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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jiān)獄的牢房真的是潮濕又惡心,房間狹小但是擠著的人多,地上用一層薄薄的茅草鋪著,冰冷的鐵窗稍微射進來一些太陽的光線。牢房里邊用一層鐵柵欄圍著,外邊一層用木柵欄圍著。
柵欄上還殘留著血跡,木柵欄上則是一個洞一個洞的,許是被蟲子撕咬的。
一個極為丑陋的獄卒,臉上坑坑洼洼的,像極了一個許久沒有灌溉的旱地,嘴唇朝天上翹去,他順著樓梯往下走,手上粗重的大鐵棍在木柵欄上碰撞、接觸,發(fā)出噼里啪啦遑遑鐺鐺的聲音。
牢房里許多的人見了他都縮在一塊,幾個還在吃奶的孩子哭出了聲來,獄卒朝那幾個喂奶的母親瞪了一眼,幾個母親的臉上都浮現(xiàn)出恐懼,拿手趕忙的捂住孩子的嘴。一路上出奇的安靜,有些像一個人踏上死亡的時候一般寧靜。
獄卒的嘴里不住的吐出瓜子殼,嘴里咒咒地罵著。
到了中間一間房,里面的人縮在一起,幾個還在吃奶的孩子放聲哭著,獄卒瞪了一眼那幾個喂奶的娘,幾個娘不約而同的把孩子的嘴巴捂住,獄卒突然邪惡的笑了起來,從腰間掏出一大把鑰匙,打開了牢房的門。
房間角落縮著各種各樣的人,有模樣嬌嫩的小姑娘,有垂老的老嫗、老翁,他們的手上被戴上了一個戒指,這樣去鎖住他們的法力,除非有原本戒指的主人替他們打開,不然,如果強制性打開,整個人都會去往冥界選擇下半生。
幾個老嫗把那些長的還算是嬌容的小姑娘圍著,所有人的臉上都極為恐慌。
“你!”
他伸出又沉又重的大鐵棍,指向角落里縮著的一個閨女,那閨女長的模樣卻是標志。即使她的臉上早就沒有了進牢房之前的容顏。獄卒突然間怪笑起來。
“你!跟老子哥幾個去玩玩?過來!”
“我不要!啊——”
“一個妖怪!有什么不要的!老子叫你!你就給老子過來!”
獄卒拼命的拉著,一個老嫗死死地抱住那個閨女,獄卒松開手,老嫗摔倒在地,他手起刀落,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女孩嚇得捂著嘴巴,癱倒在地上。獄卒還是不死心,一把抱起來那個女孩,牢房里的其他人都像沒看見一樣,依舊縮著。
“阿婆!”
其他人要么就是把臉別過去,要么就是置身事外。
這世間事態(tài)萬千,燈紅酒綠人常羨,不抵鯉魚半生閑。
這世間仿佛被裹上一層的死寂,猶如一個老人的后半生,在灰色的調(diào)和中慢慢消失。山是清冷的灰,天是寂寂的藍,宇宙萬物都失去了生機。
一匹白綾,搭在房梁上,那伊人兒輕輕蹬開板凳。醉沉的幾個人熏熏的走過來,一人驚聲尖叫,幾個大老爺們把那臉色慘白的人兒拽下來,那人兒的臉上,淚珠還緩緩地流淌,嘴唇發(fā)白,倒是嚇人。
“她怎么死了?”
“就玩玩而已,真的是,像之前那樣埋了吧?!?p> “這是神君費盡心思抓過來的妖怪,我們不會闖禍了?”
“怎么會?”
那個男人的臉上流淌下無數(shù)的汗珠,明顯的慌亂,另一個則是開始推卸責任。
“這個……這可和我沒關(guān)系!”
“你慌什么?牢里還有那么多的妖,這個就只是充數(shù)?!?p> “那……像以前一樣?大晚上給她埋了?”
“那只能這樣了?!?p> 泛黃的信紙塞在了信封里,信紙上整齊的小篆,密密麻麻。輕輕地放在桌上,七收回手,用食指輕輕地劃過桌面,木紋像是有了生命,疙疙瘩瘩,不住地舞動。
“行吧,你說好的,只要我回去,我和南宮秋夜就都活著沒事?”
“你記住啊,你前世,是一只兔子,他則是一只虎,你們兩個水火不相容,所以,只要你離他遠一點,你們兩個都能活?!?p> “你不要騙我,我可兇了!”
“我們兩個不是重歸于好了?自然不會騙你。我那個時候只是不想嫁人才裝作和他親熱,這回來,是和顧余年吵架了,所以故意氣氣他,你不也不喜歡他?”
“我……我當然不喜歡,那我走了。”
“走好。”
椿椿倚在桌子上,看著七七收拾好包袱出了門,她的身影遠遠地消失,椿放松了警惕,悄默默的拆開信封,看了看里面的內(nèi)容笑了。
【南宮秋夜:
爾旁紅袖香不稀,委有佳人相伴矣。小女實乃心歡喜,此去許無歸來期。愿公子心清情靜,長夢一場不足為惜。此去,勿尋。
——鶴豆七】
“蠢貨,我怎么會這樣呢?你走了就好,剩下的戲,倒不如我來演?!?p> 她挪著步子,輕盈的走到南宮的房間,叩叩門,饅頭應聲出來。
“誰???李……二夫人?”
“饅頭,別多禮了,都是一家人。這個,七公主留下的信封,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本想著早上去找她,結(jié)果四處都找不到,只看到這封信,我這不沒法子了,便過來找找你們,這信我看了,原來是我的錯。你……這樣,你把這封信給秋夜哥哥,我先去好好的反省反省自己?!?p> “有勞二夫人了?!?p> “說什么?我們一起長大,怎么我嫁了人反倒生疏了?”
“不敢不敢?!?p> “那……我先回房了,妹妹的話倒是讓我心里有幾分傷感?!?p> “二夫人慢走?!?p> 她轉(zhuǎn)身后臉上的表情凝固,顯得極為嚇人,饅頭則是把門關(guān)上,把信遞到在習字的南宮桌上,南宮抬頭朝饅頭笑笑,接過去那封信,壓在胳膊下面,倒是不關(guān)心。饅頭則是自來熟,沏了一壺廬山云霧,看那縹緲的煙云充斥在空中。
“怎么的?你想學習字?”
“說什么風涼話,七公主走了?!?p> 南宮手一抖,把那“彩霞滿天”的天字多加了一筆,反倒變成了夫,好好的一幅字變了模樣。
他慌亂的拆開那封信,整齊的小篆浮現(xiàn)于眼前。南宮眉頭一皺。
“她是不是有毛?。渴裁醇t袖香不斷?”
“不曉得啊,說不定在哪里看到你勾搭別人,心生醋意,走了唄?!?p> “怎么可能?”
“對啊,你說你也不比我好看,別人怎么看上你?”
“不是這個,我是說,我也沒勾搭別人,誰給你送過來的?”
“李椿兒。”
南宮緊皺著眉頭,把桌上剛寫錯的字揉成一團,朝饅頭砸過去,饅頭一伸手,那紙團反倒進了紙簍。
“行了行了,你去找找她去哪了!”
“李椿兒回她房間了?!?p> “我哪里問她了?我問鶴豆七!”
“不知道。”
“查去??!死快點!”
饅頭灰溜溜的跑了。
“什么人???要別人辦事,還這種態(tài)度?!?p> 看雪的日子,踏著輕盈的腳步,獨自徜徉在廣大的天地之下,瞧瞧那潔白的雪,像嬰兒一般的安詳,等待著來年冬天雪融化枝丫破土的奇跡。山間的生靈,安睡在白雪鋪成的世界。
潔白的云像隨意潑墨似的有幾分意境,淡淡的,綿綿的。
世間越是美好的愿望和事物,越是容易被現(xiàn)實擊碎,方才是水上風行,須臾之后便成了空山凝云。
“鈴鐺,你瞧瞧,這學堂沒有六朝金粉的紛繁富麗,沒有晨鼓暮鐘的厚重肅穆,沒有西子粉黛的裝飾,只有白墻黛瓦升起的炊煙,緩緩升起,多好看?”
“七七,你怎么突然間這么有詩意?”
“我本來就很有詩意,好不好?”
“你那是失憶。”
“哪里?我都不知道多久沒回過私塾了,最近不是要終年考?我都沒怎么聽過?!?p> “反正,你每年都是甲等,怕什么?”
“我跟你講只要今年終年考我過了,我就再也不用上什么私塾,要不是阿娘讓我晚上學,我早就去凡間玩了!”
“七七,你……知不知道,凡間已經(jīng)改朝換代了?”
“改朝換代是肯定的,常見!”
“但你肯定不知道,現(xiàn)在的皇帝是之前的芙妞!我本來想著幫她轉(zhuǎn)世轉(zhuǎn)成一個高貴的妃子,誰知道我……我填錯了,把她轉(zhuǎn)世的身份勾選成了趙匡胤?!?p> “趙匡胤?誰???”
鈴鐺靠近七七,小聲的嘀咕著,七七扭頭一臉狐疑。
“你說的什么?”
鈴鐺突然間大喊“宋太祖!趙匡胤!開國大帝!”
“嘶——你喊什么?你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私塾柴房縹緲煙霧騰空飄舞,可我卻分明從七裝作愉快的表情,看到了有些失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