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陳芳第二天來接徐清，她眼睛紅紅的，那個小男孩兒沒有跟在她身后。

　　她抱住徐清，道:“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知道你受了這么多委屈，媽媽不應(yīng)該將你一個人拋在這里。就算他不接受你，媽媽也要帶你走，媽媽帶你回家?！?p>　　徐清也輕輕回抱住她。

　　陳芳前幾天突然給自己打電話，一邊哭一邊說要帶自己走，徐清嚇了一跳，問清楚才知道是那個男人說漏嘴，告訴她，徐清曾遭過賊。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自己剛剛搬到這里房子沒多久，那時候的治安并沒有這時好，巷口也沒有攝像頭。徐清當時年紀小，忘記落鎖，也沒有人跟她囑咐強調(diào)過這些，陳芳離開的太急了。

　　小偷偷偷進來，徐清半夜聽見有腳步聲，還有輕微地翻動的聲音，心里是怕極了。她沒敢睜開眼睛，躺在床上裝睡，幸好那小偷只是貪圖錢財，見她只是一個小女孩，并沒有對她動手。等沒有聲響了，徐清才敢起身，她先是打電話給陳芳，是那個男人接的。

　　“你是徐清？你媽媽已經(jīng)睡了，她最近懷了寶寶，你沒有事情就不要打過來了?！蹦莻€男人說。

　　徐清一直哭，她和他說她遭了賊。

　　那個男人有些不耐煩，道:“不是沒有事么？少了多少錢，我打給你?！?p>　　他又對徐清說了一句對于當時的她來說很深奧的話，他說:“你媽媽沒有將你接過來，你就應(yīng)該明白你現(xiàn)在的境地。你媽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我會養(yǎng)你，但我們這個家接受不了你，你懂么？”

　　她當時掛了電話，哭了一整夜，哭到嗓子都沙啞了，夜很靜，這個不大不小的房子里除了徐清沒有任何人，沒有人會關(guān)心自己，會給自己一個擁抱安慰自己不要害怕。

　　除了鋃鐺入獄的父親，這座城市沒有一個徐清的親人，那時候她才知道什么叫無助惶恐了。

　　而到現(xiàn)在，徐清已經(jīng)忘記當時那種無力的感覺了。陳芳忽然這么激動，對于她這種遲來的爆棚的母愛，徐清別無選擇，只有接受，就像接受她離開自己嫁給那個男人一樣。

　　陳芳幫自己辦了離學手續(xù)，給自己參謀好的學校，為自己假想好未來她和他們一家人美好生活的圖景。

　　可她不喜歡。

　　坐上離開這座城市的汽車時，徐清在想陳念是否已經(jīng)收到了自己的那封信，他會不會埋怨自己就這樣悄悄離開了這里。

　　她沒有勇氣親口告訴他，她不想看見他失望的樣子。

　　“我想見一見爸爸?！毙烨逭f。

　　陳芳有些尷尬，她當年離婚的時候和徐國平鬧得并不愉快。

　　“怎么……忽然想見見他呢？”

　　“不可以么？”徐清問。

　　對于女兒這份過于早熟的冷漠，陳芳心里愧疚，當初如果自己堅定一點，女兒也許就不會和自己這么疏遠了?，F(xiàn)在的陳清對她就像對待一個陌生人。

　　她有些哽咽，道:“當然可以，媽媽帶你去?！?p>　　陳念都快有些認不出那個男人了，他滄桑了許多，也年老了許多。

　　“爸。”她喊。

　　徐國平的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來，他嘴巴哆哆嗦嗦的說:“乖女兒，爸爸對不起你?！?p>　　陳念抿了抿嘴，她說:“您沒有什么對不起我的，我過得很好，媽媽對我很好，同學老師也對我很好，現(xiàn)在我要和媽媽離開了，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見你了。你也要好好的加油，好么？”

　　徐國平將臉埋進手掌里，痛哭出聲，他說:“好?！?p>　　“你要相信爸爸，要相信公正，我的小清是最勇敢的姑娘?！?p>　　“我相信你，我會勇敢的?！?p>　　走出監(jiān)獄，徐清深吸了一口氣。

　　徐清垂下眼瞼，她其實說謊了。

　　她過得并不快樂，很孤獨，很迷茫。她有段時間挺恨這個男人的，為什么偏偏是他爸爸是殺人犯。

　　那個讓她騎在脖子上的男人，那個教會她不要亂扔垃圾，不要浪費，要寬容善良，要虛心忍讓，要堅強勇敢的男人。為什么會是他？

　　但畢竟，他是他的爸爸。他曾是她的英雄。