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桑初再次從床上醒過來時，已經(jīng)天光大亮。
霧白的天光從未拉緊的窗簾縫隙中照了進來。
桑初坐在床上，還有些迷糊，朦朧著雙眼。余光中瞥到一側的鬧鐘，已然十點多了。
她猛地起身。
慌亂的換下睡衣，隨意的洗漱一番就下了樓。
她和聶戚約好了周日約會，約好八點去小戲院看話劇展。
桑初一下樓，就瞧見聶戚坐在花壇的一側。低垂著頭，肩上滿是晨時霧氣落下的濕漉。
也不知道他到底等了多久……
桑初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愧意翻涌。
嘴巴張張合合，似乎要說出許多道歉。但最后還是收回了。
換做輕輕的一句：“聶戚……”
聶戚抬起頭，額前的碎發(fā)有些凌亂，但更顯一份野性的美感。
他穿著一件駝色的風衣，是她從沒見過的衣服?？梢圆聹y出，他出門前，肯定對著鏡子認真又欣喜的打扮了一番。
“聶戚，對不起啊，真的很對不起，我睡過頭了……”
聶戚看著她頭頂?shù)陌l(fā)璇，以及凌亂的穿著，顯然是匆匆忙忙的情況下穿上的。
心里嘆了口氣。
隱去在等待期間生出的陰暗晦朔。
捏著她一側臉頰，故作嚴肅的說道：“以后睡覺不許把手機關機，打了很多了電話都沒有人接，我會很擔心的?！?p> 這個人，不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就難得安心。
“對不起……”
“沒什么好對不起的，男朋友等女朋友，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嗯？”
聶戚給她順了順額前稍稍凌亂的發(fā)，牽起她的手。
“走吧，你還沒吃早飯，應該餓了吧？帶你去吃飯?！?p> 他們兩個找了一家臨近的小飯店，點了幾個桑初愛吃的菜。
等菜期間。
桑初還是覺得很抱歉，讓他在冷凝的晨霧中等那么久，而自己卻在床上睡大覺。
“聶戚，抱歉啊，因為我的遲到，還打亂了我們的計劃。連原本說好的話劇都看不了了?！?p> 她從沒對人這么抱歉過。
雖說她的朋友圈簡單，能約出去的，也不過寥寥幾個。可是，讓她這么抱歉對待過的，卻只有聶戚一個。
除了道歉，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聶戚看著桑初一臉歉意，莫名生出一股煩躁。
他閉上雙眼，冷靜了一瞬。睜開濃黑的雙眼，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初初，如果今天你是讓段曉等了這么久，你會三番四次這么道歉嗎？”
桑初楞了一下，又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微垂著頭，雙眼有些茫然。他在說，她于他的生疏。
三番四次的道歉，只會給陌生人以及關系一般的人。如果今天是段曉，她可能只是臉有歉意，但會笑著帶她去喝奶茶，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因為時間還早，飯店只有幾個服務員，只有隱約從前臺傳來的幾聲閑聊。
一片安靜下，桑初輕啟唇齒：“我還需要時間去適應?！?p> 從上輩子開始，她就一直是一個人，在她人生的二十幾年里，別人給予的任何幫助，她都需要付出報酬。那怕是生養(yǎng)她的父母。
在她的觀念里，能不麻煩別人盡量就不會去麻煩別人。
同樣的，對于給某些人制造的麻煩，也會感到十分抱歉和不安。
這種觀念已經(jīng)在她的腦海深深占據(jù)。
她還需要時間去適應……
一頓飯吃得沉默無比，就像很久以前的默片，只見畫面在動，卻沒有任何聲音發(fā)出。全然不像小情侶的一場假日約會。
“別動?！?p> 聶戚突然靠近，整個身子前傾。桑初呆愣住，沒有任何動作。她可以清楚的看見聶戚又長又濃密的睫毛。
聶戚的手輕輕擦過她的唇角。
“有湯漬?！彼咽稚系臏珴n給桑初看了一眼。就好像在專門為她解釋著疑惑。他又動作無比自然的拿過一張抽紙，細條慢理地擦拭著手指。
按原本的計劃，本來是打算上午兩個人一起去小劇場看話劇，她期待已久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原本很早她就想去看了，可因為各種原因沒去成。這一次，也如此……
時間還早，算不得中午，離早已經(jīng)買好了票的下午場電影開場還有很久時間。桑初在等聶戚做決定。
兩個人一起走出飯館，聶戚自然的牽起她的手。
這讓桑初有些局促，她并不習慣這種親昵。往日在學校，他們走得很近，可也只是靠得***日里相處也都是以學習話題為中心，像這樣正兒八經(jīng)的約會，還是第一次。
她也是頭一次如此強烈的感覺到，兩個人是在戀愛，不是別的什么關系，是情侶。
“你不是喜歡貓咪嗎，我記得附近有一家新開的貓咖，要不要去？”
這話一出，聶戚能明顯的感覺到桑初的眼睛都比平常亮了些。
這家貓咖店也就是這個星期剛開業(yè)的，她聽段曉提過幾次。
一進店，桑初整個注意力就被那些小小的奶貓給吸引了過去，直沖沖的朝一只奶白的小貓咪撲了過去。那架勢，和那些餓了兩三天的狗見到肉，不相上下。
聶戚極配合的給她找了個位置讓她坐下擼貓，自己去給她點了杯奶茶。
他們兩個人狀態(tài)就是，桑初擼貓，聶戚看著桑初擼貓。
貓咖的貓很黏人很乖，桑初玩得怡然自得。
而在桑初沒有注意的角落，聶戚看著她的眼神越來越幽深危險。他想，他是不是不應該把她帶到這里來。她的注意力，全然在別的事物上。
完完全全把他給忽視了。
他看著桑初懷里的貓也像看死物一般。
直到電影的時間將至，聶戚的眼神這才收斂了許多。他并不想讓桑初知道他異于常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她還沒有很喜歡自己……
桑初平常話不算多也不算少，得看和什么人在一起。和段曉這種話嘮在一起，話會不自覺也多了起來。而聶戚的話不多，桑初自然而然的話也不多。
選的是一部外國的電影，很長，快三個小時了。
一部電影的時間下來，一個下午也過去的差不多了。
更何況，接近入冬的澤城，夜晚來得更早了。
聶戚送桑初回家的路上，兩個人依舊保持著沉默。
兩個人都很清楚，這是一次失敗的約會，正常的情侶是不會像他們這般沉默無話的。
他們都搜腸刮肚地想著話題，以免場面如此沉默。
想了半天，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就這樣到了桑初家小區(qū)門口。
就這樣，兩個人的第一次正式約會結束在兩聲告別聲中。
聶戚目送桑初進了小區(qū)樓道，在蕭瑟又帶著些許寒意的風里，一個人慢慢回去。又獨自懊惱著這次失敗的約會，暗搓搓的總結著失敗的原因，吸取教訓，打算下次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