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這錢，哪來的？
遼省，遼陽。
日軍第二師團，多門二郎的辦公室內(nèi)。
當(dāng)門外的副官說出第四聯(lián)隊的電文內(nèi)容后，土肥圓那張萬年笑瞇瞇的臉上，罕見的出現(xiàn)驚色，雖然一閃即逝，卻也被一直關(guān)注他的多門二郎捕捉到。
土肥圓似是并未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失態(tài)，扭頭向多門二郎請求親眼看電文。
這點小要求自然不會難為他。
很快，土肥圓緩緩放下電報抄稿，低頭沉思不語。
倒是坐在土肥圓對面的多門二郎，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同時拍打著膝蓋，好似看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一般：
“原來我們之前都小看了大島君，不愧是貴族出身，這么快就讓他找出了破解的方法?？磥?，以前大島君的種種，不過是貴族的偽裝罷了。”
土肥圓智慧高深，自是明白多門二郎的意思：
大島陸太郎這是發(fā)覺事態(tài)不妙，恐怕自己成為整件事的背鍋俠，使出這個方法擺脫不利局面。
可是，大島陸太郎如此行為，不僅讓土肥圓和長谷部照俉妄作了惡人，得罪了多門二郎，未來還要面對關(guān)東軍總部的責(zé)難。
這一手，竟然令兩個陸軍少將，被一名陸軍大佐逼到了墻角。
可惜，此次“獨走”事件的策劃者是土肥圓，是日本陸軍今后十幾年間最強的特工王，豈能會如此輕易被人“將死”。
土肥圓將電報抄稿扔在茶幾上，輕聲笑道：
“既然大島大佐已經(jīng)作出解釋，此前困擾中將閣下的陰云自然散去。我一向相信，長谷部將軍和大島大佐都是忠于天皇，忠于帝國的優(yōu)秀軍人，絕不會作出違逆軍命之事！”
多門二郎稍一愣神，而后搖頭苦笑，這個土肥圓，這張臉皮還真是比海軍的戰(zhàn)列艦裝甲都厚，剛剛還在自己面前大談帝國在滿洲利益擴張，談?wù)摯髰u陸太郎“獨走”行動的重要性，轉(zhuǎn)眼間就將這些話都拋到腦后。
或許，只有如此的應(yīng)變能力和厚臉皮，才是成為一名頂級特務(wù)的必須條件吧。
想到此處，多門二郎心中哂然一笑，卻不想再多與這個奸猾的老家伙多打交道，畢竟他是野戰(zhàn)師團的軍事主官，地位上有著天然優(yōu)勢。
幸好，土肥圓估計也能猜到此時多門二郎的心思，加上他剛剛遭到挫折，需要趕快去安撫遭遇背刺的長谷部照俉，也就適時提出告辭。
當(dāng)汽車開出第二師團總部，土肥圓臉上笑容瞬間變成陰森且?guī)е┆b獰：
該死的，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大島陸太郎那個家伙，縱然是一名子爵，其實資質(zhì)只是平常，哪來的急智和膽子，竟敢背叛上司？還有，長谷部照俉在干什么？怎么會連一名手下都控制不住？
他必須趕快去見長谷部照俉，問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多年情報工作的習(xí)慣，土肥圓習(xí)慣了掌控一切，此時沒有任何信息在手的感覺，讓他非常不舒服。
吉省，哈爾濱特別市。
馬明遠一身長袍打扮，用禮帽掩蓋了相貌，提著一個很大硬殼行李箱，悄然來到東省警務(wù)廳附近。
找到一家有公用電話的鋪子，馬明遠掛出一通電話后，到附近報攤上買了份報紙，借著報紙的掩護觀察周圍動靜。
之所以如此打扮，其實是馬明遠不希望，有人注意到他在這個時候回到了哈爾濱。
為了這個目的，馬明遠離開第四聯(lián)隊時，甚至沒有乘坐火車頭，而是請大島陸太郎打發(fā)走方子謙后，自己在石頭城車站外高價雇了一輛馬車，扮作現(xiàn)在的樣子，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才悄悄返回哈爾濱。
很快的，一個穿著警服的身影走近報攤，見到用報紙遮擋住小半身子的馬明遠，很是狐疑，低聲試探著道：
“那個，明遠？”
見到放下報紙后的廬山真面目，方子謙強忍驚喜，一把抓住對方手臂，低聲道：
“明遠，真是你小子，什么時候回來的？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
馬明遠并未回答他，而是輕聲道：
“方大哥，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想見舅父，方便幫著安排一下么？”
見此情景，方子謙明白這是有重要情況，痛快的點點頭道：
“你去警務(wù)廳后門等我，二十分鐘后，我來接你。”
方子謙伺候省警務(wù)處座多年，慣是會察言觀色，一看到馬明遠這身打扮，還有突然提出不合常理的請求，就明白對方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行蹤，自是要提前進行一番安排。
半小時后，在東省警務(wù)廳一間非常僻靜的辦公室內(nèi)，馬明遠見到了自家親娘舅。
一見到馬明遠，汪芝右先是一喜，繼而板起臉來，怒容滿面道：
“小兔崽子，誰給你的膽子，敢一個人去見日本人！還說什么攔住日本軍隊，你當(dāng)那些小鬼子都是屬狗的，說去牽就能牽??！”
汪芝右的話雖難聽，但話語中濃濃的關(guān)心之意卻無法掩飾，馬明遠心中一暖，露出慣常的嬉皮笑料表情，上前一通插科打諢，氣的汪芝右直瞪眼，卻一貫?zāi)眠@個外甥沒轍，只好氣呼呼的坐到一邊生悶氣。
見到汪芝右高高抬起又輕輕放下，馬明遠這才將行李箱拎過來，笑嘻嘻擺在舅父面前：
“老舅，這是一點土特產(chǎn)，算外甥孝敬你的?！?p> 汪芝右的氣還沒消，哪里肯給他好臉色，于是氣哼哼道：
“就你？還知道給老子準備土特產(chǎn)？別是從大島陸太郎那順來的日本罐頭吧。那玩意我吃得多了，可別糊弄我?！?p> 馬明遠在旁邊就是笑，也不吭聲，甚至都不去開箱子，只是示意汪芝右自己去打開。
這個舉動又把汪芝右氣的夠嗆，可惜，他一貫?zāi)眠@外甥沒什么辦法，只好親自動手，將箱子掀開。
就在箱子掀開的一刻，一片花花綠綠映入汪芝右眼簾。
警務(wù)處座大人瞪大眼，呆呆的看了好幾分鐘，突然，大力地將箱子合上，身子猶自輕輕哆嗦。緩了好一陣子，這才慢慢扭頭，看向他那位“好”外甥，嘴巴張了半天，方吐出一句話來：
“這，這錢，哪來的？”
馬明遠聳聳肩，狀似無辜的道：
“銀行取出來的嘍……”
汪芝右突然打斷他的話：
“正金銀行？”
見到馬明遠不以為意的點頭，汪芝右一下軟倒在沙發(fā)上，兩眼發(fā)直，呆呆望著屋頂：
麻蛋，還抓什么殺人兇手，什么狗屁不可能是中國胡子干的。敢情，這殺人越貨的兇手，就在自己家！
汪芝右如此失態(tài)，倒不是說他沒見過巨款，但他平時都是在單據(jù)上簽字，頂破天是簽支票。
可是，當(dāng)有人一次性把幾十萬美元擺到自己面前，別說是汪處座了，估計就算是身在北平的副總司令也會發(fā)愣。
幾十萬美元??！
在這個時代，這不是巨款那么簡單，簡直就是一座金山了！
汪處座愣了半晌，才用顫抖著的手指著自己的“好”外甥，聲音極其不自然地道：
“你，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馬明遠很輕松的走到箱子旁，拍拍里面成捆的美元，笑容滿面的道：
“外甥這么多年，吃喝住用，沒少了使費舅父的。現(xiàn)在外甥掙錢了，當(dāng)然要分舅父一半……”
汪芝右臉色鐵青，低聲怒喝打斷了他的胡扯：
“TMD說實話，甭和老子扯閑篇！”
“呃——”
馬明遠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掏出在齋藤商行保險柜里發(fā)現(xiàn)的文件，遞給汪芝右，這才正色道：
“舅父，這次日本人的胡作非為你也看到了，再瞧瞧我發(fā)現(xiàn)的這份日本特務(wù)機關(guān)的文件，命令搜集戰(zhàn)爭物資，日本人這是對東北虎視眈眈，眼看著就要動手了。
所以，這筆錢有兩個用處，第一，我想把舅母和詩雅送走，至少送到關(guān)內(nèi)去，暫時躲開東北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兩個女人出門在外，用錢的地方肯定少不了，這些錢就是為舅母和詩雅準備的。
第二個，日本人如此大的動作，外甥我到底是東北人，既然發(fā)現(xiàn)了，就不能坐視，所以，我想從舅父手里買個官，把我從五常調(diào)出來，放到長春或者哈爾濱，讓我和日本人真刀真槍的干一下，看看能不能螳臂當(dāng)車一次，阻止日本人的野心！”
汪芝右仿佛第一次認識自己外甥似的，定定的看著馬明遠，半晌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