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下學期開學一周不到,袁初冬提筆給藝術學校的趙麗娟寫信。
對于趙麗娟,他自從大一時去過她那里一次后,便逃避似的挨到了現(xiàn)在——期間他再沒有去藝校找她,也沒有同意她來自己所在的學校,兩人只是保持著必要的通信聯(lián)系。
算算時間,已是一年有余。
而大一時,一個雪花飄落的季節(jié),趙麗鵑那一句“初冬,我們戀愛吧”一直縈繞在耳際,使得袁初冬輕易不敢去觸碰那一片雷區(qū)。
他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感情。
然而這并不代表著他有多么的孤傲或清高。
相反,有的時候,袁初冬想起身材高挑、面容嬌好、性格大方熱情的趙麗娟,他也會情不自禁,從而對自己發(fā)出質(zhì)疑——要不然就談一場戀愛吧?
但是,每當他趴在桌子上,提筆給趙麗娟回信時,他便變得很清醒、很冷靜。
他心里明白,自己對趙麗娟的感情,或許更多的是出自一種好感和認同,而這種好感和認同,貌似與愛情不能完全劃上等號。
可是與袁初冬截然不同的是,這一年來,趙麗娟對于愛情,似乎并沒有放棄的打算。
她甚至已經(jīng)在最近的信件中隱晦的提及,如果有機會,將來畢業(yè)后她愿意與袁初冬一起去往同一個地方、同一個城市,一同開創(chuàng)屬于他(她)們的未來……
此刻,袁初冬一個人坐在寢室里,思緒如水。
夜是如此的寂靜,寢室里的其他七人都上晚自習去了。
袁初冬關上房門,索性將一年多來,趙麗娟給他的信件全部拿了出來,一封封堆積在桌面上。
他按照時間的先后順序,從頭到尾將這些信件重新讀過一次,之后開始沉下心來寫信。
其實,一段青春的情緣,無論是開始還是沒有開始,無論是發(fā)生還是沒有發(fā)生,它都在男女雙方的內(nèi)心之中真實的存在著。
只不過在兩人之間,趙麗娟對感情的理解可能更感性,袁初冬則可能更理性罷了。
也因為理性,袁初冬一直在猶豫、在逃避、在思索,只是感情這東西,任憑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今,隨著趙鑫語的出現(xiàn),袁初冬無比確定,自己的內(nèi)心已經(jīng)心有所屬。雖然目前他還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但他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初步計劃。
針對這一狀況,他覺得有必要主動向趙麗娟說明自己的想法——這既是對趙麗娟最起碼的尊重,也是一種負責任的態(tài)度。
信件不長。
麗娟:
來信已收到,知你平安返校,心里放心不少。
說實在話,認識你很開心,也很幸運。
我們來自于同一個故鄉(xiāng),更巧的是我們竟然能夠在第一次來鄭州的時候在火車上相遇相識,這不能不說是冥冥中的一種緣分。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你一直以來的關心和問候,讓我的人生又多了幾許值得珍藏的記憶,更多了一位值得充分信賴的摯友。
新的學期,但愿你能更開心、更快樂。
同時,如果你愿意,歡迎你隨時來我們學校,我一定盛情款待。
然后,在這里,請為我祝福吧——
我春節(jié)期間認識了一位女孩,雖然遠在家鄉(xiāng),雖然還沒有單獨接觸過……
信件發(fā)出后,如石沉大海。
袁初冬也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這封信,肯定會讓趙麗娟感到傷心。
奈何男女之間的感情就是如此。
他與趙麗娟之間不一定算得上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至少他不認為是這樣,但趙麗娟會不會這樣想,他的確是愛莫能助。
唯一能讓他稍感安心的是,他從來就沒有在通信中對趙麗娟提及過男女感情方面的話題,更沒有過半點的曖昧。
……
好吧,趙麗娟那邊可以在信中表明心跡。
但逢春不同。
在袁初冬看來,他與逢春經(jīng)過一年多的相處,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同學關系,凝聚起了兄妹般的情誼了。
然而袁初冬不是塊木頭,更不是個傻子。
從逢春每月最少來學校找自己一次,從逢春抽出學習的時間為自己織圍巾,從逢春只要有機會都會跟著自己往返家鄉(xiāng)與學校,還有逢春的神態(tài)與眼神……,袁初冬都能明白逢春的心意。
可是于逢春,現(xiàn)在的袁初冬是真的寧愿在揣著明白裝糊涂的過程中,與逢春就這樣在異鄉(xiāng)的城市里,相互照料、相互關懷,直至大學畢業(yè),直至走上工作崗位。
這并不是指袁初冬對逢春從來就沒有心動過。
實話實說,袁初冬曾經(jīng)一度認為他與逢春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在他的眼里,逢春很漂亮,整個人充滿朝氣,性格既隨和又活潑,兩人之間也有比較深的了解,如果真的走到一起一定會很幸福。
但是人的感情啊,往往就是那么奇怪。
明明感覺到會很幸福,卻又總覺得缺少了一點什么。
心跳?浪漫?或者是刺激?也許吧……
因為如此,袁初冬本來早就想給逢春說出自己的心里話,告訴她自己有了特別喜歡的女孩子,可是事到臨頭,他卻開不了這個口。
這種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一個月后,逢春這學期第三次來到學校時,才終于被打斷。
那是三月末四月初的一個星期天。
天上下著毛毛細雨,時斷時續(xù)的,讓人心情有些煩躁。
逢春在上午十點不到便到了學校。
到了學校后,先是在袁初冬所在的三二四寢室坐了一會,聊了一陣天,等外面的毛毛細雨有所收斂,袁初冬便帶著她去往學校的新式花園——一直都說新式花園很別致,卻一直沒帶逢春去過。
習習微風中,雨后的空氣中傳來一股清新的晚春味道。
走在新式花園內(nèi)的兩人都略微低著頭,一路上走走停停。
袁初冬不時用鞋尖踢一下躺在路面上的小石子,石子便“嗖”的一下飛進花園內(nèi)的草叢之中。逢春則在一旁笑嘻嘻的看著,感覺特別有趣,偶爾也會伸手緊一緊脖子上的圍巾。
行走了沒多久,進入花園內(nèi)的涼臺小徑,卻不想抬頭間看見涼臺內(nèi)正有一男一女兩名同學在擁抱親吻。
“呃……”袁初冬趕緊調(diào)轉(zhuǎn)方向。
與此同時,涼臺內(nèi)的風情也被逢春看見了,同樣覺得挺尷尬。
“我呸,大白天的?!弊叱鲆欢尉嚯x,袁初冬不由得小聲嘀咕。
逢春卻是嫣然一笑,側(cè)臉調(diào)侃道:“袁初冬,打算什么時候談戀愛呀?”
“哦?”袁初冬沒想到逢春會突然間問出這個問題。
但是還沒等袁初冬作出回答,逢春緊接著又說道:“我們班上好多同學都在談戀愛了……”
袁初冬靈機一動,突然感覺這是個開口的“機會”,連忙說道:“噢,逢春你有沒有心儀的男生呢?”
“有,你呢?”逢春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道,隨后揚起臉微笑反問。
袁初冬沉默了一下,最終鼓起勇氣說道:“我也有了,春節(jié)時在老家遇到的,不過……”
說這話的時候,他沒敢轉(zhuǎn)頭去看逢春。
而逢春在聽到袁初冬的回答后,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隨后又很快恢復了常態(tài):“哎呀,袁初冬,祝福你了……”
“噢?!甭牭椒甏旱淖8?,再看逢春的神態(tài),袁初冬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之前的想法,明顯是多慮了。
雨,再次變得淅淅瀝瀝。
袁初冬帶著逢春往寢室方向走。
走到六號宿舍樓下,逢春整理了一下圍脖,對袁初冬說道:“我忘記前兩天已經(jīng)跟寢室里的小姐妹們約好了,今天中午會有一場聚會,我得趕回去呀……”
袁初冬瞬間明白了。
據(jù)他所知,逢春一向是一個很細心的女孩子,她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緊急失誤”。
“哦?!痹醵O履_步,木然的應了一聲。
他想解釋什么,可張了張嘴唇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說不了。
他想伸手挽留什么,可轉(zhuǎn)過頭時,逢春的身影已經(jīng)愈走愈遠。
漫天小雨紛紛揚揚,漸漸迷蒙了袁初冬的視線。
他掂起腳,抬著頭,用盡目力向校園門口方向望去,驀然間他發(fā)現(xiàn)遠處的逢春在朦朧細雨中竟是越走越快,到后來幾乎完全是在小跑著離開……
哦……
袁初冬呆立原地,任憑雨水滴落而下,淋濕了頭發(fā),打濕了衣襟。
雨綿綿情依依,多少往事在心里。
那曾經(jīng)的過往啊……
逢春,對不起!
你一定會遇到一個深愛你的男孩。
逢春,謝謝你!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關懷和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