉舟：“你看，我對你當然是和別人不一樣。但我對張微斯也和對你不一樣，對不對？”

　　紀問棘答道：“是?！?p>　　“但其實這是根據(jù)每個人不同的狀況而言，所以我要采取我認為合適得當?shù)姆答亖砻鎸γ總€人。就比如說，我對圣上的態(tài)度肯定與對你又不一樣了。當然，我要告訴你的是，每個人其實在我這里都不一樣。但是，你在我心里的獨一無二，舉世無雙，誰都不可以替代。如果，你是有點吃醋的話……我還挺高興的。”姜蔓說到最后聲音都略微有點變小了。

　　“好像你跟他在一起時更開心一些?！奔o問棘聲音里有一絲苦惱，也有一絲較勁兒。

　　“誒呀，不是這樣說的啦。那叫輕松。我們那個相處氛圍就是那個樣子。打打鬧鬧，沒個正形。所以，你看上去就覺得開心。但那不一樣。我與你在一起時，覺得快樂、喜悅。但那種快活可能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但是它會一直留在心底，能記得很久很久?？v使風盡花落，人心變化，但只要想起曾經溫存于心頭的歲月，便永遠不會忘記那些動情感人的片段。就算過了一百年，也依然是美好的?！?p>　　紀問棘擁她入懷：“我也有時不知我是否足夠好，這也是我第一次嘗試去愛人?！?p>　　“小紀先生，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备矣谟赂业靥こ鲞@一步，敢于走向她，敢于和她開始一段愛情。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的手握住她的手，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就好像只要這樣一直下去，就可以一起走到地老天荒。

　　*

　　晚上。

　　“嘗嘗這道，味道極鮮美，你絕對想不到它的原料是什么?！睆埼⑺菇o姜蔓夾菜。

　　“你那會兒是怎么回事？”姜蔓按兵不動，并不著急動筷。

　　張微斯仿佛不知道似的：“哪會兒啊？我怎么了？快吃吧，不然涼了就不好吃了?！?p>　　“裝傻。跟紀問棘那會兒?！?p>　　“怎么了嗎？”張微斯自己給自己夾了一筷，“相安無事啊?！?p>　　“你明顯針對他?！?p>　　“這么明顯嗎？”張微斯故作吃驚地問道，“我還以為你看不出來呢?！?p>　　“為什么？”

　　張微斯也不夾菜了，直視著姜蔓，一字一頓道：“我、就、是、看、他、不、順、眼?！?p>　　呃……這個理由，雖然聽上去很不禮貌，但是姜蔓也沒有辦法反駁。她默默地拿起了筷子。

　　只是還未等到她夾起什么菜，張微斯反問道：“阿蔓這么在意他，又是為何？”

　　姜蔓夾起一塊令人垂涎欲滴的紅燒肉，“很簡單啊。”

　　姜蔓將肉放入口中，這味道，老道、有韌勁，美味至極。

　　待咀嚼完這一塊肉之后，姜蔓才施施然說道：“我，就是看他，特、別、順、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